因为这是在石桥北首,隔着一道大江,就是后面有人跟踪,也不敢走得太近,自然并不知道先前的第二辆蓬车,早已去远,现在这第二辆蓬车,乃是早就停在小路等候,后来才加入行驰的。xiaoxiaocom
这一切都是凤萧女交代冉嬷嬷,早已安排好的。
这种种情形,春申君等人坐在第二辆车上(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一行人车中的第二辆,压根儿一无所知,只觉云儿下车之后,车行愈来愈快,这样又奔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缓了下来,不久车子全停住了。)
驾车的一跃下车,说道:“陈庄主,已经到了。”
春申君等人先后跃落车厢,驾车的一语不发,驱车驰去。
春申君连说句谢谢都来不及,车子己经去远。
只听黑暗中响起金赞廷的声音问道:“来的是春华兄么?”
春申君忙道:“赞廷兄么?正是兄弟。”
双方语声甫落,金赞廷,谢公愚两人已经奔了过来。
沈仝替两人引见了陆浩川,一同进入茅舍。
金赞廷笑道:“沈兄和任老弟走后,直到昨天中午,才有人赶来通知,说春华兄已经脱险,只是任老弟负了伤,须今晚才能回来,兄弟问是什么人派来的,他说等春华兄回来了自会知道,春华兄,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救出来的?”
春申君笑了笑道:“直到此时,兄弟也不知道他是谁?”
当下由沈仝把此行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
谢公愚道:“这二位蒙面人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春申君笑道:“这叫做得道多助,这两位蒙面侠士,目前既不肯现身相见,但他们既非黑衣教一路,迟早总有一天和咱们相见,联手抗暴的了。”
谢公愚点点头,说道:“咱们为了营救春华兄,已有多日耽搁,目前时光不早,大家不妨坐息一会,明天,咱们就得赶上白云观去,和大家会合了,也好再定大计。”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动身朝岳麓山赶去。他们赶到白云观,邱荣率领的四庄庄丁,已经到了几天。
陈福选派了四庄几名精干的庄丁,分别赶回庄去,接运四庄妇孺,这几天也已经陆续赶到。
好在白云观前后三进,除了正殿,还有百余间房舍,陈福早已把四庄搬来的人分配好房舍,安顿下来。春申君等人眼看诸事俱已安排妥当,也甚是欣慰。
陈福也报告了第一进大殿,作为庄丁们休息之处,第二进大殿是四位庄主的住所,还留了几间客房,作为临时有朋友赶来下榻之用。
尤其四庄的人全部搬来之后,每一个庄都有上百庄丁(四位庄主赶去衡山,只挑选了一部份人作为随从,并不是全部都带走了),如今集中到了白云观,人数增加了,实力自然大为增强,声势也顿时壮盛起来。
春申君等人就在第二进客室厅上落坐,商讨防范黑衣教率众来攻的事宜。
金赞廷首先站起,说道:“咱们协助衡山派,大破黑衣教,使得黑衣教并吞武林各派的阴谋,遭到破坏,对咱们可以说恨之入骨。此次劫持春华兄,又失败了,他们如果得知咱们四庄集中在一起,必然会全力来对付咱们,不把咱们除去,决不甘休,黑衣教是一个有组织的邪恶势力,他们有教主、副教主、总护法、副总护法、总管、副总管,层层节制,事权统一,咱们要对付他们,也必须事权统一才行,目前,咱们的实力,是四个庄,每一个庄,都有一个庄主,一旦有事,事权极难统一,因此兄弟觉得四庄实力,号令必须统一,那就应该选出一个盟主来。”
谢公愚接着道:“金兄这话不错,群龙不能无首,四庄号令如果不能统一,就无法和事权统一的黑衣教作战,推举盟主,自属必要,而且这盟主非春华兄不可。”
游龙沈仝道:“对,咱们就推春华兄为盟主。”
春申君含笑道:“三位老哥都认为四庄的号令要统一,这个兄弟十分赞成,要兄弟总其成,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弟兄,兄弟决不推诿,只是这盟主二字,却使不得,传出江湖,大家还以为兄弟想当武林盟主,岂不太狂妄了?”
金赞廷道:“当今武林,有担当、有正义感,敢站出来替江湖武林伸张正义,抵抗黑衣教,除了春华兄,还有哪一个?就是当武林盟主也不为过,何况这盟主是咱们四庄结盟的盟主,又有何不可?”
沈仝道:“春华兄为人一向谦让,虚怀若谷,既然觉得盟主二字不妥,可以称为总庄主、总令主不知诸位意见如何?”
陆浩川道:“抵抗黑衣教,并不是贵庄四个庄的事,如果总庄主,岂不只局限四个庄了么,兄弟之意,似以总令主为宜,这总令主,既可作为指挥四个庄的总令主,也可以解释为对抗黑衣教的总令主,听起来就响亮得多了,因为江湖上,经衡山一战,大家都知道黑衣教深具野心,日后必然会蚕食江湖,像少林、武当等大门派,人多势众,还有抗衡的力量,许多小门派或是成名的人物,人单势孤,无法和黑衣教抗拒,咱们在岳麓山白云观成立了一个抗拒黑衣教组织,有总令主领导,这一号召,对江湖上就会起很大的作用,所以这总令主三字,实在是恰当了。”
金赞廷喜道:“陆老哥见多识广,既然认为总令主好,那就叫总令主好了。”
谢公愚道:“春华兄那就是总令主了。”
春申君道:“好,兄弟就担任总令主,那么三位老哥该担任副总令主,也不用推辞了。”
金赞廷道:“好,现在该邱兄了,咱们在衡山和黑衣教作战,邱兄是四庄的总指挥,现在仍请邱兄担任总指挥。”
邱荣站起身道:“总令主派兄弟什么,兄弟就做什么,这总指挥……”
金赞廷没待他说,接口道:“邱兄,咱们对抗黑衣教,要号令统一,这可不是官衔,邱兄不用推辞了。”
邱荣抱抱拳道:“兄弟遵命,总指挥就总指挥吧!”
春申君大笑道:“邱兄快人快语,当真是英雄本色。”一面朝陈福道:“陈福,由你担任总管,负责采购,补给等事宜。”
陈福起立道:“属下遵命。”
春申君又道:“咱们四庄庄丁,总数在四百人以上,敝庄庄丁惯使藤牌,箭塘擅长弓矢匣弩,跃龙庄是剑手,罗汉庄擅于使棍,四庄混合编组,以少胜多,已在衡山发挥过威力,因此兄弟认为咱们仍该混合编组,把四百名庄丁分为五组,每组八十人,由谢雨亭负责东路、谢雨奎负责南路、陈少华负责西路、江翠烟江姑娘负责北路,余下八十名由陈福率领,除办理采购等事,负责白云观的巡逻和哨岗,这每组八十人中,应分为日夜两班,统归总指挥指挥,另外由谢公允(弓箭塘二庄主)率领六十名庄丁,专门负责四庄妇孺安全。”
他说完,谢公允、谢雨亭、谢雨奎、陈少华、江翠烟都起身应“是”。
陆浩川站起身抱抱拳道:“兄弟夫妇追随诸位而来,总令主也要派个职司,让咱们干干吧?”
