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霁霖……不，是高绥，就交给你了。
——唐宋
梦泽市。
唐宋坐在薛苓璐对面，坐在白色的硬卡座里，背对着街道。
比起上一次看到他，这一次的唐宋松弛了很多，脸上早生的浅显的皱纹没有被特意遮盖，面色没被特意粉饰，浮现着正常人的红晕。
他似乎突然有了切切实实的温度。
他浅笑着，带着在尘世早晨奔走后特殊的气息，语调缓慢而温和：“我和霁霖为友十多年，却是第一次真正认真地在梦泽驻足。”
薛苓璐还有些困意，她昨天写稿子睡得晚，今早却起了一个大早。
唐宋笑着看着她，将放在她面前的咖啡再往她面前推了推，浓郁的咖啡香就这么先大脑一步冲进了身体里。
“你和我最开始认识的霁霖有些像，”他顿了顿，或许是考虑到这话有些人听了会不高兴，自然而然改变了话题，“就像我昨天在电话里和你说的，我正式离职了。”
薛苓璐嗯了一声，问他：“你不和高绥告个别吗？”
唐宋摇摇头，似笑非笑：“不至于，还是兄弟，还能见到。不过——回老家之前，你是我必须要见的。”
薛苓璐的心绪动了动，她猜到了七八分。
“霁霖，我看着他披荆斩棘、一路淌着火来到这里。”唐宋微微仰头，笑了。
“十年前，十九岁的男孩一头扎进鱼龙混杂的圈子里，后来还得摊上我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兄弟，”男人无奈着笑着摇头，七分自嘲三分亏欠，“为了让我能有足够的钱给我妈治病，他瞒着我先和楚姐签了霸王条款，不过你也可以理解成对赌协议，因为也没差多少。”
“他时间不多，必须去每个能拿到戏的聚会，那段时间——”
唐宋犹豫了。挂在墙上滴答滴答的大木钟走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清晰。
片刻后，唐宋才用那张已经看不到半点欣喜的脸对着她，接着说：“高绥的颜值百年都难得出一个，阴美刚毅完美融合，天生的演员脸，天生的流量明星。可他也有最开始的时候。参加多了聚会，就会有些阴沟里的老鼠恨不得马上跳出来比一个高低，那些人嬉笑着叫他美人，表面上是在捧他，实际上无非是最恶心人的手段，可偏叫我们无可奈何。”
“你和那个投资商的事情，霁霖，经历过无数次。”
“人心之恶，远远超过了我们两个人的想象。我这个刚出校园的人更是被打击到不堪一击。”
“霁霖拼着自己早进圈几年带着我抗一切的雷，直到我终于护得住他，他也能护得住自己。可是直至今日，我都不敢细数当年有多少人敲开了我们的门，又有多少人做局将我们分开，我去敲开了多少扇门，他砸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
薛苓璐的腿颤抖起来，她的腮帮子不受控地动了几下，但幸好只有她自己注意到。她没有说话，只是眉目变得生冷，表情也如雷暴来之前黑沉沉的天空。
“所以，”唐宋的眼神又变得冷淡而疏离，“楚姐才那么紧张。说实话，我和楚姐一样。我不认为你是良配，不是因为什么金钱，只是单纯的你对霁霖的事业毫无帮助。现在娱乐圈盛行星光熠熠的大美女配上万人向往的大帅哥，高绥和像白茯这样等级身价的女明星在一起才会让他身价再涨。”
薛苓璐听着不舒服，刚想说话，就被他直接打断。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笑意摇头：“刚刚这些都是现实，但是是经纪人唐宋的想法。作为高绥的朋友，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薛苓璐惊讶，一个啊字呼之欲出。
“因为他最喜欢的人是你，念念不忘、期盼回响。你诚挚纯粹、又勇敢，知世故而不世故，这个万恶的金钱社会没有把你吞噬。”“高绥是上天送给国际影业、送给大众的一份包装精美的盛大礼物，而你是上天不小心遗失的宝贝天使。”
一分钟、两分钟。
薛苓璐笑出声，低低的如黄莺婉转。
唐宋被她感染，也勾起了嘴角，真正的不染铅尘。
薛苓璐将唐宋送到方便上下车的路口，他们一起等着专车的到来，这几年唐宋挣的足够一个普通人过上一生的小康生活了。
车辆缓缓停到他们面前，司机下车替唐宋放行李。
“我把霁霖……不，是高绥，就交给你了。”
男人一身驼色风衣，交待她的语气认真又轻快。
薛苓璐望着车辆一转弯就消失在视线中，她靠在英伦风的柱子下，轻轻地踢了脚路边的石子，石子滚了三个圈儿就停下来旅行脚步。它没有迎来一场奇迹般的冒险。
薛苓璐抿嘴而笑，笑意迟迟不散。
多好。迷路许久的旅人找到了去城堡的路，去到城堡，有烤冷面、地三鲜，还有熏肉大饼，那是旅人此生最爱的食物，只要吃上一口就会变出能劈柴能继续赶路的结实肌肉。
薛苓璐卧躺在床上，和正在化妆的高绥打电话：“唐宋怎么会觉得我能照顾你呢？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高绥知她故意开玩笑，也跟着眼角稍弯：“谁说的，你这些年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这都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薛苓璐挑眉，欣然接受他的夸奖：“为啥是不知所措？不应该是很骄傲吗？”
化妆师轻轻说了句什么，高绥开始翻找桌面，他的声音忽远忽近：“你什么都会了，我会迷茫我到底能为你做些什么。如果什么实际的事情我都不能帮你做，我会很失落。”
薛苓璐脸刷得通红，高绥身边的化妆师也红了耳朵，于是薛苓璐更羞了。
高绥眯着眼睛笑看她，满足：“幸好这支广告提前了，要不我们还不能视频。”
薛苓璐还没在刚刚的撩拨中抽出神来，她强装镇定：“那确实得感谢金主爸爸，毕竟某人成天都夸张，搞得我好像多冷漠似的，我可是想你想得这几天浑身每一处都没力气，就差厌食了，你可记得等会要帮我谢谢人家。”
好嘛，互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