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教室窗户，落在舒昕婳的课桌角时，闵清晏刚坐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围同学的目光很怪，带着窃窃私语的打量，像细密的针，扎得人不舒服。林溪坐在斜前方，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飞快地低下头，手指攥紧了课本。

闵清晏没动声色，指尖轻轻按了按校服内侧暗袋——旧手机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屏幕裂着道缝，昨晚她特意用二手充电宝充满了电，早已开启后台持续录音。她清楚，昨天当众用录音笔威慑了王浩和李涛，赵峰绝不会善罢甘休。

“喂，舒昕婳。” 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是班里的边缘生张琪，平时总跟在王浩身后打转。她抱着胳膊走过来，故意把声音抬高，让周围人都能听见，“听说你为了报复赵峰，勾搭外校男生来恐吓我们？真够没脸的。”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瞬间放大。闵清晏抬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错愕和委屈——她在模仿舒昕婳平时的样子，降低张琪的警惕，“我没有，你别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外校男生。”

“没有？” 张琪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啪”地拍在她桌上，“这是什么？有人在女厕所隔间发现的，你和外校男生的聊天记录，说要‘收拾赵峰一伙’，还发了暧昧表情呢。”

纸上是打印出来的聊天截图，头像是舒昕婳的旧照片，昵称是她的名字，对面的男生头像模糊，消息内容露骨又嚣张。闵清晏扫了一眼就辨出是伪造的——截图边缘有明显的P图痕迹，而且舒昕婳的微信好友列表里，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她没急着辩解，也没敢碰手机，只是抬手抹了把眼睛（假装要哭），顺势用课本挡住桌面，指尖飞快地捏住那张纸，往课本里一夹，同时对着张琪摇头：“这不是我，肯定是你们弄错了，我从来不用这种昵称聊天。”

她的动作藏在课本后面，又被“抹眼泪”的幅度掩盖，张琪只顾着得意，根本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动作。见闵清晏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不敢反驳”的样子，张琪更觉得无趣，伸手戳了戳她的课本：“少装可怜，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闵清晏低着头，把课本往怀里拢了拢，那张伪造的截图就夹在书页中间，安全又隐蔽。周围的哄笑声响起时，她假装瑟缩了一下，实则已经把证据稳稳收好了。

第一节课下课，闵清晏借口去厕所，快步冲进最里面的隔间，反锁了门。她从课本里抽出那张纸，又飞快地从内侧暗袋摸出旧手机，屏幕朝下，用课本挡住，指尖盲操作解锁、打开相机，对着纸张快速拍了三张照片，拍完立刻把手机塞回暗袋，纸张重新夹回课本深处。整个过程不到十秒，没有任何人察觉。

刚走出隔间，就听到张琪和另外两个女生在外面聊天：“赵峰说了，让她再嚣张，这次先给她点颜色看看，下次再敢拿录音笔，就把她的东西全扔了。”

闵清晏脚步一顿，没回头，旧手机的录音功能早已记下了这段话。

回到教室，更恶心的麻烦在等着她。她刚坐下，就感觉到裙摆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校服裙摆牢牢粘在椅子上，是强力胶水的痕迹，白色的布料上还沾着几根黑色的毛发。周围响起压抑的哄笑声，有人小声议论：“活该，谁让她惹赵峰呢。”

闵清晏脸色没变，从书包侧袋掏出一把小剪刀——这是她昨天特意准备的，以防万一。她弯腰，背对着众人，用身体挡住视线，小心翼翼地剪断粘住的布料，动作沉稳得没有一丝慌乱。剪完后，她把沾着胶水的椅子推到角落，对旁边想帮忙的林溪摇了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没事。”

林溪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趁课间没人，悄悄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她身边，又飞快地塞给她一张纸巾，上面用铅笔写着“小心王浩，他中午在你抽屉里放了东西”。

