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的表情在严以寒话音刚落下便瞬间变了。

既后悔又痛快，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身上显得格外可笑滑稽。

仿生人检测到王老师情绪的变化，程序发动，自发上前挡在王老师前面，朝严以寒喊：“住嘴！”

严以寒：“三十一年前，你二十三岁，得知他的妻子怀孕后他便把他约了出来，以见最后一面的理由，亲手杀了他。”

车内，司机正沉浸在“我c惊天大瓜”的情绪中，突然阴恻恻地嗓音在耳边响起：“想什么呢，去找那个女儿。”

“！”

妈呀！！！！

司机顿时觉得一阵颤栗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差点跳出天窗。

“……”

南衡刚醒侧头看见严翊临的白衬衫被染成红色，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杀了那个老头，好在听见严以寒声音的时候稍微的冷静一下。

严以寒说话时手有意往车上指了一下，南衡瞬间明白。

“你不知道地址？”南衡声音低低，像是某种压抑着的动物。

“……额，额我，”司机结结巴巴，调动脑子机械的转，：“好像知道。”

“去把那个女儿带过来。”南衡一字一句，利落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严以寒听见声音，稍微回了一下头看见南衡也不意外。

那个药药效本就微弱，南衡等级又高。

南衡看了一眼严翊临，再看一眼王老师，最后目光蓦然落在甲板边缘的海鸟身上。

“信天翁。”南衡站在严以寒旁边，念出海鸟的名字。

“是忠贞爱情的象征，还是愧疚的载体？”

王老师拄着拐杖的手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抖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漆黑的回忆。

三十年前，王长风还是个年轻的beta。

他出生在山村，凭借自身努力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和想象中一样，他的爱情、学业都很顺利。

王长风长得好看，自然就吸引到了一位alpha学长，那位学长温和谦逊，就算追人也丝毫没有给王长风带来太大的困扰。

两人在一起算是顺理成章，大学毕业后王长风也并不想从事科研方面的工作，他只想找个时间比较自由的工作，和学长安稳在一起一辈子。

一年后，王长风发现笑意天天带在脸上的学长，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总是唉声叹气。

一次彻夜长谈，两人都喝了点酒，学长哭着抱着王长风，说自己舍不得他，自己爱他，但是家里在逼婚，逼自己娶一个omega。

王长风不忍心看他为难，主动放手说：“张哥，我们分开吧，你家里只有你一个。”

beta的怀孕几率几乎为零，张铭逸的爸妈一直不认可王长风。

张铭逸抱着王长风说不出话只是一直哭，第二天一早王长风醒来时，发现家里已经没了另一个人的行李。

只剩下一封信，只有一句话。

“我永远爱你。”

两人分开是在春天，冬天到临的第一天，王长风收到自己用三分之一工资养着的侦探送来的消息。

张铭逸的妻子怀孕了。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性omega，王长风没去婚宴，但是看到了侦探送来的照片。

照片里，王长风神色温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手上扶着自己的妻子迈台阶，omega表情幸福，手不自觉的抚上肚子，看上去已经四五个月大了。

当天晚上王长风喝醉了就开始疯狂打张铭逸的通讯。

十二点，他的妻子休息，通讯终于被接通。

“你是不是骗我了？”王长风问。

张铭逸在那边安静了很久，只说了句“你喝酒了。”

随后就是那位温柔的omega在叫他老公，于是张铭逸低声说：“先挂了。”

王长风红着眼，赶在最后说了一句：“我想见你最后一次。”

张铭逸还是来了，凌晨三点。

跨入曾经二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张铭逸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在看见王长风的那一瞬间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王长风见状突然又觉得不是，他觉铭逸还是爱自己。

但是爱的话，为什么会跟别人结婚？为什么会和别人有了孩子？

酒精的麻痹下，王长风的脑子里居然出现了可怕的念头。

把他永远留在这，永远。

“长风。”

在听见张铭逸声音的那一刻，脑子里的念头没有了，王长风泪止不住得流，低低应他，像是以前他下班回来晚了，自己坐在客厅等他那般。

相顾无言。

张铭逸走过去，轻车熟路地抽了张茶几上的纸给王长风擦了擦眼泪。

“……她怀孕了。”王长风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很爱她？”

是不是已经爱上过那样的生活，爱上和自己匹配度93％的、所谓命定之人的omega？

张铭逸动作一顿，半晌只轻声说：“……对不起。”

王长风突然开始情绪失控，一边哭一边骂他，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爱了又可以不爱，为什么要留自己一个人，为什么要爱上别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多太多为什么。