任云秋也道:“表叔,还有小侄也没分配任务呢!”
春申君朝陆浩川含笑还礼道:“兄弟方才分配的都是固定的岗位,陆老哥贤夫妇,还有云秋,不属于固定的范畴,譬如黑衣教大举来范,有固定职务的人,负责一个方向,自然不能离开他的岗位,真正对付贼党主脑人物,就要不属于固定范畴的人来应战,所以陆老哥贤夫妇和云秋都不用另派职司了。”
谢公愚点头道:“春华兄运筹帷幄,这番分配,可说面面都顾到了,固定的岗位,由邱老哥指挥,已是万无一失,贼党主脑人物由咱们迎战,只须全力杀敌,没有后顾之忧了。”
计议至此,全部人事,都已决定。
邱荣率领陈福、谢雨亭、谢雨奎、陈少华、江翠烟等人起身辞出,他们要去商议如何分配四庄人手,和划分东、西、南、北四路防守事宜。
午餐之后,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来,说道:“启禀总令主,黑石头陈庄主来了。”
春申君喜道:“康和兄也脱险了,快请。”
庄丁迅速退出。
谢公愚道:“陈康和来得突兀,春华兄须得多加注意。”
金赞廷哼道:“他敢出卖咱们,老子就把他砍了。”
沈仝忙道:“金兄凡事忍耐,总令主自有道理。”
不多一会,只见黑石头陈康和划着一双大袖,走了进来,首先朝大家抱着拳道:“诸位老哥都在这里,那真好极了。”接着朝春申君拱手道:“兄弟见过春华兄,哈哈,这里刁斗森严,俨若行军,兄弟一看就知道是春华兄在主持了。”
春申君含笑道:“康和兄终于也脱险了,可喜可贺,快快请坐。”
金赞廷问道:“康和兄怎么脱险的?”
陈康和笑了笑道:“春华兄遭贼党劫持,兄弟做了陪绑的人,等春华兄一走,贼党还留着兄弟作甚?倒不如放了的好。”
谢公愚道:“康和兄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康和道:“黑衣教消息灵通得很,他们已经知道四个庄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了,所以放了兄弟,要兄弟给春华兄捎来了一封信。”
金赞廷重哼一声道:“好哇,康和兄居然给黑衣教当起狗腿子来了。”
陈康和脸上一红,苦笑道:“金兄误会了,黑衣教若非交一封信给兄弟,来面呈春华兄,他们又岂肯放了兄弟?因为兄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留着无用,要兄弟送信,也只是利用兄弟罢了,兄弟呢,给他们捎封信,就可脱离虎口,自然是求之不得之事,兄弟岂会做他们贼党的狗腿子?”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正待呈送给春申君。
金赞廷道:“慢点,康和兄把信拆开来,当众念一遍就好。”
他这话是说黑衣教很可能在信上做了手脚,来毒害春申君的。
陈康和点头道:“金兄说得极是,还是由兄弟来拆的好。”
说完,果然一手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接着念道:“书奉春申君春华道兄大鉴:敝教行道江湖,从未对春华山庄有过敌意,敦聘阁下为敝教护法,亦出自教主一番善意,奈阁下侠名久著,如此出尔反尔,岂不令江湖同道为之齿冷?顷奉敝教主令谕,仍一本初衷,延揽阁下,归投敝教,担任敝教副总护法,教主令到之日,风闻阁下集四庄之众,虎踞岳麓,似有与敝教开衅之意,爰请陈大侠康和兄袖书面呈,敬希阁下三思,如愿屈就敝教副总护法,敝教至表欢迎,如不愿屈就,人各有志,亦希化干戈为玉帛,不再敌视敝教,不失为明哲保身之道。设若一意狐行,敝教迫不得已,将与阁下全力周旋,贵庄勿以为联合四庄人手实力大增,以敝教视之,区区人数若妄图与敝教为敌,不过螳螂挡车而已,是敌是友,悉听阁下自决,亦希转告沈、金、谢三位庄主,三日之后,当亲聆雅教。晏天机沐手拜上。”
春申君听得呵呵大笑,说道:“晏天机这封信倒是情文并茂,利诱威胁兼而有之。”
金赞廷大笑道:“足见黑衣教对咱们极为头痛,不过他们教主也太小气了,又想拉拢春华兄,又只送一个副总护法,如果出手大方些,肯请春华兄当个副教主,那倒还可以商量商量。”
谢公愚道:“金兄这就不明白了,以兄弟看来,黑衣教肯给春华兄一个副总护法,已经很大方了。”
金赞廷道:“这个兄弟倒确实不太明白。”
谢公愚道:“因为黑衣教教主一定是一个身份极高,自视甚高的人。”
金赞廷道:“他认为春华兄只配当副总护法,不配当他的副教主?”
谢公愚点头道:“兄弟正是此意。”
金赞廷大笑道:“春华兄如今当了反抗黑衣教的总令主,不是和他黑衣教主并起并坐了么?”
谢公愚微微摇头道:“在黑衣教主的眼中,春华兄已经挫过他们一次锐气,还算是个人物,如能屈就副总护法,至少少了一部分阻力,老实说,他未必会把咱们这点力量放在眼里。”
春申君点头道:“公愚兄此话说得一点不错,咱们虽然屡挫强敌,但这些人是黑衣教的第二流人物,黑衣教主放眼天下,很可能连武当、少林都未必在他眼里,才敢发动对付衡山派。下了衡山,第二步就是要对付武当了么?如果他对武当、少林稍有顾虑的话,也不会有这次对衡山的行动了,由此可见此人应该是大有来历的了!”
沈仝矍然道:“不错,以黑衣观音凤萧女一向眼高于顶,连她也只当了一个副教主,而且看样子还只是第二副教主,那么这教主至少身份要比凤箫女还高的人了,这人不知到底会是什么人?”
谢公愚笑道:“别说黑衣教咱们没有见过,就是见过两次面的晏天机,到底是什么人,咱们还是莫测高深。”
金赞廷道:“晏天机就是晏天机,还会是什么人?”
沈仝含笑道:“金兄看到过他真面目么?”
金赞廷道:“没有,咱们这里谁都没见过他真面目。”
沈仝笑道:“这就是了,此人面目冷肃,一无表情,分明戴了人皮面具,尤其他那天掌伤青云道长,前几天又击伤任老弟,使的都是般若掌,这般若掌乃是佛门神功,在少林寺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三,绝非普通人所能练得到,而且他在黑衣教中,同样是副教主,排名还在凤箫女之上,此人岂非大有来历?”
金赞廷一呆,说道:“难道他会是少林寺出来的?”
