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顾畔翘着二郎腿坐在导员办公室,全无仪态可言。
系里的导员正坐在他对面。
“知道为什么把你叫来吗?”导员问。
顾畔听着窗外好听的鸟叫声,目光瞟向窗外,漫不经心地摸着右耳的耳钉摇头。
“三番五次地违反校规,缺勤旷课,还把舍友打成重伤。入学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你这个学期的操评分已经快扣光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专业课成绩优异,又有特长,这桩桩件件足够学校把你树立成反面教材逐出校门了。”导员将顾畔的“罪行”一一陈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顾畔本来就不在乎操评分数这些,本来也没打算拿奖学金,只要不被开除就行。
导员:“鉴于你初中的病史,让你接受心理咨询是学校的决定,你想要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配合些,定期去做心理咨询,也算是给前面犯下这么多错的一个交代,不然谁也没法给你台阶下。”
顾畔想着人都搬出去了,还能拿他怎么样。
“大一新生原本是必须住在宿舍的,因为你当初答应了会按时做心理咨询,按时出勤,不打人不闯祸,我才去帮你争取到的。你可不要想着拿到外住就万事大吉,一旦你表现不好,我就和学校申请撤销你的外住资格。”
住在宿舍需要面对一群人,心理咨询只需要慢慢对一个人。
顾畔选择了妥协:“知道了,之后我会去的。”
导员剜了他一眼,又把他之前无故缺席军训的大会的事翻出来训了他一顿,等训够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他。
顾畔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沓钱。
“这是什么?”
“开学的时候你妈打给我的,全在这了。”
顾畔觉得好笑,他的大学入学式邓巧曼人没到位,钱倒是到位了。
从小到大邓巧曼最爱干的事就是给人塞钱,然后把照看顾畔的责任堆给别人。
大到钢琴联赛的评委,小到顾畔的同桌,就连小区看门大爷养的狗她都恨不得给它嘴里塞上几百块钱,然后拍拍狗头说一声:“记得照顾一下我家畔畔”。
顾畔把钱扔回桌上:“你拿着吧。”
这个刚上任的导员在系里出了名的直性子,爱多管闲事,从开学到现在顾畔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但他还是每次都帮顾畔收拾烂摊子,倒比远在国外对顾畔不闻不问的邓巧曼强了不少。
从小到大,围在他身边对他献殷勤的人就不少,他一直都是人群的中心 。
可在顾文华倒台后,顾畔也理所应当地失去了所有的拥戴。
所以导员是不是真的关心他无所谓,他只希望谁都别来管他,一切都让他自己承担,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他也能接受。
导员:“本来也要找机会还给你的,最近有人看见你在校外的酒吧里弹琴。酒吧里鱼龙混杂,你还没成年,就别去那种地方了,以你的能力,去辅导小朋友学个钢琴还不是绰绰有余?”
顾畔抿了抿唇,脊背发凉。脑海里不断闪过齐宏毅的脸,顿时觉得胸口沉闷,恶心感再次上涌。
导员看顾畔脸色越来越差,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吧?顾畔?”
顾畔回过神,摇了摇头。
“钱你拿走吧。”导员语重心长地嘱咐:“打工的事你好好想想,实在不行来办公室当助手,校内也有不少勤工俭学的岗位,虽说赚的不多,总比在外面打工安全。对了,心理诊所那边跟我说你一直没去,该去得去,知道吗?好好上学,接受心理咨询,我们不是约好的吗,不然……”
后来导员说了什么顾畔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最后拿着钱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楼,吹了风,他才清醒些。转而踱回琴房去练琴。
可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反复发烧消耗了太多体力。弹了一喜小会就没法集中精力了。
他咳了两下,泄了气地关上琴盖子,趴在琴上看向窗外。
天空蓝的一尘不染,干净得就像和被他收在木盒里的帕子。
不是说要来S大看他吗?也不知道现在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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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面谈的日子,顾畔难得地第二次出现在了咨询室的门口。
他刚要敲门,门就开了,迎面而来的是多日不见的程霁明。
程霁明这几天收集数据写论文投稿,忙得焦头烂额,鲜少翻看手机。今天也只是路过沈越的医院,就上来坐坐。
见是顾畔,程霁明脸上露出一丝轻快。
反倒是顾畔,呆站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似乎不急着离开,停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看着顾畔,好像在等他开口。
顾畔眼皮微垂,盯着鞋尖:“我要进去。”
程霁明前进一步拉近了和小孩的距离:“伤都好了吗。”
太近了……