情绪失控下，王长风拿起手边的烟灰缸，重重朝张铭逸砸去。

王长风以为他会躲，但那时的张铭逸只想着让王长风消气。

当张铭逸倒下时，王长风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看着血不断从额头溢出的张铭逸，近乎不能呼吸。

“……长风。”张铭逸叫他的名字。

王长风后知后觉跪下，连忙去扶他，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我，我，不是，不是的，我没想，不是这样……”

张铭逸拉过他的手吻了吻，“……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人，我没能抵挡住omega的信息素，那晚我易感期到了，我没有意识……”

说到这里张铭逸又不想说了，他不想推卸责任，无论有没有意识，事情确实发生了。

王长风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在为没有控制住自己而导致omega而道歉，并不是在为不爱自己而道歉，他呜咽着喊救命，要去打救护号码。

张铭逸却抓住他的手，“……不用去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冷。

王长风抱着他止不住的抖，被他拉住，一边哭一边问为什么，一会说他有老婆有孩子，小孩还没出生，一会又说对不起。

张铭逸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妻子也是被迫嫁给自己的，自己今天来之前已经写好了遗书，上衣口袋里一份，那栋所谓的婚房里一份。

他打算回去的路上从桥上跳下去。

所谓的命定，让他和他所谓的妻子都被迫离开爱的人。

他无法在婚姻中不忠，这和他接受的教育相悖，更无法接受让自己爱的人变成所谓的第三者。

所以懦弱的alpha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然，死在最爱的人手里，是最理想的。

“不用打通讯，他们都知道。”张铭逸说。

“我们刚在一起不久就买了两块墓地，说死了也要在一起，把我葬在那里吧。”张铭逸说。

“我爱你，请年老之后再来找我，我想见你白发的样子。”是张铭逸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年老的王老师脸上留下一滴浑浊的泪水。

严以寒：“他死后他的妻子在生下孩子后改嫁，那个婴儿你原本想按照二人共同说的掐死她，但她长的眼睛得太像那个人，你没下得去手。”

王老师不说话，眼睛盯着挡在自己前面的仿生人。

“地上，地上开始有积血了！”

警督医生中不知道谁突然尖叫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鱼线已经慢慢陷入了严翊临的皮肤，血已经开始往下滴了。

南衡来不及多想，远远看见严翊临眉头紧锁，便立刻拔出站在自己旁边的张警督的匕首，一跃而上轮船甲板。

仿生人程序被激活，立刻展现出反抗，对着南衡发出警告：“从甲板上下去！”

南衡只当没听见，反拧过仿生人胳膊踩着他的肩膀，借力直接飞跃而上！

锋利的匕首划过鱼线，重力作用下严翊临和南衡双双重砸在地上。

王老师仿佛失了魂一般一动不动，仿生人倒是兢兢业业，立刻朝南衡冲过去。

南衡起身后仰堪堪躲过一掌横劈，仿生人的手掌劈在后面的铁质栏杆上，栏杆不堪重负顿时陷了下去。

“啊！”

“警督拿枪了！”

“啊啊啊啊——”

“那人不会死了吧？！”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南衡从没有练过，只是一些初中打架的三脚猫功夫，加上身体机能没有完全恢复，不到几招就开始大喘气起来。

躲不过去了，南衡看着马上挥过来的拳头，实在调动不起来身体，脑子里在想严翊临身上的鱼线怎么办。

“他不会这样打架！”福至心灵，南衡大喊。

王老师动了动，仿佛被叫醒，他转过头，看见自己改造的酷似张铭逸的仿生人，下达命令：“停止。”

他的确不会，他不仅不会打架，还不会允许自己做这样以人体为实验体的实验。

仿生人的拳头停住。

南衡大松一口气，跑过去感觉看严翊临怎么样。

很糟糕。

这是南衡看见的第一反应。

严翊临身上自胸膛到腰腹被缠满了鱼线，尤其是腰腹处极多，因为长时间的悬挂导致细密的鱼线陷入皮肤，可谓是血肉模糊。

“严以寒！！”南衡大喊，“让救护车往里面开开！！把严翊临送去医院！！！！”

看见南衡跃上甲板众人的反应：

张警督：！我的匕首！！！

严以寒：……

听到消息刚刚赶来的严朗：老天爷，蹦这么高！

听到南衡大喊严大小姐本名时众人的反应：

张警督：！！娘嘞！

严以寒：……服。

严朗：我的老天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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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