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像被按下了倒退键,猛地跌回了她没来之前的模样——沉默,沉闷,像一潭积了许久的死水,连风掠过水面,都掀不起半点像样的涟漪。
教室后排的角落,我依旧每天缩在那里,只是身旁的空位彻底空了下来,空得让人心慌。
曾经,那个位置总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沈知夏坐在这里时,会把胳膊肘搭在桌沿上,偷偷撞我的胳膊,会在课上塞来歪歪扭扭的纸条,会把吃不完的糖果悄悄推到我手边,会在课间拽着我的辫子吵吵闹闹。
可现在,那张课桌干干净净,抽屉里没有了散落的星星纸,没有了画满卡通小人的笔记本,没有了她偷偷藏起来的小零食,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尘,像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鲜活的身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上课的时候,课堂安静得可怕。数学老师依旧戴着厚厚的老花镜,慢悠悠地讲着晦涩的公式,可再也没有人在桌下用胳膊肘捅我,递来写着“好无聊,我们玩点什么”的纸条。
语文课上,老师让朗读课文,再也没有人故意读得怪腔怪调,惹得我忍不住瞪她,然后自己笑得眉眼弯弯;就连最吵闹的课间,也变得沉寂——没有人拉着我去走廊尽头看云,没有人抢我的作业本抄作业,没有人趴在我桌上,盯着我板脸的样子开玩笑说“李时安,你又变成小老头啦”。
那些曾经让我觉得吵闹的瞬间,如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空荡的教室像被抽走了灵魂,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孤寂。
我还是会习惯性地在课间低头折星星,指尖划过彩纸的弧度,和以前一模一样,可折出来的星星,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以前折星星时,沈知夏会趴在一旁,笨手笨脚地跟着学,时不时抱怨一句“这纸怎么这么不听话”,然后偷偷把我折好的星星揣进兜里。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角落,一颗一颗地折,折满了一铁盒,却再也没有人凑过来,一脸不服气地说“凭什么你折得这么好看”。
那些五彩斑斓的星星,堆在盒子里,像攒了一地的星光,却照不亮我心里的黑暗。
教室角落的位置,因为少了她的身影,显得更加空旷。我总忍不住往旁边瞥,潜意识里还盼着,下一秒她就会背着那个印着樱花绒球的书包,笑着跑进来,喊一声“李时安,我回来啦”。
可每次映入眼帘的,都是那张空荡的课桌,和桌角积着的灰尘,一次次将我的期待击碎。
窗外的青山,依旧是连绵不绝的绿,可那绿色浓得化不开,像一块沉重的墨,压在心头,比以前更沉闷,更让人喘不过气——
以前看山,是觉得它困住了日子;现在看山,是觉得它困住了我,也困住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日子一天天熬着,我开始疯狂地给她发消息。
微信上,我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班里的事:谁上课偷偷睡觉被老师抓了现行,谁的作业写得一塌糊涂被点名批评,谁和谁又因为一点小事吵了架。
我跟她说后山的花又开了,还是她最喜欢的蓝紫色,漫在草丛里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我跟她说我又折了好多星星,比上次比赛时折的还要多,还要好看,等着她回来跟我比;我跟她说,我想她了,很想很想。
□□上的消息也发了一条又一条,从一开始的长篇大论,到后来的寥寥数语,再到只是简单地发一个表情——一个板着脸的小人,像她以前画的那样。
我抱着手机,一遍遍刷新页面,盼着那个熟悉的头像能亮起来,盼着能收到她的回复,哪怕只是一句“知道了”,哪怕只是一个笑脸,都能让我心安。
可那些消息,永远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微信的对话框里,只有我发出去的文字,孤零零地排列着,像一串无人应答的叹息;□□的消息列表里,她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再也没有跳动过。
我不甘心,又试着给她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道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次又一次的拨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那道冰冷的提示音,像一把钝刀,一点点磨平了我心里的期待。
刚开始,我还会安慰自己,她可能是刚回省会,事情太多,没时间看手机;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忘了充电;可能是信号不好,没收到消息。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消息依旧没有回音,电话依旧无法接通,那些自我安慰的借口,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
我开始赌气地想,沈知夏这个人,果然是薄情寡义。
说走就走,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哪怕给我一个简单的回应都吝啬;之前说的等外婆病好了就回来找我,说要接着跟我比折星星,大概也只是骗我的吧,只是为了让我当时不那么难过,随口编造的谎言。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带着一丝愤怒,一丝委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望。
