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泱抱着世宁的手机在楼下，按她的吩咐把一些刺眼的黑评先给她净化了。

没过一会，楼泱郑重其事地放下手机。

“姐妹，老实交代了吧，你和吴虞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世宁一个激灵，霎时全身通了电，警惕地探出头去，“突然又搞什么？”

“呵，你不是不介意吗，我刚刚可以给你机会了。让我猜猜，应该介于表白和没表白之间？”楼泱又说。

世宁的嘴角有些抽搐，“……很清白的同学友谊，你不要太性缘脑了。”

“你要不要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长情丝？你和X光那几个是纯友谊我认可，吴虞我持保留意见。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还‘性缘脑’，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你最近又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书了，给我解释解释，啥意思。”

楼泱拿着世宁的手机，堂而皇之在手上转圈圈。

难道是吴虞给她发了什么？

“……自己查。手机给我。”发觉自己也有了不正经的联想，世宁忽然间有点紧张。

她遮掩着自己现在就想看到那些信息的心情，同时又想着，必须把这些东西先快速、囫囵吞枣地理进箱子里，藏起来，这样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像对待一本日记。经年累月发酵着的一桶葡萄酒。

"给你我还怎么查名词解释啊。"楼泱不理会床上的人，后退一步，不太熟练地查找手机里的搜索软件，不一会，大概是找到了“性缘脑”的意思，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对待异性关系只有恋爱，没有其他可能。’没有吧，我可没这样想。也不是谁都能让千年老树开花的，这可不容易。”

“楼！泱！”世宁终于怒不可遏，自以为凶相毕露地威胁她这过于言论自由的姐妹闭嘴。

楼泱并没有什么感觉，相反，她笑的一脸灿烂，把手机递过来，这递法一还点都不干脆。

逗猫似的，佯装要给她，趁其不备又抽走。

“哎，之前的茉莉到底什么意思？‘莫离’？听起来像是已经在一起的情人才适用的花语啊，不会真的背着我偷偷在一起了吧！真不厚道……”楼泱自说自话逗她，要真想从世宁的嘴里听到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真是比登天还难，不如自己分析。

这只手机里现在的内容，该过滤的和不该过滤的楼泱都已查阅，绝对已经和深度净网行动相媲美；她甚至觉得连十八禁的她都放了一马——目标人物苏世宁这个二十好几的人，属实不该当做未成年早恋一般赶尽杀绝。

楼泱此刻感觉自己像一个格外开明的母亲，对自己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女儿出现的恋情苗头皆往不咎。

她当然有资格“既往不咎”啦，竟敢背着姐妹暗通款曲，简直可恶！楼泱白了世宁一眼，把手机扔到她床上，转身自顾自地往洗手间去了。

能怎么样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更何况这两个人，楼泱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世宁慌忙捡起手机，检查信息。

吴虞的消息出现在置顶的位置，已经没有红点，看来刚刚楼泱全看察过了，世宁这会才有些懊悔。

除了单方面好长一串的信息，未接电话也有三四条。世宁有些讶异，这是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要找她？

她忽然又想到那天晚上散步的情形……

世宁手指有些颤抖，她定定心，划到最上面开始看起。

【吴虞】想出门走走吗？

这个时间，应该是刚开始发酵的时候？还连着好几条可爱的猫猫狗狗的的链接，以及晚霞、晨光、湖景、飞鸟等构图看起来还比较初级的风光摄影，大概率是他自己拍的。

怪不得字不多却要划拉这么久。

没有人回，还乐此不疲地发吗？

【吴虞】人呢？怎么不回消息？

【吴虞】。。。

【吴虞】接电话

【吴虞】不管发生什么，天气都会变好的

【吴虞】等你回我

这就是最后几条的文字部分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啊，他还挺关心同学的，不知道楼泱那里看出那条不存在的狗血一腿。

世宁想了想，给回了一条：

【前段时间把手机屏蔽了，没看到消息。】

她翻了个身，想了想，又回：

【我很好，不用担心。】

世宁一一把可爱的猫猫狗狗点开来看了，毛茸茸的一团，软和的触感都要溢出屏幕了，她一把把近在咫尺的小黑捞进怀里，然后随便引用了一条小猫的链接回复：

【可爱】

世宁想，如果上次因为没回消息的事，他能这么记恨她，那这回她可是一看到就回复了，总没有什么受人以柄的了。

吧？

世宁一个哆嗦，一礼拜没回……现在哄还赶得上热乎的吗？

楼泱把所有步骤搞完，关了楼下的灯，翻身上床，看世宁除了翻了个身外，没什么变化，“挺淡定啊。”

“是你想多了。”世宁想了想，翻个身看她，“我好久不回你信息的时候，你会生气吗？”

“当然啦！”楼泱毫不在乎地将表情夸张成牛魔王哼唧，“才开始着急啊，你那位……crush？反正是可能发展对象，我看是大概率难保了。”

“……什么crush，谁跟你这么说了，别胡说八道。”

“少嘴硬，姐姐我慧眼如炬。小情侣的把戏罢了，上回说是给熟人送签名照，结果三更半夜才回来那次，就是和他吧。”

世宁一时语塞，用复杂的眼神看她，“你跟踪我了？”

“呵呵，需要吗？就凭我比你超前一个版本的经验值，看穿你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楼泱故意发出反派一样轻蔑的嘲笑。

还没见过把自己偷摸早恋的事讲的那么清新脱俗的。

“不想输就赶紧去解释吧。”楼泱最后说完，管自己躺下睡了。

“输？”

