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愈发狭小,走到尽头是一扇铜门,那门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咒,堆了厚厚的一层灰。
白江扶着金风,看着眼前这扇莫名其妙的门,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个门上所画之符有几分眼熟。
那些符咒横七竖八爬满了墙,似乎写着一个字:“封”。
白江知道:仙门总喜欢用符咒封住一些作恶的邪祟,但是他从未见过如此大阵仗的。
金风俯下身子,抹掉一部分尘土,看见里面赫然出现两个大字:“祭血。”
金风皱皱眉头:“真他妈麻烦!”正准备那觅缘划破自己手指,程碎却已拿破冰划破自己的手指头,鲜血直流,滴到了墙上,霎时间红花大现。一股强大的怨气充斥了狭小的空间,白江扶着金风,险些站不稳。
程碎单独站着,被逼退了两三尺,土在脚下划出了一道长痕。
白江的指尖刚触到铜门上的符咒,金风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金风反手用觅缘刀刀柄敲了敲罗盘壳:“这破玩意儿怎么比程碎的破冰剑还锋利?”
后面程碎抬头,刀刃在他掌心划出的伤口正渗出黑血——那是触碰千年阵法的正常反应。
“是困仙阵的变体。”白江袖中滑出半卷残页,符文在火光下泛着微光,“每道‘封’字都是活阵眼,需要……”话未说完,金风已经把流血的指尖按在最近的符咒上。
铜门应声而开,腐木灰尘中,三口黑檀木棺并排悬浮在密室中央,棺盖上的困仙纹在红光中扭曲,像极了挣扎的人形。
“三具棺材,三个人。”程碎用破冰刀挑起棺盖缝隙里的符纸,“祭血、引魂、破阵。”白江注意到他握刀的姿势——拇指压在刀柄第二道凹槽,那是寻幽客中“破阵者”的标准手势。
金风的罗盘突然指向正中央的棺材,指针在“离”位疯狂颤动,棺盖缝隙里渗出的不是阴气,而是隐约的檀香。
“不对劲。”白江按住金风要掀棺盖的手,触到对方袖中硬物的棱角——那是半块刻着“安魂”的玉牌。
程碎忽然轻笑,指尖血珠同时点在三口棺材的阵眼上,红光骤然大盛,在地面映出完整的九宫格。白江这才看清,每具棺材下方都刻着不同的卦象,中央那具正是“同人卦”,象征合作破阵。
“罗盘指的是生门。”程碎用刀面拍了拍中央棺材,“但得三个人同时触阵。”金风挑眉:“你怎么知道?”
少年袖口的三横一竖刻痕在红光中若隐若现,白江忽然想起,那是仙门禁用的标志,代表“共死”。
三人指尖的血几乎同时滴在棺材上,三道血线竟在空中汇成一条,如活物般钻入棺盖缝隙。
棺盖缓缓升起,里面空无一物,却在底部刻着与罗盘相同的方位图。
金风的罗盘突然稳定下来,指针直指棺材后方的石壁——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石阶,尽头有冷白的光透进来。
石阶两侧的墙面上每隔三尺嵌着一盏青铜灯,灯油呈凝固的暗红色。白江经过第七盏灯时,闻到隐约的龙脑香——那是仙门用来镇煞的香料,说明此处曾有人刻意改良过阵法。
程碎忽然停步,刀尖挑起墙角的碎纸:“是‘避阵符’,有人来过这里。”
纸页上的朱砂字已氧化成褐色,却仍能辨出“勿近棺椁”四字。金风嗤笑一声:“早说啊。”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震动,石阶开始崩塌。白江拽着金风退到墙角,程碎的破冰剑已插入石缝,剑刃竟没入三寸——地下是空的。
“下面有暗河。”程碎的声音盖过碎石坠落的轰鸣,“罗盘指的出口应该在水下。”
金风摸出腰间避水符,却被白江按住:“等等,这些灯……”他指着墙上的青铜灯,灯座上隐约刻着“引”字,“是导水阵,我们下去会被冲到阵法中枢。”
程碎忽然抬头,目光落在石阶尽头的光源上:“那光不是自然光。”白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惊觉那白光边缘泛着细微的金光,竟是某种符咒的光芒。
金风的罗盘再次震动,指针竟穿透石壁,指向光源后方的“坤”位。
“破阵需要反其道而行之。”白江摸出怀中的残页,最后一行字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以血为引,逆阵而走。”程碎的刀已划破掌心,鲜血在地面画出逆行的九宫格。
奇迹般地,崩塌的石阶竟停止坠落,露出隐藏在墙中的暗门。
暗门后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尽头有铁门半掩,门缝里透出潺潺水声。金风刚要推门,白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铁门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止”字,每个字都嵌着细小的倒刺,刺尖凝着黑血。
“是尸毒。”程碎用刀挑开倒刺,刀刃瞬间泛起青斑,“得用火烧。”金风摸出火折子,却在擦燃的瞬间看见门后水面上漂浮的尸体——那些尸体穿着与他们相同的寻幽客服饰,每个人胸口都插着刻有“阵”字的匕首。
白江的袖中血纹突然发烫,他这才想起,从铜门开启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血迹就一直在为阵法提供能量。程碎忽然轻笑,将燃烧的符纸掷向水面,火光中,尸体胸口的匕首竟同时转向,指向铁门右侧的石壁。
“那里有机关。”白江话音未落,金风的觅缘剑已插入石缝,用力撬动。石壁轰然打开,露出直通地面的竖井,月光从井口洒落,照亮了井壁上的“升”字符咒。
三人顺着井壁凸起的石块攀爬而上,当白江的指尖触到地面野草时,身后突然传来铁门关闭的轰鸣。
乱葬岗的月光清冷如水,金风瘫坐在地,望着手中完好无损的罗盘:“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棺材里为什么是空的?”