没等顾畔后退,程霁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抬手示意顾畔等他接个电话。
顾畔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乖乖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等程霁明讲电话。
“喂,晴晴。”
程霁明的声音很好听,语速不紧不慢,沉稳有力,就像顾畔看过的视频里那样。
晴晴。
是他那个会画画的漂亮女朋友吧。
“嗯,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程霁明很快就结束了对话,他看看手表,又看向顾畔。
“你的伤,恢复的怎样了吗。”
顾畔转了两圈胳膊:“你看,灵活的很。”
“嗯,是很灵活。”说完笑着抬手揉了揉顾畔的头:“记得好好睡觉,黑眼圈又重了,我有事,先走了。”
也许是马上要见到女朋友,顾畔瞧着程霁明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等程霁明走远了,顾畔才垂下头,从鼻子里哼出一丝笑来,不知在嘲弄着什么。
半小时后,程霁明的车出现在了一家私人画室的楼下。
车刚停下,不远处一个背着画板,手拿画具的女孩就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
女孩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坐上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抱怨:“哥,你怎么这么慢啊,我站在外面等了半天,不饿死也要冻死了。”
“路上堵了一小会。”
程家世代经商,父辈之前在香港混迹,这几年把战略重心转移到了大陆的风投行业。
他在家里排行老三,是二房的长子,除了一个亲生妹妹,上面还有两个大房所生的哥哥。不过自从他工作后,鲜少出在家里,偶尔才会像现在这样被妹妹喊出来见上几面。
“你这车里冷死了,怎么不开空调。”
程霁明瞥了副驾驶一眼。
“难道不是你穿的太少了吗。”他嘴上反驳,却抬手把空调温度调高,副驾驶的座椅也切换成加热模式。
“要风度就不能要温度,美丽和温暖是不能共存的,你还是多学一学吧~”
“满嘴歪理。”程霁明从歌单里找了首轻快的小提琴曲播放,才问道:“想去点吃什么?”
“看来我亲爱的哥哥今天心情很好哦?”女孩挑了挑眉,双眼放光地看向程霁明:“快分享一下,有什么好事?”
顾畔的身影在程霁明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他没有回答晴晴的问题:“吃你学校附近的那家火锅可以吗,吃完正好送你回去。”
“好耶好耶。”女孩的注意力很快被美食转移了,欢呼雀跃间感觉脚下踩到了东西,弯腰拿出来一看,是个黑色的棒球帽。
“嗯?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戴帽子了?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吗?”
程霁明扫了一眼,想了一会才记起这是那天送顾畔去医院时他戴着的帽子,看来是忘在车上了,浴室抬手拿了过来:“一个朋友的。”
“朋友?男的女的?”女孩听完来了兴致:“这帽子也不像是沈哥哥的风格,我可不记得你还有哪些好到能坐上副驾驶的朋友,难不成……”
程霁明笑了笑,由着她当福尔摩斯,只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程霁明从小桃花不断,也在家里的各种说服下尝试谈过,奈何本人实在不太感冒,最后索性全都拒绝了。
如今身边除了沈越这种关系亲密的人,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所以他在社交平台里都故意放了很多妹妹的照片和视频做挡箭牌。
家里不需要他传宗接代,关于他感情的事一向不大过问,后来出了一些事,渐渐地也没人敢过问了。
“你不说,那我回头问沈哥哥去。”
“那您请便。”
“哼。”女孩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问:“听说你下个月要来我们学校,到时候我可不可以去旁听一下啊~”
程霁明受前辈所托,作为特聘讲师十月中旬开始一直到考试月前夕,每周到S大给新生进行一次大学生心理健康宣讲课,顺带给校内心理健康活动中心偶尔帮帮忙。
“你又不是新生,来做什么。”
“给你贡献点出座率啊。不过我哥这么帅,只怕到时候我想去听,还得提前抢座位呢。”
说到S大,程霁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认识顾畔吗。”
“我们学校的吗?嗯——”女孩嘟起嘴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有点耳熟,不过应该不是美院的吧,要不我去学校里帮你问问?”
张雨晴性格很好,身边从不缺玩伴。让她去打听点学校的事,应该也很轻松。
不过和得到结论相比,程霁明更注重过程。
他思忖片刻,笑了笑:“还是不用了。”
这文真的有人在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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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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