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窗户半开着，初秋的风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吹进来，卷起了桌上的纸张角落，轻微地翻动了一下，又悄悄归于平静。

夜凌霄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整理着最新一版的数据模型。他指尖敲击键盘的动作一如既往地有条不紊，表情看不出情绪，只是偶尔眉宇间掠过一丝浅淡的疲惫。

气氛，比往常静了许多。

白羽辰抱着一叠资料走进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他站在夜凌霄旁边停了几秒，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微微顿住了。

夜凌霄注意到他了，却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在数据表上标注修正的位置。

白羽辰低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从怀里抽出一张小小的照片，轻轻放到了夜凌霄的手边。

照片落在桌面上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了心上。

夜凌霄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他偏头看去，是一张旧照片。

有些发黄了，边角也因为长时间夹在书里而微微卷起。照片上，是他们大二参加学术论坛时的合影——背景是一面随风轻晃的活动旗帜，他们并肩站着，白羽辰笑得灿烂，夜凌霄则微微偏头看着镜头，神情安静而专注。

那时候的他们，青涩又坦然，像是还未被任何纷杂情绪污染过。

夜凌霄的指尖在照片背面轻轻摩挲了一下，摸到了一行细细的字迹。

他翻过照片，白羽辰的字迹干净利落，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不管争得多凶，我都还是想和你一起做点什么。”

简简单单，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温柔。

夜凌霄低头，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儿。

教室外的树影在风中晃动，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细碎的斑驳，洒在他安静的侧脸上。

白羽辰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指尖无意识地轻扣着桌角，藏着一点小小的不安。

半晌，夜凌霄终于伸手拿起照片，小心地收进了笔记本最前面的一页里。

动作轻得像是怕弄皱了什么，眼神却一贯的平静。

他合上笔记本，抬眼看向白羽辰，声音低而清晰：

“数据改好了，模型也给你看了，我们继续。”

白羽辰怔了一下，随即眸中慢慢浮现出笑意。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之前的小摩擦，也没有再去回顾那点微妙的僵硬。

就像照片背后的字，也像这句平静的话一样——

只要你在，就继续走下去。

窗外风起，吹动了树梢间细碎的光影，也吹散了那些小小的别扭与疏离。

秋天很长，未来也很长。

而他们，还在一起。

夜晚的星海大学安静得出奇，只有教学楼顶端那块常年亮着的时钟，发出微弱的蓝光。

“去便利店吗？”白羽辰站在实验楼门口，单肩背着电脑包，侧过头问。

夜凌霄合上笔记本，收拾好东西：“嗯，走吧。”

两人肩并肩往校门口走去，夜风拂过，卷起白羽辰耳边几缕发丝，他下意识抬手拨了拨，动作轻巧随意。

便利店的灯光一如既往地明亮，货架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泡面和饮料。白羽辰蹲在一排泡面前挑挑拣拣，一边嫌弃地皱着眉头。

“别拿那个了，辣到上头。”他看着夜凌霄拿起一桶红色包装的泡面，忍不住开口。

夜凌霄挑眉，语气淡淡：“我记得上次谁自称无辣不欢的？”

白羽辰理直气壮地把他手里的泡面抢过来，换了一桶看起来口味清淡的扔给他。

“那是夏天，现在秋天，体质娇弱，得补一补。”他一边念叨，一边翻找自己想吃的。

夜凌霄见状，慢悠悠地拆开调料包看了一眼，淡定开口：“你拿反了，粉包和蔬菜包倒错了。”

白羽辰一愣，低头一看，果然。

他窘了一瞬，随即轻哼一声，把手里的泡面重新放好：“……懒得跟你计较，小心吃辣上火。”

夜凌霄唇角微扬，懒得拆穿，转身去挑饮料。

便利店里循环播放着不知名的轻快歌曲，两人的影子被明亮的灯光拉得细长，在货架之间交叠。

排队结账时，白羽辰随手拿了两根棒棒糖放在柜台上，回头对夜凌霄挑了挑眉：“奖励一下自己，辛苦了一天。”

夜凌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在白羽辰把战利品装进购物袋时，顺手抽走了那根更好看的草莓味。

白羽辰装作没看见，嘴角却忍不住上翘了一点。

回到实验楼门前，两人干脆坐在台阶上，把泡面桶放在膝盖上，趁着夜风慢慢吹凉。

白羽辰叉着一口面条，含糊不清地抱怨：“这调料包怎么咸成这样——”

夜凌霄慢条斯理地翻着手里的数据图表：“我提醒过了。”

白羽辰狠狠咬着叉子，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他随手从包里抽出新整理的图表，递到夜凌霄面前：“来，批评时间到了。”

夜凌霄接过，一边低头看，一边不动声色地评论：“这张配色也太丑了。”

白羽辰皱眉，叉子在泡面里戳得飞快：“你懂什么，这叫复古风。”

夜凌霄面无表情地指出：“复古到像初中生的ppt。”

白羽辰憋笑，故作生气地推了他一把，夜凌霄顺势偏了偏肩膀，斜睨着他，眼神却软了几分。

“你也别笑话我，”白羽辰咬着叉子反击，“上次你ppt里的字体，飞出边界好几公分呢，笑死我了。”

夜凌霄轻哼一声，毫不在意地回击：“那是故意的，实验派风格。”

“骗人，”白羽辰一口戳破他，“分明是临时赶出来的。”

