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遥看着工位上的这张盛世美颜,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的整个高中生涯,到处都是眼前人和楚星河的绯闻、流言。他们俩并肩走在校道上,实在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保持联系,现在又是什么关系呢?
尤紫茜见到她回来,转过椅子面向她,嫣然一笑道:“安遥,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回来翰州了,还拿到了齐昌银行的标。”
扪心自问,安遥与她是真的不相熟,以前高中也不同班,而她第一句话的口吻给安遥一种她对她很熟稔的错觉。
安遥不知如何称呼她,蓦然想起楚星河对她的称呼,便道:“尤物总,你好呀!幸会!”
安遥的工位是和团队成员一起在开放性的办公区域,也就是说,她们现在说什么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尤紫茜环顾四周,虽然大伙都安静地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但八卦是人之常情,竖起耳朵悄悄听的不在少数。
她道:“安遥,不忙吧,都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叙叙旧?这附近有一家网红咖啡店,保你喜欢。”
不会说的是“时光里”吧。
不过,她们俩没什么好叙旧的,安遥本不想去,但对方已经抢过她手上的资料放到工位上,又硬拉上她往门口走去。
安遥是半推半就坐上她的红色保时捷到达“时光里”的。
这车安遥记得。原来重遇楚星河的那天,车里是尤紫茜啊。
在“时光里”坐定,服务员过来询问:“尤物总,还是照常‘翰州一中’和‘七班’吗?”
尤紫茜点点头,问安遥:“你呢?”
安遥道:“和你一样。”
看来尤紫茜是这里的常客,不,应该说她和楚星河这一对金童玉女是这里的常客吧。
一会儿,咖啡和甜点被送上桌。
虽然“七班”确实是甜点中最好吃的,但这家网红咖啡店主打的是怀旧,一般人点的都是自己以前的班级名,当然也有很多是看推荐品点的。
但安遥还是疑惑:“尤物总,我没记错的话,你高中时是在四班吧。”
尤紫茜挖了口“七班”送到嘴里,微微一笑道:“是呀,不过我喜欢吃这个‘e’多一点。你知道e是什么意思吗?”
安遥道:“我猜这个e应该是自然常数2.71828,也叫欧拉数。”
尤紫茜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你数学可厉害了,当年很出名。”
应该没有谈情说爱的你们出名吧。
安遥但笑不语,尤紫茜又道:“你现在是从事数学相关的工作吗?数据治理项目?”
安遥道:“是的。”
其实尤紫茜能在工位上等她,就代表她已经了解了她现在的工作。
尤紫茜状似不经意唠嗑:“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有男朋友吗?还是已经结婚了?”
在行长室门口,她看安遥的那一眼是充满敌意的,安遥可没有忘记,虽然有时木讷了点,但这种似乎想剐她一身肉的敌意她还是能真切感受到。
尤紫茜是把她当成情敌了吧,毫无疑问肯定是因为楚星河。楚星河做了什么,或者说,她把楚星河怎么了,竟让校花同学有这样的错觉?
呃,把他当成牛郎睡了应该不算什么吧,毕竟在当事人眼中,那只是一桩生意……
不知为何,也许真的是因为与楚星河有了肌肤之亲,她竟然生出一丝要与尤紫茜较量的劲来。
这对于她来讲,是一件脱轨且危险的事,甚至比当年与父母斗气而改报志愿,还让她更紧张和兴奋。
尤紫茜见她没回答,难掩欣喜道:“不会是孩子都生了吧?”
安遥漾开一个礼貌的笑容,不紧不慢道:“男朋友都还没有,哪来的孩子啊。你呢?”
尤紫茜的笑容有一瞬凝固在嘴边,旋即又妩媚一笑:“干我们这一行的认识很多男人,各种各样都有。安遥,你喜欢什么样的?老同学我给你介绍个青年才俊?”
安遥笑眯眯道:“那倒不必了,我们公司男同事也不少。”
尤紫茜道:“哦?那是有暧昧对象了?有喜欢的人?”
她越挖越深,安遥避重就轻,把问题抛回给她:“别总聊我了,你呢?追到楚学霸了吗?”