他是少林南派俗家弟子,自然知道般若掌在少林寺中,不是长老以上的人,是无法获准练习的,心头自是大为骇异!
谢公愚道:“关于晏天机这人,青云道长可能已经派人前去少林,大概不久即可分晓了。”
陆浩川道:“他信上既说三天之后,要亲自前来听总令主的回音,兄弟以为他这次不来则已,既然要来,必然会有大批高手随行,如果令主答应他们担任副总护法便罢,不然就会以实力对付咱们,倒是不可不防。”
金赞廷道:“他不来便罢,来了,就让他来得去不得。”
春申君道:“陆老哥说得对,三天之后的这一战,晏天机是来者不善,要把上次败在咱们手下的面子扳回去不可,是以他们这一仗是输不起的,非胜不可,咱们呢,刚在这里集合了四庄人手,等于告诉武林同道,是抗拒黑衣教邪恶势力的先锋,这一仗也是败不起的,咱们一败,江湖同道就没人再敢反抗黑衣教了,是以咱们也非胜不可,所以这一仗的关系就十分重大了。”
陈康和听了半天,直到此时才开口道:“春华兄,你几时当了总令主?”
金赞廷道:“这是大家公举的,春华兄这总令主,就是武林同道抵抗黑衣教的总令主,凡是江湖同道要想抗拒黑衣教的人,都得听总令主的号令。”
陈康和拱拱手道:“兄弟一向都追随春华兄的,总令主派兄弟一个什么差使,兄弟也好在总令主摩下稍尽棉薄。”
金赞廷道:“康和兄已经有一个很好的职务了,把黑衣教的信送到这里来,再把这里的信,送到黑衣教去,这样已经够忙了。”
陈康和脸色微变,但依然忍了下去,勉强笑道:“金兄又在说笑了。”
春申君怕陈康和下不了台,忙道:“康和兄回来了,自然有许多地方需得仰仗大力,不过咱们只是以防守为主,已由邱老哥担任总指挥,负责指挥四路人手,其余的人,就没有职司好派了,陆老哥贤夫妇、云秋、都没有固定的职务,哪里需要支援,就到哪里去,康和兄也是这样,留在大厅里,喝茶聊天就好了。”
陈康和大袖一甩,拱手道:“末将敬遵将令,随时听候派遣。”
金赞廷最是瞧不起这块黑石头,心中暗暗哼道:“这厮真是吹牛拍马的江湖清客,面皮厚得很!”
这时九环金刀邱荣走进来向春申君覆令,说道:“兄弟和陈福、谢氏兄弟、陈少华、江姑娘,一同去察看了山前、山后等处,划分了四路令主的防守地点,和在各处险隘设置岗哨事宜,白天发现敌踪,以响箭传递消息,如在晚间,则以火箭示警,大概在十里之内,贼党绝难踏进咱们的防区,特来向总令主报告。”
春申君点头道:“邱兄辛苦了,快请坐下来喝口茶水,方才晏天机等于给兄弟下一封战书,三天之后,他可能会率众前来,和咱们决一胜负,但黑衣教是个居心险恶、不择手段的贼党,他们说的话未必可靠,他们说三日之后来,也许会趁咱们不备,来个突袭,因此邱兄要关照陈福他们,这三天要特别小心,尤其是晚上,不可稍有疏忽了。”
邱荣喝了一口茶,说道:“总令主放心,这个兄弟自会嘱咐他们的,黑衣教明着前来拜山,咱们自可按江湖礼数接待,若是想乘咱们不备,摸黑偷袭,不是兄弟夸口,管教他们活着上来,抬着下去,就算会飞,也非把他打下来不可。”
天色渐渐昏黑,庄丁们掌上了灯,一会工夫就端上酒菜来,春申君要邱荣和自己等人一同用过晚餐。
邱荣因尚有要事,饭后就匆匆走了。
春申君和沈仝、谢公愚等人还在厅上喝着茶闲聊。突听阶前“啪”的一声,似是有人掷下一片屋瓦,落在地面上发出爆碎的声响。
这声音来得突兀,厅上坐着的人,听得不觉全都倏地站了起来。
春申君目光一抬,沉喝道:“什么人?”
喝声甫出,只听“嘶”的一声,庭前传来了飒然破空轻嘶!
任云秋道:“果然有人来了!”
说完迅即一个箭步掠了出去,目光一抬,发现大天井中静悄悄站着一高一矮两人!
这两人身穿长仅及膝的黄麻布长衫,高的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矮的一个扁脸塌鼻,个子矮小,黑夜之中,霎着四只冷电般的眼睛,一言不发。
任云秋见过他们两次,一眼就已认出来的是祁连双凶公孙乾、公孙坤,心中暗自忖道:
“祁连双凶刚刚现身泻落,那么方才那掷瓦片的人,准是示警无疑,只不知又是什么人?”
一面站在阶上,抱抱拳道:“两位夤夜潜入白云观,不知有什么事?”
站在右首的公孙坤发出尖细的声音喝道:“凭你还不配和老夫说话,快去叫春申君陈春华出来。”
任云秋道:“二位要找总令主,先报个万儿上来,在下自会给你们进去通报。”
公孙坤不耐道:“小子,还不快去,噜嗦什么?”
任云秋道:“这是规矩,你们不报万儿,在下如何进去通报?”
公孙坤不耐道:“小子,叫你去叫陈春华出来,还不快去?你没长眼睛,看不清老夫两人的长相?”
任云秋走下石阶,又跨上了几步才道:“这时候又不是大白天,在下如何看得清楚?
哦,那么二位稍候,等在下去打个灯来看看清楚……”
公孙乾心想:“小子武功不高,黑夜之中,也难怪他看不清了。”
一面洪声道:“不用了,你去告诉陈春华,祁连双奇来了,叫他快快出来。”
“祁连双奇?”任云秋摇摇头道:“二位的大号,在下从没听说过,前些日子,在下曾听邋遢大师说过祁连双凶,怎么又冒出祁连双奇来了?”
祁连双凶最忌讳人家叫他们祁连双凶,但双奇只是他们自己封的,江湖上都称他们为双凶,这可是你要否认也否认不来的。
公孙乾怒声道:“双奇就是双凶,还不快去?”
任云秋“哦”了一声,陪着笑道:“这就是了,两位何不早些说祁连双凶,在下早就给两位进去禀报了。”
说完,立即转了个身,朝石阶走去,等到跨上三级石阶,才大声说道:“启禀总令主,有自称祁连双奇的祁连双凶,慕名晋谒钧座,现在阶前听候传唤,不知总令主接不接见?”
公孙坤听得大怒,尖喝道:“小子,什么慕名晋见,快叫陈春华出来。”
任云秋回身叱道:“总令主的名号,也是你们两个叫得的?”
公孙坤尖哼道:“你小子找死!”
振腕一指,遥向任云秋身后戳来,一缕指风,嘶然有声!
