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夏琛难得早起收拾自己，拿着剪刀对着头发比比划划，把原本杂乱的碎发修掉，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又翻出一套能衬托他年纪的衣服，熨巴熨巴套到身上，之前那副游戏宅的模样终于褪去，有了点往日的明星气质。

收拾好一切，夏琛出了门，保姆车已经停在楼下。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夏琛再穷也只是穷自个的零花，工作室的钱还是该发发，故而一应配置还算齐全。

造型师一见他来，立马开始忙活：

“哎呀，夏夏的皮肤还是这么好啊。”

“Amy姐真会调侃我。”夏琛故作忧郁，吹了吹额上的碎发。

给夏琛做妆造的是他以前老用的化妆师，和夏琛关系还算不错，自然不好拂人笑脸。

“没事，咱家夏夏天生丽质。”Amy拍了拍夏琛的肩膀，眼中有一二分关切，“咱们这个圈子浮浮沉沉再正常不过，你那件事，人们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其实，沉寂几年也好，这圈子忘性大。”

眼看着再聊下去就会沉闷，夏琛连忙岔开话题，车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一路闲聊，夏琛从Amy嘴里了解到不少圈子里的现状。

“听说今天你要试的是余导的戏。”Amy絮絮叨叨，说的是那部刑侦剧，“要不是题材不好过审，余导肯定不会拍成网剧。”

夏琛这才知道原来第二部戏的导演是余霖，圈子里有名的才俊，导的片不说大卖，怎么招都会回本。——毕竟三年前他淡圈那会，网剧都是不入流的小制作，有点名气的导演都不会选择拍网剧。

然而时过境迁，大环境比之前好了不少，网剧的审核门槛低，不少导演为了拍出想要的效果，纷纷选择了网剧。

余霖这人心高气傲，家世又好，所以不买一些大佬的账，这才会给夏琛试镜的机会。

到了试镜的地方，夏琛已经被Amy收拾得焕然一新，丝毫看不出来沉寂三年的颓废——虽然之前也没有，但无良小报肯定会这么报道。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夏琛进了摄影棚。

“你是猪脑子吗？这演的是什么？这是一个隐忍且心思深沉的反派，你那副深情的样子，演的是一个绝世恋爱脑吗！”

余霖的咆哮很有穿透力，夏琛看见台上试镜的小演员被骂的眼眶有些发红。

摇了摇头，夏琛继续跟着工作人员往里面走，并且拿到了一个号码牌，6号。

“滚出去，下一个！”

外面余霖的骂声还在继续，但他知道，这都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试镜的戏是反派彻底暴露后，绝不认罪伏法，从32楼一跃而下。

夏琛捏了捏眉心，这个角色幼年时目睹父母被害，之后仇人因为证据不足逍遥法外，从而对司法系统产生了不信任感。明面上是光伟正的警察，背地里却是嗜血冷静的杀人魔，执行着自以为的正义。

偏执，冷静，深沉，自以为是……

——以及，对自己所行之事出发点是正义的绝对信仰。

前面试镜的人一个个减少，很快就到了夏琛。

“下一个。”余霖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夏琛迅速调整好状态，再睁开眼，漆黑的眼眸中已经不再流转光彩，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

他快步走上戏台，鞠了一躬，自我介绍道：“我是6号，演员夏琛。”

周围显然有工作人员认出了他，有几声微不可察的唏嘘声，夏琛对此充耳不闻。

由于没有对戏的演员，工作人员干巴巴地把女主质问的台词念完，夏琛才开始他的表演，丝毫没有被无感情的台词影响。

“……呵。”夏琛在女主一连串的质问后，礼貌性地从喉头挤出一声轻笑。

这声笑怪异、扭曲，阴沉得像此刻的天气。

“那么多条人命，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吗？”工作人员念出女主的台词。

“人？”夏琛薄唇轻启，唇角上挂着微笑，头轻轻偏向一侧，声音凉薄，“你说的是那些畜生？”

工作人员一噎，继续念台词：“……就算他们再怎么样，都不应该由我们动手，就算再迟再晚，法律总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夏琛扫了一眼女主，眼中的轻视显而易见：“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他嘴里发出一声嗤笑：“迟到的正义还算什么正义。”

“所以，你承认你是这些案件的凶手了。”

“凶手？”夏琛低声喃喃，“不，我不是。”

工作人员有些慌乱，台词不是这样的啊，他求助地看向余霖。

余霖眼神示意他闭嘴，深色的眼眸看向舞台上，那个沉醉于角色的人。

安忆推荐的人确实不错。

台上，夏琛仍在继续他的表演，是的，他修改了这部分台词。

以他对这个角色的揣摩，这个角色始终坚持自己的正义，认为自己所行乃替天行道，怎么可能会认为自己是凶手呢？

“哈哈哈哈——”夏琛发出一阵从喉骨间挤出来的笑，压抑、癫狂，“我是凶手？不要用这个词羞辱我。”

“我所行，乃替天行道。”

他走到舞台边，鼓风机呼呼作响，吹得衣服下摆翻飞。

白玉般的手指竖在唇间，语气轻缓，笑得如同往日那般阳光：“嘘，晚安——”

然后头也不回地一跃而下。

表演结束良久，摄影棚里传出一阵轰鸣般的掌声。

夏琛轻轻鞠了一躬，走出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