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欺凌并不是一个新名词。

赵缎一也曾见过那些青红狰狞的伤痕，冷嘲和热讽、残忍和暴力一点点抹去那些眼睛里纯净的光。于是——人，在堕落中腐烂，只余森白的骨头。

或许罗晴天确实是校园欺凌的受害者……

但是苏渺渺呢，她为什么会注意这小孩？

赵缎一看了一眼只露出颗脑袋的女人，她脸蛋嫣红，湿润的长发凌乱地勾勒出纤美的轮廓，以及点点白皙的肩，冷热交织让她难受得蹙眉，嘴唇也苍白干燥，整个人无害又楚楚可怜。

“善变又可怕……”

赵缎一将退烧药丢进热水里，咕噜涌起的透明气泡有点像柠檬味的气泡水。

他托着苏渺渺，喂着她喝完了药。然后抱着安分下来的蚕蛹，上楼，将她丢进了卧室。

这幢房屋周围除了他设下来的监控，还有着诡秘的注视，若隐若现，如影随形，那阴戾的眼神，似乎想要将苏渺渺拆开，在血肉和白骨里翻找出她珍宝似的秘密。

赵缎一盯着那些迎风摇曳的蔷薇，短短一天，它们便重获新生般大团大团地拥簇，大片柔软鲜艳的花，如绸缎般掩盖花下的茎叶，只余星点绿意。

——简直就像是生命的奇迹。

而秘密，就像黑暗里的光，哪怕微弱，也很耀眼。

赵缎一挪开视线，坐进车内，将座椅放倒后，躺下去。他的视线掠过后车窗，窗上的“小乌龟”虽然已经模糊，但通过粗粗勾勒的线条便可以知道它的小脑袋灵活又可爱。他嗤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退烧药的药效很好。

苏渺渺睁眼时，尚且是凌晨。

她艰难地起身，打开灯。赤/裸的身体触碰到冰凉的空气时，微微瑟缩，湿热的头发拂过脊背，柔软又黏腻，而她沉重迷蒙的脑子只捕捉到一声似远似近的车鸣。

“赵警探？”

苏渺渺嘟囔了一声，看了一眼床上凌乱的沙发套，默默地捏下身上那些细碎的棉绒，然后冲了个澡，烘干了头发，打开了空调，喝了大杯热水，最后抱着暖洋洋的热水袋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清爽的睡眠终于没让她再做在沼泽里挣扎、最后被蟒蛇紧紧缠绕的噩梦了。

苏渺渺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清晨八点了。

病去如抽丝——尽管她已经灌了很多的药，但追求真实的狗游戏愣是挂着那个碍眼的debuff，让她手脚都是软的。

苏渺渺抿了抿有点苦涩的嘴，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徽章。

【罗晴天，女，锦宁中学高二学生。未担任班级职务，人缘一般，成绩一般，家庭条件一般，是个很平凡的女孩。这枚徽章是初中生歌唱比赛一等奖的荣誉徽章，是罗晴天2年前获得的。——A】

一起发来的还有一个资料包。

苏渺渺将钱转过去后，回了个“多谢”。

但是信息显示未发送成功，显然这对小气的盗贼搭档又将她拉黑了。

苏渺渺看了一眼游戏面板上迅速刷新的【A的联系方式】，默默地往嘴里丢了颗话梅糖，酸酸甜甜的滋味安抚着被苦药淹没的味蕾。她打开资料包，迅速地浏览了一个小女孩的人生。

资料里的罗晴天和A总结的一样，是个平凡、不起眼的小孩。

虽然腼腆沉默，但因为成绩不错，并没有被忽视；家庭条件优渥，提供了她丰富的选择，当然，这些轨迹都很平淡，她最耀眼的还是初中歌唱比赛荣获一等家，以及报假警的闹剧。

两件事都让她万众瞩目。

苏渺渺点了点照片上低垂眉眼、显得格外乖顺的小姑娘，呢喃道：“你到底丢失了什么呢？”

照片并不会给她答案，但是人会。

然而锦宁中学并不放外人进校，苏渺渺只好坐在奶茶店里，点了杯红枣牛奶。

袅袅热气，熏湿了她的眼睫，水雾朦胧中的学校显得格外恢弘大气，飘扬的旗帜下是葱郁的花坛，茁壮的小树挂着红飘带，节节攀高。有三两成群的学生对着红飘带许下心愿，表情虔诚。

苏渺渺收回视线，看向奶茶店的墙壁。

黑白墙纸勾勒出硕大的花，几片花瓣的空白处都粘贴着许多斑斓的小便利贴。便利贴上字迹不一，像一只只循着花蜜而来的蚂蚁。

苏渺渺有些惊异地看到了罗晴天的便利贴——“考上好大学，成为他们的骄傲！加油！你可以的！”心愿朝气蓬勃、还带着向上的积极和热情。

但是这份朝气，在现在的罗晴天身上看不到分毫。

苏渺渺垂眸喝了口牛奶，刚想起身，便听见椅子碰撞倒地的声音和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

苏渺渺的背后，一个人趴在桌上，手机摔在地上，耳机线被扯开，激昂澎湃的游戏音效瞬间扩散，粘稠的鲜血从桌边滴落，砸在破裂的手机屏幕上，血花瞬间溅满“game over”的字样。

奶茶店瞬间喧闹起来，店主抖抖索索地摁下电话叫救护车，同时也有人掏出手机报警。

满鼻都是腥味，苏渺渺的喉咙里顿时弥漫起一股痒痛，让她忍不住掩嘴咳嗽起来。她站起身，在洗手间里洗了个脸，又缓了好一会，才压下那股难受。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时，便看到警探们已经封锁了整家店。大约是学校门口，出警速度格外的快，不仅拉了警戒线，还将透明窗户遮得严严实实。

赵缎一咬着烟，正在调监控录像，店主在他身边，身体微颤，磕磕绊绊地说道：“那个女的，她好像去洗手间吐了，这……确实很吓人。”

苏渺渺走出来的瞬间，诸多警探的视线同时在她身上汇集。

李陌冉看着眼眶通红，眼尾还沾着湿润水汽的女孩，认为她一定趴在洗手间吐了很久。

李开想起西城那片血腥地狱，那些前赴后继被碾碎的生命和满地血肉，又看了看桌上被一刀贯穿心脏的可怜家伙，默默地幻想出苏渺渺对着镜子笑得阴冷渗人的画面。

苏渺渺：“……”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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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