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层的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设计工作室。朝南，整面的落地窗将海城的繁华尽收眼底。光线充沛，空气中还残留着新装修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松木香气。绘图桌、电脑、专业的灯光设备，甚至一个摆放着各种基础材质和工具的工作台，一应俱全，而且全都是顶尖品牌的最新款。

这待遇，好得令人不安。

带领她上来的特助顾言，是个看起来精明干练又带着几分随性的年轻人，他笑着介绍：“林顾问，这里以后就是您的地盘了。需要什么，直接内线叫我。沈总吩咐了，一切以您的工作便利为准。”

一切以她的便利为准？林溪心中冷笑，那个在会议室里当众给她难堪的男人，会如此体贴？这更像是一种监控，将她放在他的眼皮底下，方便他随时审视、评判。

“谢谢。”她维持着表面的礼貌，目光却落在窗外，有些游离。这座城市，承载了她太多回忆，甜蜜的，心碎的，如今回来，却像闯入一个熟悉的陌生之地。

“林顾问刚回国，可能不太了解情况。”顾言似乎看出了她的疏离，并未立刻离开，反而靠在门框上，语气轻松地闲聊起来，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寒星这几年发展很快，沈总他……嗯，比较追求完美，对工作要求很高，有时候说话可能直接了点，您多包涵。”

林溪转过身，看向顾言。她知道，这是沈司寒身边的人，他的话，未必不是某种试探或提醒。

“我明白，我会用专业能力说话。”她语气平淡，不想透露太多情绪。

顾言笑了笑，目光扫过这间设备齐全的办公室，意有所指：“这间办公室，是沈总亲自盯的装修。光是灯光的角度，就调整了三次。”他顿了顿，看向林溪，“他说，光线对设计师很重要，不能有一丝偏差。”

林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亲自盯装修？为了光线调整三次？这不符合她认知中那个冷酷报复的沈司寒的形象。

她强迫自己忽略心底那丝异样，淡淡道：“沈总费心了。”

顾言离开后，林溪试图投入工作，翻阅顾言留下的关于“寰宇”项目的更详细资料。然而，那些复杂的市场数据、技术参数，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顾言的话，回放着沈司寒记得她咖啡习惯的画面，还有五年前那些被她强行尘封的片段。

那个会在图书馆陪她通宵，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冻得嘴唇发紫的沈司寒；那个会因为她随口说一句想吃城西的蛋糕，就骑车穿越半个城市去买回来的沈司寒；那个在星空下，笨拙却无比真诚地说“林溪，我的未来里每一步都有你”的沈司寒……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用商业手段将她捆绑在身边，言语如刀，眼神冰冷的沈总裁？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车水马龙。巨大的玻璃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和身后空旷却压抑的办公室。

她感觉自己像闯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笼子。沈司寒是那个握着钥匙的看守，而她，是被迫回到这里的囚徒。只是，囚禁她的不是物理的栅栏，而是过往那些甜蜜与痛苦交织的记忆，和他如今莫测高深的态度。

他到底想做什么？报复？羞辱？还是……她也无法理解的，别的什么？

下班时间到了，林溪几乎是逃离了那栋大厦。城市的华灯初上，晚风带着凉意，吹在她脸上，才让她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试图用喧嚣来麻痹自己混乱的思绪。经过一家他们大学时常去的面馆，店面依旧，只是招牌旧了些。鬼使神差地，她推门走了进去。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时光仿佛倒流。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牛肉面。

面很快上来，热气腾腾。她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就听到门口风铃响动。她下意识抬头，整个人僵在原地。

沈司寒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高定西装，站在门口，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这个角落。他似乎也是微微一愣，随即，迈步朝她走来。

他在她对面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已约好。

“一碗清汤面。”他甚至没有看菜单，直接对服务员说道。这是他大学时拮据，陪她来时常点的，最便宜的东西。

服务员离开，狭小的卡座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熟悉的食物香气，熟悉的环境，对面坐着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巨大的时空错位感，让林溪几乎窒息。

他没有看她，只是拿起桌上的醋瓶，往他那碗还没端上来的面“预定”的位置里，倒了一点。

那是她以前吃面时，喜欢的口味。

林溪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她看着他做完这个动作，然后抬起眼，看向她。他的眼神复杂难辨，不再是白天的冰冷，似乎也染上了几分被这旧景勾起的……恍惚？

“林溪，”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