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那天,暴雨刚过。
余栗缩在礼堂最后一排的角落,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像一道黑色的伤口。她怀里抱着那本《海子诗全集》,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上凸起的烫金文字。礼堂里此起彼伏的说笑声像潮水般涌来,她下意识又往墙角缩了缩,帆布鞋边缘沾着的雨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同学,这里有人吗?"
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穿透嘈杂。余栗抬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过道上,阳光从礼堂高处的彩绘玻璃斜射进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校服领口敞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左手转着个篮球,右手拎着湿漉漉的校服外套。
"没、没人。"余栗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如蚊蚋。
男生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调皮的虎牙。他大大咧咧地坐下,篮球从手中滚落,正好撞在余栗的帆布鞋上。那本《海子诗全集》从她膝头滑落,书页哗啦啦地摊开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啊,对不起!"男生慌忙弯腰捡书,他的发梢还带着雨水的气息。当他直起身时,目光落在翻开的书页上——"公元前我们太小/公元后我们又太老/没有谁见过/那一次真正美丽的微笑"。
"海子的诗?"他眼睛突然亮起来,"你也喜欢?"
余栗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运动系男生的家伙会读海子。她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我叫张之念,高一(7)班。"他自来熟地伸出手,"篮球队的。"
"余栗...高一(4)班。"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就迅速收回。
"余栗?"张之念突然笑起来,眼角挤出几道细纹,"那我叫你栗子好不好?像糖炒栗子那个栗子。"
余栗耳根发烫,低头假装整理书页没有回答。开学典礼冗长无趣。校长在台上滔滔不绝,余栗偷偷用余光打量身旁的男生。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像镀了金的扇子,随着眨眼轻轻颤动。当教导主任强调"禁止早恋"时,他突然转头对她做了个鬼脸,余栗差点笑出声,赶紧用书挡住脸。
散场时人潮汹涌,张之念被人流挤得踉跄了一下,手肘不小心撞到余栗的肩膀。她疼得倒吸一口气,怀里的书又掉在地上。
"栗子对不起!"张之念慌张地蹲下来帮她捡书,从书页间飘落一张对折的纸。他捡起来,发现是张铅笔画,画着一只站在电线上的麻雀,线条稚拙却传神。
"这是你画的?"他惊讶地问。
余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伸手想抢回来:"还给我..."
"画得真好!"张之念却躲开她的手,认真端详着画作,"特别是鸟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走了似的——就像你。"
余栗的手僵在半空。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她的画。妈妈总是说"有这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爸爸则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玩意儿"。
人潮将他们冲散。张之念被人流推着往前走,突然回头大喊:"栗子!画真的很棒!"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礼堂里格外清晰,周围几个女生好奇地看过来。余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感到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像那只随时可能振翅飞走的麻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