任云秋又回过身去,他这身子轻轻一转,正好避开了公孙坤袭来的指风,故意大声道:
“哦,启禀总令主,祁连双凶是找死来的。”
公孙坤怒极,一团矮小的身形蓦地离地一尺直飞过来,尖声道:“老夫是说你找死!”
声到人到,右掌疾落,朝任云秋后心印来。
任云秋倏地旋过身去,右手反手朝他击来的手腕拂去。
这一记,他使的正是截经手法,公孙坤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任云秋这记截经手法精妙已极,似乎含蕴了无数变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化解得开,心头一怔,立即倒飞了回去,落到原来的地上,一张扁脸流露出惊异之色,目光朝公孙乾望去,尖声道:“这小子使的,极似九疑老儿的家数?”
公孙乾沉哼了一声,微微点头。
春申君等人早已在屋瓦落到之时,一口吹熄了灯火,大家都在厅上,任云秋和他们对答的话,自然都听到了。
春申君站起身,举步走了出去,沈仝、谢公愚、金赞廷、陆浩川夫妇、陈康和等,也随在他身后走出。
任云秋听到脚步声,立即闪到一旁,大声道:“总令主出来了,你们有什么话,还不直接向总令主禀报?”
公孙乾洪笑一声,双目之中神光暴射,说道:“小子,你是九疑老儿的什么人?”
任云秋朗声道:“此时不是叙私谊的时候,你们两个要见总令主,现在总令主出来了,有话还不快说?”
春申君听得暗暗好笑,一面喝道:“云秋不得无礼。”一面朝祁连双凶拱拱手道:“两位夤夜光降,不知有何见教?”
公孙坤目光深沉,尖声问道:“陈春华,你是什么总令主?”
金赞廷接口道:“总令主就是天下武林招讨总令主。”
公孙乾哼道:“口气不小,不知你们招讨什么?”
金赞廷洪笑道:“自然是招讨武林败类黑衣教了。”
“哈哈!”祁连双凶老大公孙乾仰首发出一声慑人的厉笑,目注春申君,徐徐说道:
“陈春华,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想和黑衣教抗衡了么?”
春申君正容道:“陈某等人在江湖上虽然微不足道,但都是受了黑衣教的害,为了身家性命,不得不挺身而出,结合在一起,以求自保……”
“住口!”公孙乾不待他说下去,洪喝道:“据老夫所知,本教曾敦聘尔等四人为护法,何曾迫害你们?”
春申君微微一笑道:“两位也是受了黑衣教的敦聘,陈某不知道两位曾服过黑衣迷失心神的药物么?但陈某等几人,受聘为护法之时,却被他们在茶水中做了手脚,几乎迷失神智,难道这不算是迫害么?”
公孙乾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老夫听说教主下令,要你归投本教,担任副总护法,你大概已经接到通知了?”
春申君道:“不错,陈某曾接到晏副教主的一封信。”
公孙乾道:“你既然接到通知,怎么还在这里自封总令主,和本教作对?”
春申君道:“晏副教主要陈某考虑考虑,三日之后,他会亲自前来听取回音,今天还只是三天前的前夕,陈某住在这里,大家都是为了自保,又有什么不对?等晏副教主来了,陈某自会给他一个明确回覆。”
“不用了。”公孙乾道:“老夫兄弟就是奉教主之命,听你春申君的回话来的,你愿不愿意担任本教副总护法,一言可决,直截了当的告诉老夫兄弟好了。”
春申君点点头道:“两位是奉黑衣教主之命而来,陈某倒要听听二位的来意,黑衣教主怎么说了?”
公孙坤尖声道:“教主不究既往,给你副总护法的职务,已是十分瞧得起你春申君了,你最好接受了。”
“哈哈!”春申君大笑道:“黑衣教如此瞧得起陈某,当真是天恩浩荡,陈某着实感到受宠若惊!”
公孙坤尖哼道:“本来就是如此,你知道就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倒果然有点福至心灵。”
春申君道:“黑衣教主还说了些什么,陈某可以听听吗?”
“当然可以。”公孙坤道:“教主言道:若是陈春华胆敢心存背叛,不肯依附本教,担任副总护法,就要老兄弟把你拿下。”
“哈哈!”春申君大笑道:“想不到黑衣教主如此看得起陈某,居然还要劳动大名鼎鼎的祁连双凶!”
祁连双凶虽然雅不欲旁人称他们“双凶”,但此时因春申君在祁连双凶上面加了“大名鼎鼎”四字,一时还摸不清他的意思。
公孙乾道:“你可是答应了?”
春申君道:“可惜陈某是个不识时务的人,要陈某接受黑衣教副总护法之职,那也是一件好事,陈某岂会不答应?只不知黑衣教主肯不肯放弃横扫武林,消灭各大门派的阴谋?如果他肯改弦易辙,以天下为己任,从此弃邪归正,为江湖伸张正义,为武林谋求福祉,归附他的,又何止陈某一人而已?”
公孙乾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冷然道:“你说了这许多话,那是不肯屈就了?”
春申君朗笑一声道:“两位奉教主之命,是来胁迫陈某的了?可惜陈某不是威武所能屈服的人,贵教主说什么陈某不肯依附贵教,就要把在下拿下,在下倒是不信两位如何把在下拿下?在下若是如此容易就可以拿下,也就不用当这个抵抗黑衣教的总令主了。”
他说话之时,大天井左、右、前三面,已经出现了三十六名武士,这是四庄庄丁混合编成的劲旅,有剑手、棍手、藤牌手、弓弩手,远远的把两人围在中间。
任云秋也一手按剑,站在春申君身侧,严防着祁连双凶突起发难。
春申君话声甫落,祁连双凶还没开口,突听有人大喝一声,奔了出来,那正是九环金刀邱荣,他手提九环金刀,双目圆睁,朝春申君一拱手道:“属下无能,竟让他们闯入白云观来,总令主请允许属下把他们拿下了。”
他也要把两人拿下!
公孙坤听得大怒,尖喝道:“你是何人,敢在老夫兄弟面前口发狂言,大概不知道老夫兄弟是谁了?”
邱荣仰首大笑道:“邱某闯荡江湖数十年,岂会连无恶不作的祁连双凶都不认识,只是邱某从未把尔等两人放在眼里罢了。”
说到这里,一挥手道:“你们还不把这两个擅闯白云观的人给我拿下了?”
他自己并不出手,却叫手下去把祁连双凶拿下,那正是表示他还不屑和他们两人动手!