白江摸了摸袖口不知何时出现的血纹,那纹路竟与密室中的困仙阵完全一致。程碎低头擦拭破冰刀,刀刃上的青斑已消失不见,却在刀柄内侧露出半道刻痕——那是“叁”字的笔画。
“有些阵,看见的越是清楚,陷得就越深。”程碎起身走向夜色,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至少我们活着出来了。”
白江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在暗门后看见的寻幽客尸体——其中有一具的袖口,绣着与程碎相同的竹纹。
金风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着远处的墓碑:“你看那碑。”月光下,一块歪斜的墓碑上隐约刻着“寻幽客第三组”字样,碑前摆着半块罗盘,与金风手中的那枚竟是成对的。白江弯腰拾起罗盘残片,背面赫然刻着“勿信血纹”四字,字迹已被磨得模糊。
“走吧。”金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罗盘指针突然指向程碎消失的方向,“下次再也不接这种见鬼的单子了。”白江将残片收入怀中,指尖触到袖中残页的边缘,这才惊觉——那页古籍不知何时已变成空白,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乱葬岗的风卷起枯叶,将所有痕迹都埋进了夜色。白江摸出怀中的罗盘,指针竟再次转动,最终停在“未”位——那里生长着一丛血色的花,花瓣形状竟与密室中的困仙纹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程碎擦刀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某种释然的决绝。
金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白公子,走不走?”少年的身影已融入月光,袖口的三横一竖刻痕在风中若隐若现。白江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袖中的血纹突然微微发烫,却又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去了五个多时辰了……
“这是哪里啊?”白江刚出来还带有几分迷茫与警惕。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落秋山,采桑庄。”抬眼看去,迎面走来一个道长。
月白道袍浸在银辉里,他负手立于石阶,羊脂玉簪挽起的乌发沾着夜露,面如冠玉覆雪,凤眼微垂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折扇轻合于掌心,扇面八卦纹泛着幽蓝微光,指节捏着扇骨处凝着一滴未化的月光。山风掠过,道袍下摆的北斗纹漾起银波,身后云雾被月光镀成银边,恍若广寒谪仙,遗世独立。
这个人……有点眼熟!白江明明知道自己是第一次见人家,但就是觉得其人眉眼处与印象中某个人有点相像。
“程公子,好久不见。”洛沅江笑的温文尔雅。
程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了几分:“洛道长,别来无恙。”
原来洛沅江就是程碎的故友!
洛沅江看向白江和金风:“这位大抵就是程公子所言的金公子吧……那这位是……”
金风内心翻了一个白眼:真的是……谁知道程碎那家伙又和人家说了什么自己的坏话。
“我叫白江,是金家的门生。”白江拱手。
洛沅江扇扇折扇:“幸会幸会……”
他注意道三人身上血迹,尘土,微微皱眉:“三位这是……”
程碎冷笑:“还不是为了帮你寻到这罗盘,话说你存心害死我们是不是,为什么那宅子里会有那么多邪祟之物。”
洛沅江神色微怔:“误会了,程公子,只是我徒儿贪玩弄丢了罗盘,想着程府与那废宅距离不远,才写信请公子帮忙的,至于邪祟之事……我并不知晓半分。”
程碎冷哼一声:“你的罗盘,拿好了。”说完把罗盘撇给洛沅江。
洛沅江莞尔一笑:“多谢,天色已晚,不妨到我观中暂住一宿,也为我讲讲,你们遇到了些什么邪祟。”
程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三人跟着洛沅江往道观走去。
有些秘密,注定要留在黑暗里。而他们几人,不过是这庞大阵法中,几个暂时逃脱的活棋子而已。至于棋盘的主人是谁,棋子最终会走向何方,没有人知道。
月光依旧,乱葬岗的墓碑们沉默如谜,仿佛从未见证过任何血光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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