我有在battle什么吗？

完了，真有版本障碍了。

世宁的困惑一茬接一茬长上来，有搅成一团乱麻的趋势。

现在是楼泱不理她了，她胸有成竹地闭上眼睛，被子扬了扬，又自然落成，盖在她身上。

世宁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光，看起来和她怀里的那只小黑猫的眼睛很是相似。

不想了。她沉沉睡去。

夜色里的被褶一震，显示屏亮起，上面显示着刚才话题的对象的头像，一个辗转反侧的“好”。

———

还没等到说好的“卡丁车的团建”，上面临时加塞了一场商演。

闪光少女又昏天黑地的，按照甲方的演出要求进行加练。

果然是快要合同到期的黑奴待遇，几个人汇聚在一起的眼神流露出同样的无奈。

演出地点是一个周边一线城市的综合体，世宁没去过，却也知道按一线城市的中心繁华地带的客流量是非常可观的。

她隐隐升起畏缩的情绪。她现在有点排斥人多的场合，而且她们曾经有一次的商演活动，由于安保不到位，有一定程度上的混乱。其实还是挺危险的，万一出个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现场安保是由举办方提供，她们也管不到这么远，她们能够自带的那么一两个安保，顶多是帮忙在来去的路程中打个掩护，一旦隐在人群里，仅剩的力量就和蚍蜉撼树一样微渺。

但她们能做的确实只有引导和祈愿了。

这回的造型有些打破常规，虽然要打破的只有苏世宁一个人的常规。

“我跟你讲，换个造型精神一下，指不定让大家眼前一亮，观感就不一样了。”cc说，“真的，信我。”

cc说这话的目的是劝说世宁接受一个粉色的发型，需要先漂了再染，当然这是为了最好的效果；但cc很有先见之明地考虑到，世宁很有可能完全不考虑这个提议，因此还准备了一个更便捷的方案——染一次性的版本，但这个版本有一个缺点就是沾水会掉色。

世宁一点也不觉得这个是个退而求其次的便捷选项，她不介意造型多变，但她不一不喜欢染头发，二不喜欢做指甲。

在多个版本的软磨硬套下她戴了一顶樱粉色的假发，她只在动漫里见过这这个发色，一时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妖怪模样。

谁知道队友们都很惊艳地盛赞了这个造型，觉得这回的大胆创新很成功。

“我天，你还是先天cos圣体。”

“怎么回事，我看动漫的时候觉得这个发色一般都是明媚可爱的角色，世宁这个淡颜冷质反而衬的……有点神秘？”

“我去，夏禾啊，跟我合个影。”

世宁一愣一愣的，她对二次元研究不多，而且非常怀疑赵小田、向真真、孙温柔这几个发言者，存在很可疑的目的性——为了鼓励一个万年不染头发的队友大胆尝试新造型。

实在不愿意也没办法，谁让这回的甲方点的是她们刚出道的少女系小甜歌呢，还得按要求“元气、可爱、梦幻”，搞得跟巴啦啦能量似的。

世宁在心里吐槽，小学毕业后自己就没再见过这些玩意儿。

“可以的，就当做——角色扮演怎么样，这你不是在行吗？”楼泱说。

“你是说cosplay？我擅长？不好意思我还差得远呢。”世宁抬手转个圈亮相，怕楼泱是因为没看仔细才这么说。

“不是，我是说你们之前表演课，不就是要你们扮演任何出圈角色吗？你就想着你是一个魔法少女，动漫里的那种，能量越充沛越好，记得入戏哦。”楼泱拍拍她的肩膀，这一掌把时间连接到了临上场前。

于是世宁就真的排除了万难——当然主要是她心理上的万难，带着这个造型上了综合体的商业舞台。

真的是这样吗，只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人，事情就会不一样吗？

———

台子底下很热闹，综合体的建筑使得楼上也有许多游客倚在扶手边向下看。

应援横幅、 简易手幅一大堆，世宁乍一看从里面瞥见几个有些面熟的姑娘。不是站姐就是死忠粉了。

之前她就怀疑过粉丝的能量组成，从能量守恒的角度来看，不求回报的喜欢和支持好像是一种飞蛾扑火式的英雄主义。

这一直在她的理解之外，对于她来说，要把赌注押在一个别的什么人身上的话，这个人只能是自己。

最初来这里，成为闪光少女的一员，纯属偶然。那时候只是被硬拉着来陪楼泱一起，顺便涨点经验值，没成想无意中激活了锦鲤被动。

苏世宁一开始其实并没有那么认同偶像文化。那时她想，大概是上天要我留在这里，反正也只有两年半的期限，就当参加一个娱乐圈的夏令营。

对她来说不冒尖是常态，苟在中游却也能算是舒适区。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她做的也挺像一回事的，唱跳演表对她来说没有很明显的短板，再加个性上确实区别于内卷的选手，还挺受了一部分人欢迎。

但她现在忽然有点想哭，即便是出现了这么毁天灭地的黑评也没有放弃自己吗？

但光明处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世宁同时在鱼龙混杂里看到不少嫌恶的、指指点点的目光。

余。月。两个字很朗朗上口。

霸。凌。也是，基本可以通过唇形判断。

忽然就有寒风袭来。樱粉色本应是开在三月春和的美丽，现下也瑟缩不止。

世宁让自己慢慢进入状态。

进入一个不是自己的状态。一个可控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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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