那三十六名武夫轰应一声,由藤牌手在前,剑、棍居中,弩箭手在后,从三个方向朝祁连双凶逼近拢去。
九名弓箭手逼近到一丈左右,便自停住,拉开九张强弓,搭上利镞,对准了祁连双凶,九名藤牌手在前、九名棍手和九名剑手在后,却逼近过去,到了五尺左有,正待出手。
祁连双凶老大公孙乾沉喝道:“且住,春申君,你自己不敢上来,却教他们武功平平的人前来送死。”
邱荣喝道:“他们是不是送死,你们两个试上一试,就知道了。”
喝声未已,二十七名武士口中叱喝一声,九支熟铜棍起处,宛如九道黑龙,盖头压顶般攻了过去,九支长剑寒光一闪,分刺中盘,九名藤牌手突然一纵身跌扑下去,藤牌护身,身子急滚、施展地趟刀、九柄朴刀从藤牌中伸出,专斩双脚。
使棍的使的是少林寺小夜叉棍法,使剑的使的是游龙剑法,最难应付的是他们使的棍法、剑法,每一个人各使各的,九个人使出不同招式的棍法,九个人使出不同招式的剑法。
刹那之间棍影、剑光,围着两人集中攻到,九个使地趟刀的武士也在此时滚到了两人脚下,举刀就斩。
这下祁连双凶上、中、下三路,全被封死,全在对方攻击之中,这要是换上两个武功稍弱的人,一招之下,立时会顾此失彼,非死即伤。
祁连双凶一身修为,何等精湛,但三十六名庄丁这一发动攻势,两人不禁为之一楞,像这般绵密的联手攻势,他们成名数十年,倒也是头一次遇上。
他们虽然并没有被逼得手忙脚乱,却也深感应付不易,两人不约而同的双袖一挥,身形陡地往上拔起。
遇上这种阵仗,与其硬拼,自然不如往上拔起的省事,但怎知两人这一往上拔起,早在人家计算之中,九名弓箭手一声不作,九支长箭嘶然出手,往两个腾身拔起的“活靶”射去。
这九人射出的长箭,也并不一致,有高有低,参差不齐,而且手法熟练,第一支堪堪射出,第二、第三支又相继射到。
一般弓手只是奉命,射箭,射出来的只是乱箭而已,以多为胜,总有几支射中敌人的,并不精擅射人取穴。弓箭塘的弓箭手个个久经训练,可以各自单独作战,并不依仗人多箭多,他们射出的每一支箭,都是取穴奇准,箭无虚发。
祁连双凶腾身拔起,一支支利镞就像飞蝗一般密集射到。
在这同时,伏地翻滚的九名藤牌手口中发出一个吆喝,猛一跃而起,身子往上拔起,手中扑刀更不饶人,一下使出举火烧天,九道刀光急疾朝上卷起。
使棍的武士配合得更好,他们待得使刀武士身形将落之时,立刻相继纵身,手中熟铜棍本有六尺来长,再加每人跃起都有两丈来高,随手向上划过一朵朵笆斗大的棍花,冲天直上。
等使棍武士即将下落,使剑武士又跟着纵起,九支长剑迎云捧日,剑光烛天!
这一段话,说来费时,其实只是此落彼起,互相衔接,目的在于不让纵身拔起的敌人有下落的机会。
因为九名弓箭手还在一支支的射出长箭,漫天都是带着嘶嘶的劲箭,参差不齐的朝双凶射去。
祁连双凶真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船,两人刚刚拔起,一支支长箭尽朝身上要害射到,同时脚下也涌起一片刀光,追袭而上。两人只得大袖挥动,把射来的长箭震飞出去,然后不约而同的再一吸气,身形又朝上提起了数尺。
但人终究不能和飞鸟一样,越飞越高,老在空中盘旋,可以得上很久,人就是人,轻功再高,也非落下来不可。
但他们脚底下刀光落下,棍影又随着涌上,一时之间,只得觑准涌上来的棍影,身形落下之时,脚尖在棍头上一点,双袖连挥,阻挡射过来长剑,倏地横飞开去。
饶是他们功力深厚,公孙乾大袖被一支长箭穿了个洞,公孙坤半长不短的麻布长衫下摆,也被箭射穿,两人一下飞落到两丈开外。
春申君眼看四庄庄丁联手攻敌,却有这般连绵不断的攻势,威力极强,心中不禁暗暗赞道:“想来这是几天邱荣训练他们的成绩了。”
祁连双凶出道以来,从未有过像今晚这样,栽在一群武功并不高强的庄丁手下,心头自是怒极。
公孙乾厉笑一声道:“春申君,强将手下果然不弱,那就莫怪老夫兄弟要开杀戒了。”
话声甫落,两道人影快如鬼魅,朝庄丁们直欺过来。
邱荣早就料定他们有此一着,方才要三十六名武士围攻他们,只是挫挫双凶的锐气而已,他自然知道仅凭这三十六名武士,绝非祁连双凶的对手,因此在双凶横飞开去的同时,已经嘬口发出一声低啸,知会大家后退,等祁连双凶返身扑来,三十六名武士业已分三个方向,退了下去。
只听邱荣洪笑一声,手腕振处,金刀上九个金环发出一阵啷啷大响,举步迎出,洪声道:“二位有兴趣,当由邱某奉陪。”
公孙乾怒声道:“你是何人?老夫要春申君下来。”
邱荣大笑道:“春申君是咱们的总令主,只有你们教主才配跟他叫阵,邱某是这里总指挥,和二位在黑衣教的地位并不低,由邱某来跟你们较量,大概不会辱没了二位的身份吧?”
任云秋怕邱荣一人不是祁连双凶的对手,跟着走出,说道:“他们有两个人,兄弟也凑上一份,和邱老哥联个手吧!”
一面朝祁连双凶笑了笑道:“在下任云秋,是武林同道联合抵抗黑衣邪教同盟的副总护法,和二位的身份也差不多吧?”
祁连双凶早已被激得怒火选项,但他们一向自侍身份,不先出手,公孙坤喝道:“小子,你兵刃呢?”
任云秋大笑一声,右手在腰际一按,但听一声细长的龙吟,剑光陡现,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细长软剑,随手一抖,就挣得笔直,横剑当胸,凛然道:“二位的兵刃呢?”
公孙乾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笑,说道:“小子,你何不回去问问你师父,老夫兄弟几时用过兵刃来着?”
任云秋冷傲一笑道:“江湖上不用兵刃的人,也多得很,这有什么值得狂傲的。”
邱荣已经不耐的道:“咱们可以动手了吧?”