闵清晏攥紧纸巾，心里有了数。中午放学，她刻意等到教室里只剩自己，才慢慢走到课桌前。拉开抽屉的瞬间，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里面塞着一只死虫子，还有三张写满污言秽语的纸条。她没碰那些东西，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备用的密封塑料袋（昨晚特意准备的），隔着袋子把虫子和纸条一并裹好，捏着袋口塞进书包最底层，再用几本厚重的练习册压着，确保不会掉落或被人发现。

下午的麻烦更甚。数学课本在垃圾桶里被找到，书页撕得乱七八糟；英语作业交上去，被人用红笔乱涂乱画后退回。闵清晏都只是默默收起，没有辩解，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把破损的课本和涂鸦的作业小心叠好，和塑料袋里的东西放在一起。

傍晚放学，闵清晏绕开了平时走的小巷，选了人多的主干道回家——她知道赵峰大概率会在暗处堵她，谨慎是此刻唯一的护身符。刚推开门，婶婶的责骂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你在学校又惹什么事？王浩妈妈刚才打电话，说你联合外人欺负王浩，还发假聊天记录污蔑人！我们好心收留你，你就不能安分点，少给我们添乱？”

闵清晏低着头，声音平静：“我没有。”

“没有？人家能平白无故说你？” 叔叔从里屋走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我告诉你，舒昕婳，你爸妈不管你，我们也没义务替你擦屁股。再敢惹事，你就自己搬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闵清晏没再说话，转身走进自己的小房间，轻轻关上门。房间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微弱的路灯光。她靠在门板上缓了口气，才伸手从内侧暗袋掏出旧手机，准备整理白天的证据。

指尖碰到屏幕时，她才发现屏幕亮着，录音功能还在运行——原来早上厕所拍完照后，她忘了关掉录音，手机竟悄无声息地录下了一整个下午的动静，包括张琪她们的对话、教室里的哄笑声，还有刚才叔婶的责骂。

闵清晏愣了一下，随手按了暂停，没多想，只是把录音文件命名为“10.XX 下午证据”，便开始整理其他材料。她从书包里拿出密封袋，打开后将死虫子、纸条、破损的课本一一摆放在桌面上，用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了照片，再把这些照片和录音一起存入加密文件夹，同步到云端网盘。

整理完证据，闵清晏的目光落在了那本破损的数学课本上。书页边缘有细小的折痕，是反复翻阅的痕迹，页眉处还用铅笔写着工整的小字批注，是舒昕婳的字迹，清秀又拘谨。她忽然想起接收到的记忆碎片里，这个女孩总是在深夜躲在房间里刷题，盼着能用成绩换来父母的一句关心，盼着叔婶能对她好一点，盼着学校里的欺负能少一点。

可她等来的，只有撕毁的课本、污言秽语的纸条，还有亲人的冷漠责骂。

闵清晏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被涂鸦覆盖的批注，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尖锐的酸楚。她见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经历过谈判桌上的剑拔弩张，却从未想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要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围剿里，独自熬过一天又一天。那些她习以为常的勇气、底气和退路，对舒昕婳来说，竟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她能感受到身体里残留的、属于舒昕婳的微弱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委屈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挥之不去。这一刻，闵清晏忽然明白，她不是在“替”舒昕婳反抗，而是在和这个沉默的女孩并肩作战。这具身体里，住着两个渴望安宁与尊严的灵魂，她们共享着同一份疼痛，也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

闵清晏拿起林溪塞给她的那张纸巾，上面的铅笔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她拿出笔，在纸条背面写下一行小字：“我有他们霸凌的证据，想和你谈谈。放学后，图书馆后门见，没人会发现。”

第二天早自习，她趁林溪去交作业的间隙，把纸条悄悄塞进了林溪的语文课本里——那是林溪最常翻的书，一定会看到。

做完这一切，闵清晏合上自己的课本，眼神沉静如潭，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这场暗战，她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个藏在这具身体里，从未被世界温柔以待的舒昕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