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比王英还要更担心早恋对祝枝的影响，可这小姑娘内敛，脸皮很薄，事情尚未求证，她也不敢妄下定论，只好在不动神色间把她和李昭野的座位排开了。
被点到名字的时候，祝枝还有点猝不及防，班主任又重复了一遍换座位的安排，她才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乖乖点头。
座位是程勇来帮忙搬的，李昭野被换到了一个男生旁边，是祝枝上次的那个性格挺恶劣的男同桌，和程勇对上视线后，弱弱地挪开目光，不敢吭声。
而祝枝则是坐到了前排一个女生旁边，勉强搬着一大堆书坐过来的时候，新同桌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接了一下祝枝摇摇欲坠的东西。
“谢谢。”祝枝小声说。
同桌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写卷子去了。
李昭野再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换了座位，此时他正坐在赵静的新家里，被迫盯着赵静的女儿，梁思捷写作业。
小姑娘今年初中了，学习压力很大，一年没到，哭诉着请假回家的次数，两只手数都数不过来，这次又是说肚子不舒服，不想去上学，被赵静一通训斥，现在正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趴在桌子上面写抄写课文。
好无聊……
李昭野翻了一下手机，从昨天开始，祝枝就没有回他的消息，聊天框一路刷下来，全都是他弹过去的绿色消息，再发，好像就有点太过于主动了。
算了，等她回复吧。
“哥哥……”
对面的小姑娘声音弱弱的，她今天不去上学，没穿校服，挑了赵静上次带她去商城买的衣服里最喜欢的一条裙子，整个人白白嫩嫩的，结果眼睛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
“你可以带我出去玩吗？”
……
“你妈让你写作业。”
那也是你妈，梁思捷在心里补充道，但她不敢当着李昭野的面顶嘴，毕竟这个哥哥看起来不是很好惹的样子，还是来软的会有效些。
“老师不会检查的，妈妈只是在气我找借口不去念书，所以生气。”
“对啊，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
被拆穿的小姑娘脸一红，嘟囔道：“可是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想去吃好吃的。”
“我给你点外卖。”李昭野拿起手机。
梁思捷闻言，赶忙道：“妈妈说吃外卖不健康。”
“而且你不是刚来，都还没出去逛过嘛，妈妈要上班，我可以陪你逛逛。”
无非就是千篇一律的中国一线城市的风貌，李昭野不太感兴趣，只是对面的人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哼哼唧唧的，压根不消停，李昭野烦躁地顶了顶腮帮子，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吵？”
“你带我出去玩，我就不吵你了。”
“脸皮还很厚。”
梁思捷不满地嗔他：“哥！”
突然多了个妹妹，怪怪的。
李昭野拽松衣领，起身，微微皱眉。
“不走？”
她立马屁颠屁颠跟上：“走走走。”
初中小女生喜欢玩的地方都非常无聊且幼稚，李昭野满脸的不耐烦，梁思捷絮絮叨叨道：“哥，你好没耐心啊，以后要是陪女朋友逛街可怎么办啊？”
琳琅满目的精致商品摆在货柜上，李昭野都找不出这家店和前面那几家店的区别，无一例外的幼稚装潢，摆了一整墙的玩偶和书包，分区乱七八糟。但就算是工作日，也挤了不少人，三五成群地站在某个地方，要么在兴奋地拆盲盒，要么在专心致志地挑选面前的饰品，小声窃窃私语着女孩们的体己话。
李昭野睨了她一眼，说：“小屁孩一个。”
“这个好看吗？”
梁思捷把一对苹果耳饰递到他面前，问道。
“幼稚。”
虽然是意料之内的回复，但梁思捷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明明就很可爱。”
她恋恋不舍地把耳饰挂回去，说：“可惜妈妈说，得读大学了才能打耳洞。”
“哥哥，你们高中生，那些女孩子，都打耳洞了吗？”她歪头问道。
嫩生生的脖颈和耳朵在李昭野脑海中闪过，戴着助听器的耳朵没有耳洞，只有耳垂中央的一颗小小的痣。
“算了，买回去也是收，还是看看手链吧。”
折腾半天，也到了吃完饭的时候，梁思捷肚子全都被奶茶给填饱了，还硬要拽着李昭野去吃所谓超级推荐的正宗米线，一来一去，就折腾到了晚上。
加班结束的赵静前来商城接人，只见李昭野臭着一张脸，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跟在梁思捷身后。