公孙乾道:“老夫就等着你出手。”
邱荣口中应了声:“好!”九环金刀呼的朝前推出。
任云秋也不待慢,身形一仍,长剑陡地朝公孙坤刺去。
公孙乾避开邱荣的刀势,右掌随出,横扫敌腰。
公孙坤身形矮小,看到任云秋一剑刺来,居然一侧身,贴着剑身疾欺进去,右臂直,右掌直立如刀,随着他人欺进,手掌不劈不动,正好切到任云秋前胸。
任云秋早已运起了九阳神功,左手朝前格出,双腕交叉相交,把他右手荡了开去。
哪知公孙坤右手向右荡开,左手又随着横劈过来。
任云秋长剑已被他摒诸门外,这一掌看来无法抵挡,但任云秋根本没有封架,身子一晃,便已到了公孙坤的右侧,身法奇快无比。
哪知公孙坤被荡出的右手突然五指如钩,朝任云秋握剑右腕抓去,他似知道任云秋会向身右闪出的一般,右手张开五指,就像等着大一般。
任云秋吃了一掠,自己九转分身法,他如何知道的?匆忙之间,身形一晃,又闪了出去,同时右手一翻,软剑反削他右手。
交手两招,才知道祁连双凶果然盛名不虚,自己出道以来,虽然前几天伤在晏天机的掌下,那是自己功力不如人家深厚,但这回遇上的公孙坤,可说是首次遇上的头号强敌了,一时哪敢疏忽,立即施展九转分身法,和九疑剑法和对方展开抢攻。
这时九环金刀邱荣也和公孙乾展开了激战。
邱荣的九环金刀,纯走刚猛路数,呼呼呼一路砍杀过去,黑夜之中划起一道道的金光,煞是凌厉。
公孙乾双掌开阖,他掌上果然也真有高深造诣,任你邱荣刀光如雪,一路急攻,他有时挥掌,有时挥袖,手掌也好,衣袖也好,使将开来就和兵刃毫无不同,九环金刀纵然锋利,邱荣却占不到半点上风。
公孙坤同样使的是双掌,挪移腾跃之际,双掌忽上忽下,忽抓忽拍,使的好像是小巧功夫!但你如果把他看作小巧功夫,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公孙坤一身功力,不在乃兄之下,你看他纵跃腾挪,出手快捷,其实他每一记掌上都凝聚了极重的力道,若非任云秋早已运起九阳神功,手中长剑只怕早就被他震飞了。
但见两人东闪西闪,同样快速,好像是你避我,我避你,有时又是你在找我,我在找你,完全像在捉迷藏一般。任云秋九转分身法愈使愈快,渐渐像是由一个人分作两个,两个变成四个,人影在晃动之间,就愈变愈多。
公孙坤丝毫不曾让步,他闪来闪去的身形,也随着晃出幻影来。
这一来,就像有四、五个任云秋和四、五个公孙坤在互相抢攻。
任云秋手中软剑,削铁如泥,你来我往,回旋转身,从未相交过一招。
春申君等人站在阶上,看得眼花缭乱,暗暗惊叹!
因为他们打得精彩百出,大家差不多都把目光投注到任云秋和公孙坤身上,没人去注意九环金刀邱荣那一队的战况了。
就在此时,突听公孙乾发出一喝之威,恍如春雷一般,震得大家耳中嗡嗡作响,急忙举目看去,但见九环金刀被他一掌震飞出去。
公孙乾飞起左脚,踢了他一个筋斗,呵呵大笑道:“抵抗黑衣教的总指挥原来也不过如此!”
倏地跨上一步,右掌正待劈落。
春申君、沈仝、谢公愚、金赞廷等人看得大吃一惊,此时再待出手救援,已是万万不及!
谢公愚抬手打出五支袖箭,有如一簇梅花,急袭过去。
公孙乾嘿了一声,劈去的右掌丝毫不变,左手衣袖一挥,就把五支袖箭一起卷飞出去。
突然间,只听大殿屋檐上有人喝道:“公孙乾,接招!”
一道刀光划空激射,一个人影附在那道刀光之后,像飞鸟般扑将过去,直朝公孙乾当头劈落!
这下大家都大出意料之外,万没料到大殿屋檐上还另外躲着人。
公孙乾来不及再去伤邱荣,挥手一掌,发出一团强劲的掌风朝来人迎空击去。
邱荣也及时一跃而起,拾起九环金刀,退后了几步,凝足目力看去,这及时出手救了自己的不知是谁?
公孙乾一掌劈出,人已朝横里跨出一步,喝道:“什么人。”
那人泻落地上,笑道:“你管我是什么人?”手中单刀随着话声劈了过去。
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来人是一个手持长刀的蒙面青衣人。
春申君心中一动,暗道:“此人不知是救自己的蒙面人,还是救云秋的那一个?但不管是谁,此人当然是友非敌了。”
游龙沈仝低声道:“春华兄,此人面蒙黑布,可能就是救任老弟的那一位了?”
春申君点点头,只听公孙乾沉喝道:“小子找死!”
呼呼两掌直劈过去。这回他动了真火,掌势出手,疾若雷奔,罡风呼啸,锐利如斧,当真有裂石开碑之威。
蒙面人冷笑一声,也不闪避,手中长刀起处,朝两道掌风中劈去。此人身法怪异,居然逆风而进,一道刀光直奔公孙乾前胸。
公孙乾劈出掌风,竟似留着一条缝隙,正好容他侧身而进,丝毫挡不住他欺迸的刀光人影,心头大骇之下,右手急忙又迎着劈出一掌,人却向左窜出。
蒙面人直劈过去的刀光,迎着公孙乾第三记劈出去的掌风,但听“嗤”的一声,一团强劲无伦的掌风,竟似裁纸一般,被他从中剖开,往两旁分开,他依然刀先人后,直逼过去。
公孙乾成名数十年,从未遇这等怪事,自己劈出去的掌风,竟会被刀光剖开,身形向左闪出,左手又是一掌横扫过去。
那蒙面人身形轻旋,避开他一掌,乘势右手一扬,长刀同时横扫过去。
两人对拆了三招,蒙面人竟然也还攻了三招,出手之快,刀法凌厉狠辣,实是武林所罕见。
公孙乾连发了三掌,也被接连逼退了三步,心中大感惊骇,暗暗忖道:“这是什么刀法?”
只得打起精神,全力发掌,双手大开大阖,一记又一记的劈击出去。
蒙面人刀势有时沉猛,有时轻飘飘的,但只要刀光劈出,公孙乾的掌风就挡不住,直劈的掌风,会被刀光从中剖开,横扫的掌风,又会被刀光从中截断,总之他掌风纵然凌厉,却似遇上了克星,逼得他连连后退不迭。
任云秋力敌公孙坤,把一柄软剑使得剑光缕缕,缭绕全身。
公孙坤眼看自己连一个毛头小伙子都久战不下,尤其对方手中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使他掌势受到束缚,有时不得不中途变招,未能尽情发挥,心头既惊又怒,双掌自然更加紧迫。
任云秋也和他激战过一阵,觉得对方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劲敌,但已展开九疑剑法,对方掌风虽然劲猛,也无法伤到自己,时间稍久,就思索着如何破敌?
这时他正好连发三剑,把公孙坤逼得向右闪出,任云秋哪肯错过机会,身形突然左旋,左手一记牛背横笛,朝公孙坤肩头拍去。
公孙坤是何等人物,你左手发掌,岂能瞒得过他?口中尖笑一声,身子倏地转了过来,右手一立,迎击过来。
任云秋一上场,就慑于对方盛名,一直不敢和他硬接,这回是他自己先发的掌势,公孙坤反应奇快,出手也快速无比,一时无暇收回,只得运起全力,和对方硬接了一掌。
双掌迅快交接,但听“蓬”的一声,掌心和掌心接实,公孙坤突然大叫一声,一个筋斗往后翻了出去,似是受创极重!
