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很可爱的吕斐牵着霍姝的衣摆把她带回了宫。

由于有了吕斐的吩咐，他的宫殿内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走动，就连那唯一近身伺候起居的晓微，也被吕斐打发走。

殿内于是完完全全地，只剩下吕斐一个人。

或者说还有霍姝这个阿飘。

霍姝一坐下来，就好好地拉着吕斐问了一通关于他身体的事情。

就算他们之前通过信，吕斐也不厌其烦地认真细致地将他的情况说给她听，但是没有自己亲眼见到，还是不能让霍姝彻底放心。

问了，又简单检查了，确信吕斐身体健康的霍姝终于放松下来。

她捏了捏吕斐的手腕，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腕比了比，顿时不满意地皱起了眉。

“太瘦了。”她不赞同地说：“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随着她的问话，晚膳被宫人呈了上来。因为吕斐的吩咐，上完晚膳，宫人便退了下去没有布菜。

霍姝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色。

不过两菜一汤，还有一盘点心，对于一个皇子来说，这规格已经足够简朴。

而且只是看着，霍姝脸上又出现了担忧。

这两菜一汤虽说不多，但真说起来一个人也已经够用，让霍姝皱眉的是这上来的菜色。

一叠炒萝卜，一叠三色豆丝，还有一碗丝瓜蛋汤。

整个看起来，只有一个汤还带点荤腥，其余都素的不能再素。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碟豌豆黄，上面淋着蜂蜜，看起来倒是惹人喜爱。

想到吕斐之前信里写得过得好，皇帝已经开始对他关心。

霍姝表示：我真是信你了你的鬼话。

“不是的。”看出霍姝的疑问，吕斐连忙想解释：“我挺喜欢的。”

吕斐说的是真话。

在他小的时候，因为缺衣少食，他对食物存在强烈的热爱，因为在这里吃不到，所以他自然是来者不拒，什么都爱吃。

后来刘贵妃倒台，他住在了毛才人院中。毛才人不受宠，自然没有其他财物来源，少少的月例各种克扣和支出，几乎不够使用。

尽管毛才人没打算苛待吕斐，可事实上，她能供给吕斐的东西并不好。

在宫中，不受宠的妃嫔和皇子的日子艰难，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就比如冬日里永远短缺的碳火，夏日从来领不到的冰，还有甚至是连一些稍有脸面的宫人都比不上的饭食。

只是量倒是足够的。

吕斐倒也知足，只求吃饱，从来不嫌粗茶淡饭，过了几年，倒是完全习惯了，反倒再也不喜荤腥了。

“你喜欢……吃素？”霍姝有些迟疑地开口。

“嗯。”为了表现自己说的，吕斐端起了碗，开始进食。

他吃得很香，连吃了两碗米饭，还把菜扫的干干净净。

这种喜欢是装不出来的。

霍姝想了想，如果让她一顿饭没有荤全吃素……

如果不饿她一顿，她可能连半碗饭都不想吃。

可是万一吕斐其实还是不喜欢，只是因为上了一下午的课肚子饿呢？

见霍姝还有疑虑，吕斐连忙开口：“是真的！”他指了指周围的环境，道：“祖姑奶奶你看，这里全是父皇赐给我的，这些摆件，还有很多的宫人，只是我不习惯，便让他们全退下了。”

霍姝当真看了看周围环境，这个宫殿大而宽敞，殿内的摆设也很是高雅幽丽，虽然清净，看起来并不像是敷衍的赏赐。

不过这个时候，霍姝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怎么又乱叫。”她说：“叫姐姐！”

吕斐如今已经十岁，虽然比较瘦弱，但是身高却并不矮小。而霍姝怎么算也才十二岁多，只比吕斐高出那么一截。

吕斐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小胆怯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也亏得他居然还好意思叫得出口。

一向听话的吕斐一听霍姝这个要求就不应声了。他低下头捻起了一块豌豆黄放入嘴中，脸上带起了一个满足的神色，假装沉迷点心没有听见霍姝的话。

看起来倒是更有几分从前的稚气了。

“再这样下去，你没准都要比我大了。”霍姝还是拿吕斐没有办法，她想起木匣子那混乱的时间流速，于是忍不住道：“我看你到时候还有没有脸叫我。”

——嘶。

她突然被自己的想象煞到。

比她还要大的吕斐，到时候不会反过来还要自己叫他哥吧？

不准！不准不准！那她面子往哪搁？

而同样想到这一点的吕斐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不知道想象了什么，看着霍姝，眼睛突然睁大，好像在放光。

霍姝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额头：“别想了，没门！”

吕斐咽下了口中的豌豆黄，认真开口：“你永远是我祖姑奶奶。”

霍姝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被绕进去了，不过仔细想想又抓不住这个念头，最后道：“这还差不多。”

见吕斐还在啃点心，霍姝转头打量着宫殿，目光突然被一个书柜吸引了。

她起身飘了过去，在书柜前站定，静静看了一会，手指停在了一本书册上。

书皮上写着《齐鉴》。

大周的皇帝是从齐朝夺的天下，这《齐鉴》，便是齐国的史书。

霍姝的手触碰到了书，却径直从书里穿了过去。

吕斐那边已经用完了膳，让宫人将碗碟撤走，见霍姝看得出神，便走了过来：“祖姑奶奶，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史书。咱们周朝的史书。”

然而吕斐却摇了摇头：“没有这个。”

“怎么会没有？”霍姝奇怪道：“大周不是还在么？怎么会连史书都没有？”

“听老师说，一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所有史书被焚，很是乱了一阵，所以那段时间的事也没有人记载，只有民间还有些许传闻。”

一百多年前？

那不正好是她的时代？

那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史书被焚，还陷入混乱？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北蛮一事。

难道那个时候边关被破，北蛮入侵？

她的手骤然握紧，陷入了沉思。

直到吕斐拉了拉她的衣袖，才让她回过了神。

“没事。”看着吕斐关切的目光，霍姝缓缓吐出了心中的气。

没事的，没事的，你看大周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这就证明北蛮最终没有成功，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只是，中间到底经历了如何曲折，却是不得而知了。

“虽然没有正统史书，但是民间也有野史，我可以去找。”吕斐想了想，从一边柜中取出了一本书籍，递给霍姝看：“虽然野史多有杜撰，但还是有些可以相信的。”

吕斐这本书，上面写的，便是《大周史集》，按照吕斐的介绍，这是一位大儒考据了众多野史与传闻编撰的一部史书集，算是众多野史中比较靠谱的一位了。

见霍姝有兴趣，吕斐便贴心地为她翻开了一页，然后霍姝的目光顿时被就被吸引住了——

《张丞相世家》

张岭山者，为武帝宰，其子及孙，三代为相……

等等——

这个张岭山，和她想到的那个张岭山，是同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张老哥华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