两人你来我往，声音不大，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熟悉和亲近。

台阶上弥漫着泡面的香气和夜晚青草的味道，偶尔有其他加班到深夜的同学路过，看到他们，也只是一笑了之。

夜凌霄低头整理资料时，白羽辰侧头看了他一眼。夜色下的他线条分明，眉目间带着一点难得的安静。

白羽辰忽然觉得，这样的陪伴，好像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真实。

他咬着叉子笑了笑，收回视线，没有打破这份默契。

就这样也挺好。

风吹过，带着秋天特有的清凉与温柔。

他们并排坐着，像回到了最自然、最舒服的节奏里。

而这一次，他们都知道——

即使偶尔有争执，有磕绊，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开彼此。

便利店的塑料袋轻轻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夜凌霄走在外侧，默默提着刚才买的小零食，白羽辰则踩着斑驳的路灯影子，步伐轻快地跟在他旁边。

回宿舍的路不算远，夜晚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香气。偶尔有风吹过，吹得路边梧桐树叶哗啦作响。

两人走了半晌，谁也没开口。气氛安静，却意外地舒服。

快到宿舍楼下时，白羽辰突然停下脚步，低声叫了一句：“霄霄。”

夜凌霄应声，微微转头，余光扫到他蹙着眉的神情。

白羽辰仰头看着夜空，像是随口又像是压抑许久般，问了一句：

“霄霄……你会不会有一天觉得，我其实不适合科研？”

声音不大，却被夜风吹得一字一句都很清楚。

夜凌霄微微一怔。

他看着白羽辰，路灯的光从对方额前洒下，映得他眼睫微颤，仿佛真的在认真担心些什么。

白羽辰一向什么都敢闯、敢试，但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他又比谁都敏感。

夜凌霄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

白羽辰以为自己问得太突兀，有些局促地垂下眼，声音也跟着低了些：“……没事，可能是我多想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夜晚突然问出口。

也许是因为，最近他们一起做的研究，越来越需要坚定，也越来越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一直跟得上夜凌霄？

夜凌霄听着他的语气，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在某个非常细微的角落，他也感觉到了未来或许藏着细小的分歧，只是这一刻，他选择温柔地抚平。

他慢慢抬手，指尖轻轻扣了扣白羽辰的手背，就像当初在琴房轻点琴键那样自然。

声音平静却坚定：

“我只会觉得——我想和你一起去适合的地方。”

白羽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路灯下，夜凌霄的表情淡定如常，像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没有笃定地说“你一定适合科研”，也没有否定白羽辰的情绪。

他给出的回答，是去陪伴，而不是定义。

白羽辰听到这句话，鼻尖微微发酸。

他咬了咬牙，努力压住快涌上来的情绪，轻轻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好。”

风吹过树梢，卷起了一地斑驳月光。

他们重新并肩往前走去，谁也没再说话。

只是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并排拉长，安安静静地交错在一起，像是无声地写下了某种约定。

白羽辰的手不经意地擦过夜凌霄的衣袖，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迅速收回，而是顺势轻轻蹭了一下。

夜凌霄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很自然地微微侧身，让他们的距离又靠近了些。

这一点点轻柔的小默契，在夜晚的微光下，悄悄发芽。

他们都以为未来会很长，也许会一直这样自然地走下去。

却没有意识到——

就在刚才那一瞬，埋下了一个极细微、几乎察觉不到的伏笔。

未来，当真正需要选择科研方向与坚持初心时，或许，他们还会再一次，在无声中迎来不同的答案。

但此刻的他们，只想并肩走在这条路上，哪怕前方未必始终平坦。

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已经快到熄灯时间了。

白羽辰抱着买回来的零食，跟在夜凌霄身后，脚步轻快。夜凌霄则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提着资料袋，神色如常，却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放松。

推门进去，宿舍里一片安静。李明泽戴着耳机，正趴在桌子上改推文，张宇航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缩进了被窝，只露出一撮毛绒绒的头发。

“嘘。”白羽辰弯起眼睛，冲夜凌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夜凌霄点点头，动作轻地把资料放下，又顺手接过白羽辰手里的塑料袋。拎了太久，袋子已经勒出了一道红痕，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顺手把袋子放到桌角。

白羽辰挠了挠头发，笑嘻嘻地拆开一包小蛋糕，咬了一口，又顺势把剩下的半块举到夜凌霄面前。

“要吃吗？”他笑着眨了眨眼。

夜凌霄本想拒绝，但对上他那副半撒娇的样子，又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低头咬了一口。

白羽辰看着他眉眼淡定地咀嚼着，自己却在心里默默偷笑。

吃完之后，两人简单洗漱完毕，各自上床。

夜凌霄拉上床帘，关了小夜灯，打算直接睡了。可刚躺下，手机就震了一下。

羽辰：霄霄，晚安～

夜凌霄看着屏幕上那行带着小波浪符号的晚安，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几秒后，他回复。

夜凌霄：晚安，羽辰。

发送之后，他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夜凌霄：早点休息。

另一边，白羽辰缩在床上，看着亮起的消息，轻轻笑了一下，手指点着屏幕，没有急着回。他盯着夜凌霄的头像出神了几秒，然后才慢慢打字。

羽辰：有你提醒，今晚应该能睡得特别香。

夜凌霄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喉结微动，耳尖慢慢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

他没再回，只是默默把手机调成静音，握在手里，关了床头灯。

室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微弱的夜风掠过窗棂。

夜凌霄闭着眼，听着呼吸在耳边轻轻起伏，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定。

就在快要睡着的那一瞬，他听见隔壁床传来一声极轻的呢喃，像是半梦半醒间下意识泄露出来的。

“霄霄……晚安。”

夜凌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角慢慢上扬，带着一点无声的温柔。

这一晚，他们什么都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刻意确认。

可有些情感，早已在每一个细微的瞬间，落地生根。

无需言语，他们都知道——

彼此的心意，已经悄悄落定在这个夜晚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