但这一掌也把任云秋震得脚下浮动,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三步,心头大感惊奇,抬目看去,只见公孙坤右手紧抚着左臂,一条左臂像是被自己废了一般,正在运功按摩,忖道:
“对方掌力强劲,远胜自己,怎会受创的呢?”
如论功力,公孙坤数十年修为,自然胜过任云秋甚多,但他练的是旁门功夫,任云秋练的是玄门九阳神功,在本质上就受到了克制,是以双掌一接,任云秋功力不如对方,被震退了三步。公孙坤的掌力却被九阳神功所克,一条左臂几乎全废。
说他几乎全废,是并未真的被废,只是一时受制而已,这是因为任云秋的九阳神功火候尚浅,否则不但是一条左臂,全身功力都会废去呢!
公孙乾正被蒙面人的长刀,一记又一记的把自己掌风破去,如今又看老二左臂受创,眼看今晚之局,如不再见机退走,只怕真要把一世盛名毁在这里了。
心念这一动,立即一提真气,身如行云,一下退出去一丈开外,喝道:“老二,咱们走。”双足一顿,当先拔起。
公孙坤也跟着纵身掠起,两道人影宛如流星一般,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瞬就在墙头消失。
任云秋目送两人远去,转身朝蒙面人拱手道:“多蒙兄台相助,还请到厅上一叙。”
蒙面人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道:“不用了。”
任云秋望着他道:“兄台……”
他刚说出“兄台”二字,蒙面人突然纵身掠起,一道黑影,去势如箭,眨眼就已消失了踪影。
春申君也在此时迎下阶来,眼看蒙面人走得很快,不禁微微一怔道:“他走得这么快!”
任云秋道:“小侄邀他入内一叙,他却不顾而去。”
春申君点点头道:“大概他得到消息,祁连双凶会夤夜前来,才跟着来的,方才掷下屋瓦示警的自然也是他了,今晚如若不是他赶来相助,当真没有人敌得住公孙乾呢!”
任云秋道:“小侄奇怪的是他一再出手相助,自然是咱们的朋友了,怎么不肯留下来和咱们相见呢?”
春申君目望远处,徐徐说道:“也许还不到时机……”
回到厅上,邱荣古怪的道:“兄弟使了一辈刀,自以为在这柄刀上,下过几十年苦功,哪知会败在人家一双肉掌之下。”
春申君大笑道:“邱兄今晚遇上的是江湖上难得遇上的祁连双凶,老实说,今晚要不是有那个蒙面侠士出手相助,咱们这里,除了云秋,只怕没有第两个人能是他们的对手呢!”
邱荣道:“属下因此才觉得几十年苦功白费了,刚才那位蒙面侠士,使的也是一柄刀,而且据属下观察,此人年岁不会太大,同样使刀,兄弟就和人家差得太远了。”
春申君含笑道:“邱兄也不要妄自菲薄,以邱兄的造诣,江湖上又有多少人能是你的对手?哦!对了!邱兄在短短几天之内,把四庄庄丁训练得进退有序,互相配合,各自发挥所长,方才还把祁连双凶困在里面,狼狈不堪,邱兄也足以自豪了。”
这话听得邱荣大为高兴,呵呵一笑道:“总令主夸奖,这是四庄庄丁平日训练有素,个个身手不弱,属下只是予以适当调配罢了。”
春申君道:“邱兄,咱们都是一见如故,以道义相结合的朋友,此次大家要兄弟担任总令主,也只是为了可以统一号令,邱兄一口一声属下,兄弟听了不但不安于心,也极是蹩扭,邱兄以后千万不可如此,最好还是弟兄相称。”
邱荣还待再说。
谢公愚含笑说道:“邱兄,春华兄是个性子爽直的人,咱们以道义结合,协力抵抗黑衣教,可不是什么组织,邱兄还是依春华兄的好。”
邱荣拱拱手道:“总令主吩咐,兄弟自当遵命,只是在黑衣教人面前,兄弟还是要自称属下,这是让黑衣教知道咱们也有一个庞大组织,可以唬唬他们。”
金赞廷道:“邱兄说得有理,咱们就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实力。”
游龙沈仝忽在此时口中哦了一声,说道:“春华兄,兄弟想到了一件事。”
春申君道:“沈兄想到了什么?”
沈仝道:“今晚这位神龙见首的蒙面人……”
金赞廷问道:“沈兄可是看出他的来历了?”
沈仝点头道:“兄弟料的大概也**不离十了。”
金赞廷道:“你说他是什么人?”
沈仝道:“就是取去新月刀的那位姑娘!”
金赞廷一楞道:“会是她?”
春申君颔首道:“有此可能,不然何以要蒙着脸呢?再说,祁连双凶今晚前来,不是黑衣教里面的人,也不会得到消息。”
沈仝道:“还有,据兄弟猜想,这位姑娘先前原只是赶来给咱们报警的,后来大概看出祁连双凶武功了得,怕任老弟接不下,才出手相助的。”
金赞廷大笑道:“好哇,任老弟,这位姑娘对你一往情深呢!”
任云秋俊脸一红,说道:“金大叔休得取笑,这位叶姑娘看了黑衣教种种恶迹,自然暗中帮咱们了。”
春申君道:“今晚时间已经不早,大家都可以去休息了,据兄弟看,祁连双凶这一败走,三日之后,他们不来则已,再来,只怕还有一场苦战,咱们趁这三日时光,正好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番。”
第一天,春申君和沈仝、金赞廷、谢公愚、陈康和、陆浩川、陆大娘、任云秋等人,由邱荣陪同,巡视了前山(南路谢雨奎)、左翼(东路谢雨亭)右翼(西路陈少华)、后山(北路江翠烟)四处的明哨暗岗,由跃龙庄的剑手和罗汉庄的棍手担任明哨,由弓箭手和藤牌手担任暗岗,配合山势地形,用作掩护,互相支援,部署得宜。
每一路另有四庄武士混合编组的巡逻班,每次巡逻,虽然每一路都已划分了区域,但四路互相衔接,形成一道坚强的防线。
春申君等人看得大为赞赏,认为黑衣教纵或大批来进犯,也很难越雷池一步。
黑石头陈康和耸着肩膀,笑道:“看了邱兄这番部署,真是良将之材!”