可每次看到那个放在书桌靠窗位置的玻璃瓶,看到里面那些歪歪扭扭的星星,心里的怨气又会悄悄消散,忍不住为她找借口——她可能是真的太忙了,要照顾生病的外婆,要适应新的环境,要学习新的知识,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可能是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收不到消息,也打不通电话;可能是她记挂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怕自己会忍不住回来。
就这样,在失望与自我安慰之间,日子一天天流逝。
半期考试结束了,我考了班里的第一名,拿着成绩单,我下意识地想跟旁边的人分享,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课桌,心里瞬间涌上一股失落——以前,她总说要跟我比成绩,说肯定能超过我,可现在,就算我考了第一,也再也没有人跟我吵吵闹闹地较劲了。
期末考试也结束了,寒假来了。山里的冬天格外冷,寒风刮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哭泣。
我窝在家里,每天除了写作业,就是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个玻璃瓶发呆。星星在冬天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她留在我生命里的余温,微弱,却又真实。
我想起去年冬天,她刚转来不久,下雪的时候,她拉着我去操场堆雪人,冻得手脚通红,却笑得格外开心,说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
可今年的冬天,雪依旧下了,操场却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人拉着我去堆雪人,再也没有人把冰凉的手塞进我的口袋里取暖。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春天悄然而至。后山的花谢了又开,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像铺了一地的锦绣。
我一个人去了后山,踩着沾满露珠的草叶,走到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块草地,坐在石头上,看着那些盛开的花,心里空荡荡的。以前,她会在这里采一大束花,笨手笨脚地编花环,编好后强行戴在我头上,说“李时安,你戴花环真好看”。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看着那些花,想起她的笑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花瓣上,像一颗透明的珍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着,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沈知夏还是没有消息。
她像一阵风,匆匆掠过我的生命,带来了漫天星光,带来了无尽温暖,却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只留下我一个人,守着那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守着那些模糊又珍贵的回忆,在这个山沟里,慢慢熬着时光。
我渐渐不再给她发消息,不再给她打电话。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怕再次听到那道冰冷的提示音,怕再次面对石沉大海的绝望,怕自己最后的一点期待,也被彻底击碎。
我把手机里她的聊天框置顶取消,把她的电话号码从常用联系人里删掉,却始终舍不得拉黑,舍不得删除那些曾经的聊天记录,舍不得抹去她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我把那个玻璃瓶看得更紧了。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把它从书桌拿起来,轻轻擦拭瓶身,擦掉上面的灰尘,然后放在阳光下,看着里面的星星泛着淡淡的光。
那些歪歪扭扭的星星,是她折的,每一颗都藏着她的认真,藏着我们之间的时光,藏着她离开时,没说出口的牵挂。
它成了我唯一的念想,成了沈知夏在我生命里留下的唯一证据,证明她曾经来过,证明我们曾经那样亲密,证明那些吵吵闹闹、温柔至极的日子,不是我的幻觉。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我会悄悄爬起来,借着月光看着玻璃瓶。
星星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像她的眼睛,像她留在我心里的温暖。
我会轻轻抚摸瓶身,仿佛能透过玻璃,触碰到她的温度,仿佛能听到她的声音,听到她笑着说“李时安,我回来了”。
窗外的青山依旧连绵,日子依旧沉闷,可我知道,心里的某个角落,始终为她留着一块地方,留着那些星光,留着那些回忆。或许,她永远不会回来了;或许,有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笑着喊我的名字。
不管怎样,我都会守着这个玻璃瓶,守着这份念想,在这个山沟里,慢慢等下去,等时光慢慢流逝,等回忆慢慢沉淀,等那束曾经照亮我生命的星光,或许有一天,会再次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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