还担心李昭野会像之前一样，对自己和自己的新家庭充满抗拒，就算是被叫来玩，也只是勉强答应，待得很不自在，没想到这么快就和思捷混熟了。
赵静笑眯眯道：“昭野，被妹妹折腾了？”
李昭野面无表情地把东西甩到后座。
从早上一直等到这个点都没个动静的手机放在口袋里，李昭野拿出来看，梁思捷依旧聒噪个不停，凑过来问道：“哥，你在等谁的消息啊？”
李昭野抬眸看她，神色不耐。
“肯定是女孩子。”梁思捷露出促狭的笑，“你今天买的那个娃娃，是准备送给她的吗？”
“什么女孩子？”赵静在插空问道。
梁思捷正准备开口，被李昭野一个眼神给警告住，赶紧抿住唇，闭嘴不吭声。
“能逛这么久，看来你的肚子也没有那么疼，明天去上学。”
“那哥哥都高三了，都可以不去上学呢。”
赵静透过后视镜看了梁思捷一眼，语气里难掩骄傲：“你哥已经考上大学了。”
李昭野靠在座位上假寐，没有加入母女俩的对话。
可以很明显听出，梁思捷和赵静关系不错，比起当初带他时，作为母亲的施压中，多了几分纵容和亲昵。
还挺陌生的。
车辆稳稳地行驶在车流中，赵静的声音松弛下来，带着几分温柔：“能继续游泳也挺好的，虽然以前逼你学的时候，你总是抱怨很讨厌游泳，但我没说错吧，兴趣是可以培养的。”
“并没有。”李昭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语气里没什么温度，“我只是不想去国外学金融而已。”
游泳也好，金融也罢，都只是摆在李昭野面前的两条被设计出来的路，他只能选出一条更有主动权的。
赵静愣住，从后视镜里看向李昭野的视线被后头跟着的车大声鸣笛催促的动静打断，她挤出一个并没有人注意到的笑，想缓和一下气氛，却因为李昭野沉默的态度而愈加僵持起来。
李昭野住的是客房，睡觉前赵静给他端来了一杯牛奶，沉郁的情绪被他看在眼里，在门马上要关上的时候，他喊住她。
“妈，我没怪你。”
否则也不会愿意来这里，就算心有怨气，那也过去很长时间了。
门后传来一声嗯，然后轻轻扣上了锁。
李昭野三两口灌掉杯里的牛奶，他边划开手机解锁，祝枝的聊天框都已经沉到底下去了。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会，最后还是把她调到了置顶的位置。
卡着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李昭野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别的意思，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去遛狗。
祝枝的手机已经被关机，放到妈妈的床头柜里，她记着要去遛雪花的事，只是没想到，刚从校门口出来，就看见站在校门口等她的王英。
祝枝在原地顿了一下，错愕道：“妈妈。”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我看好多学生早就下课了。”
王英将她的书包接过，搭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在祝枝肩膀上。
“高三会晚一些。”
王英点了点头，拍了拍祝枝的肩，说：“好，回家吧。”
一路无言，到家后，妈妈试探问她：“是有什么心事吗？”
祝枝脑子里全都是忘记遛雪花会不会把李昭野家里弄脏，虽然有阿姨在，但她又没办法告知李昭野自己去不了……
对上妈妈的视线后，祝枝愣了半秒，明明是亲自去学校接自己回家，可祝枝丝毫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任何的正面情绪，她不动声色，阴沉着脸，让人有点发怵。祝枝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子，摇头。
“那早点洗澡休息。”
“再看会书。”祝枝小声说。
“学习状态不佳，效率很低，还不如早点休息，补充一下精力。”
“没有。”
“是因为妈妈收了你的手机，生气了？”
那更没有了，祝枝赶忙摇了摇头。
王英神色略微松弛了些，揉了揉她的头发。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理解我。”
祝枝紧着下唇，慢慢点了点头。
她绝对比世界上的大多数小孩都能理解父母的为难，说到底就是因为自己不争气，没能得到一副健康的躯体，导致他们比其他的父母要多操很多心，所以祝枝从小到大都对爸妈言听计从的，乖巧懂事，内敛安静。
“好了，爸爸到时候找教育局的汪叔叔吃个饭，你的成绩去考师范，再听听他的建议，到底选哪个专业。”
我不太想当老师……
擅长察言观色的祝枝意识到此刻氛围其实不算太好，她最后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