邱荣笑了笑道:“说来惭愧,兄弟昔年确实带过兵,只是功名富贵,非我辈中人所营求,所以还是落拓江湖,我行我素。”
春申君大笑道:“好个功名富贵,非我辈中人所营求,邱兄这句话,就显出英雄本色来了。”
这一天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第二天,大家都起身得较迟,每个人都感到十分好睡,起身之后,也依然头昏脑胀,神倦心烦。
第二进大殿,临时改为大家议事的大厅,但今天每个人都有着说不出的阑珊。
谢公愚自己感到心头烦躁,好像中了暑一般,目前不过元月下旬,哪会中暑?运功检查,也检不出什么异处来,此时眼看在座之人,都是这般模样,心头不由暗暗一惊,说道:
“春华兄,你可是觉得哪里不对么?”
春申君道:“兄弟今天起来,一直头昏脑胀,胸口烦躁……”
金赞廷没待他说完,就抢着道:“没错,兄弟也是这样,我还当昨晚没睡好觉,原来春华兄也是这样。”
沈仝矍然道:“这就不对了,兄弟也感到头昏脑胀,好像宿酒未醒,如果大家都是如此,莫非咱们着了人家的道不成?”
陆浩川道:“这有可能,愚夫妇一朝起来,也是头昏脑胀,心神不宁……”
谢公愚愤怒的道:“这么说,咱们果然着了黑衣教的道,这批匪徒,手段当真卑鄙已极。”
金赞廷道:“公愚兄是说咱们集体中了毒?”
谢公愚道:“奇怪的是兄弟刚才运气检查,却是丝毫没有中毒现象。”
任云秋道:“表叔,诸位大叔,小侄一点感觉也没有?”
春申君含笑道:“你没有中毒,那是最好的,大家都中了毒,那可不堪设想……哦,云秋,你要陈福到各处去看看,四路防守的庄丁,是不是有这等现象?”
任云秋答应一声,迅速举步走出。
春申君道:“诸位再仔细运气检查看看,咱们究竟是不是中了毒?”
话一说完,自己立即闭目垂帘,缓缓运起气来。大家也各自坐下,运气检查全身。
陆浩川夫妇首先运气完毕,陆浩川看了他老伴一眼,问道:“你觉得如何?”
陆大娘微微摇头道:“一点也查不出来,只是胸口似乎越来越烦了。”
陆浩川点点头。
这时大家也差不多检查完毕。
金赞廷攒着眉道:“这真是怪事,兄弟这一运气,什么也没查出来,心头却泛泛想吐。”
谢公愚脸色凝重,说道:“这正是中毒之徵。”
正说之间,任云秋、陈福一同急步走入。
春申君看到陈福脸色有异,就抬目问道:“陈福,四庄弟兄,可有什么不对么?”
陈福道:“启禀庄主,四庄弟兄好像都中了毒,大家都说心头烦倦,欲吐,却又吐不出什么来。”
春申君愤然道:“咱们果然都中了毒,这……”
任云秋道:“表叔,小侄身边有家师的解迷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先给这里的人服下试试,如果有效,再分给大家……”
说到这里,想起师父给自己的一瓶解毒丹,最多也不过百粒左右,全体中毒人数,却在四百以上,粥少僧多,又如何分配呢?
春申君点头道:“好,你先让大家服了,我看这毒来得蹊跷,何以在座诸人,没有一个人能检查得出来?”
任云秋道:“是啊,如果是黑衣教下的毒,小侄怎会一点也没事的呢?”
一面了取出药瓶,倾其药丸,分给了在座的诸人,大家接过药丸,立即吞了下去。
谢公愚看了任云秋一眼,笑道:“黑衣教派人下毒,不会对你老弟有什么偏爱,因为咱们许多人集体中毒,当然不会一个个的下,必然是在咱们食用的水源中下了毒,只有任老弟一个没有中毒,只有一种解释,你服过某种药物,是有解毒作用的,是以剧毒对你并不发生作用。”
金赞廷道:“黑衣教匪类当真其心可诛,晏天机和咱们约定了三天期限,他却在三天前派人暗中下毒,三天之后,咱们一个个毒发昏迷,他们只要用一根长绳,就可以把咱们一起串着押走了,春华兄,咱们何不在剧毒未发之前,悉起咱们人手,和他们一拼?”
春申君摇摇头道:“一来咱们不知道黑衣教匪徒的巢穴,纵然知道,也不过是晏天机率领的一部份人,就是全部给咱们消灭了,对黑衣教也不过损失一支人马而已,并非严重的损失,而咱们这一战之后,说不定剩下来的只有没有中毒的云秋一个了,这个怎么算也是划不来的。”
金赞廷道:“那么咱们就这么坐着等待毒发么?”
春申君道:“云秋尊师是一位奇人,他配制的解迷化毒丹十分灵异,兄弟方才运气,觉得咱们中的毒似是不重,应该可以化解的了。”
陆浩川道:“春华兄,兄弟觉得有一件事,似乎不合道理,方才兄弟也运气检查了,正如春华兄所说,咱们身中之毒,并不严重,只是黑衣教既然派人前来了毒,自然要把咱们这些人置之死地而后快,因此,他们不下毒则已,既要下毒,就是最厉害的毒了,何以咱们中的只是轻微的毒呢?这一点兄弟方才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名堂来,不知诸位老哥可有高见?”
金赞廷道:“那是黑衣教故意给咱们看个颜色,要咱们知道他们的厉害。”
沈仝道:“给咱们看点颜色,何必如此大费手脚?”
谢公愚服药之后,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接口道:“黑衣教下的毒,并不轻微,咱们目前虽然并不觉如何,那是毒性未发,隐藏在内,咱们无法测知罢了。”
金赞廷道:“何以见得?”
谢公愚道:“任老弟这解迷化毒丹,出自九嶷前辈,能解天下奇毒,咱们中了黑衣教的迷神药物,一服即解,可见此药十分灵异,但这回服下解毒丹,对咱们体内奇毒,似乎一无用处,连心烦神躁,都丝毫不曾稍解,可见咱们所中之毒,看似轻微,实则厉害非凡,这种奇毒,来势极缓,只怕不到发作之时,谁也无法预料。”
陆浩川点头道:“公愚兄这话说得极有道理,毒性发作愈缓慢的毒药,一经发作,就会无药可救。”
金赞廷道:“这么说,咱们就无药可救了。”
陆浩川道:“那也不然,用毒一道就像武功各有派别一般,某人用的毒,就只有某人能解,咱们若能找到这用毒之人,就可以取到解药了。”
任云秋道:“表叔,小侄这就去找下毒之人。”
春申君沉吟道:“黑衣教的行踪不定,前天虽在临川寺,现在未必还在那里,就算他们还在临川寺,目前他们为了全力图我,必然高手云集,你一个人深入虎穴,表叔如何放心?”
任云秋道:“表叔只管放心,小侄只要不和他们硬拼,随机应变绝不会有什么危险。”
春申君过了半晌才抬目道:“我想你不如去找凤副教主,求她设法,倒反而容易些。”
任云秋点头道:“好,小侄那就去找凤姨。”
金赞廷道:“凤箫女肯给咱们想办法么?”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去找她,也许她肯暗中相助,云秋腰间那柄秋霜软剑,还是凤箫女送给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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