尤紫茜一撩过肩的大波浪黑发,妖娆一笑,道:“当然追到了,他那个人呐,公私分明,在办公场合不喜欢卿卿我我,连我的事都是公事公办,私底下却黏人得要命,没想到吧。”
安遥的心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轻轻的,不着痕迹的,有种不能宣之于口的微痛慢慢游走至全身。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偶尔想起这对金童玉女并肩的身影,总是不由得一阵发酸。
“你知道的,星河长得太帅了,那双眼睛看谁都自带勾魂效果,又深情又迷人,我一天天地帮他清扫烂桃花,都快累死了!”尤紫茜一副愁云惨淡的神情。
这凡尔赛大可不必!
安遥喝了口咖啡,上次尝的“翰州一中”有丝丝回甘,但这回她只尝到苦,一直苦到胃里,令她一阵不适。
“安遥,你现在和他共事,日日对着,会不会也对他有想法?”尤紫茜那双荔枝眼此刻看起来无辜单纯极了。
安遥礼貌一笑:“哪会呀,而且一般情况下我不需要跟他汇报工作,我和他很少接触。”
尤紫茜终于放心似的喝了一大口咖啡。
安遥无心再和她闲坐,迅速喝完咖啡、吃完甜品,就告别了。
呵!在尤紫茜眼里,她安遥也是需要清扫的楚星河的一朵烂桃花吧。
那对金童玉女终于在一起了。没想到在死缠烂打的招数下,楚星河终究投降了,她以为按他那孤傲冷肃的性子会撑很久很久呢。不过,确实也撑了很久了,已经十年了吧。
十年,一个女孩最美好的青春,都没有他参与的痕迹。
而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二年前,那时高二选文理班,她数学好,自然选了理科,他们成为了同班同学,她是数学课代表,他成绩年级第一,本该当选班长,可他性子冷淡,不喜欢管这管那,任老师如何游说,他都不肯担任班干部。
安遥的个子在女孩中算高的,经常都是坐在教室后三排座位,楚星河则永远都是最后一排。就算是她有时坐在他的前面,他们也很少交流,极其陌生。
直到有一次放学后,安遥和另一个女同学被老师留下来出黑板报,这期黑板报的主题是数学论。她负责筛选文章和摘抄,同学负责构图和画画,她先勾勒出几块区域供安遥摘抄。两人各自分工,很快就完成了大部分的任务。
黑板报是学校传播教学理念和课余知识的一个渠道,在教学楼通往饭堂的必经之路,只要有心,每个同学都能看到。那会,正是晚饭时间,这条校道上人来人往,虽然大家都步履匆匆,但还是有人停下来认真观赏。
这人便是郭东雷,以及已经和他打成一片的楚星河。
“e,是自然常数,其值约为2.71828,是一个无理数,是自然对数函数的底数,也被称为欧拉数或纳皮尔常数。它被广泛应用到经济学中,如金融的连续复利计算,通过引入e将未来现金流折现到当前时间点,极大地简化了连续复利和随机过程的计算。在风险管理方面,e被用于计算和管理投资组合的风险敞口……”
郭东雷嘴上念念有词,将安遥摘抄上去的文字读了出来,却不是很明白:“欸!安遥,这个e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安遥是站在凳子上写黑板报的,听到他问自己,便回头道:“e代表着连续增长或衰减过程的极限,是自然界的指数变化规律。假如1连续无限增长,最终结果就是e这个值。”
郭东雷还在丈二摸不着头脑时,一个低沉的嗓音接上安遥的话:“而且,e的x次方的导数是其本身。”
安遥看了看接话的人,因为她站得高,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他的,他也正抬头看她,目光淡漠孤傲。
此刻晚霞漫天,绚丽的红晕在他后方衬托着,似一幅展开的美丽画卷。
安遥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他也只是看了她这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呀?!为什么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郭东雷抓狂道。他的成绩在班上是倒数的,不明白也很正常。
安遥回过神来,宽慰他道:“你只需要记住e=2.71828就行了,省事点。”
郭东雷笑嘻嘻道:“也是,我管它是什么意思,死记硬背总可以。安遥,你什么时候写完黑板报?”
安遥扶了扶眼镜,道:“有什么事吗?”
郭东雷道:“我有些数学题不会做,想请教你。”
安遥瞄了瞄他旁边高大冷肃的身影,道:“楚学霸没空教你?”
郭东雷说谎不打草稿:“他也不会。你不是我们班数学课代表吗?你数学最厉害了,肯定得找你才能解决呀!”
安遥道:“行吧,你回课室等我,我过一会就过去。”
郭东雷道:“我看你也写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在这等你一起回去。好不好?哥们儿。”
楚星河瞟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安遥知道郭东雷对自己的心思,不过一直没放在心上,她转身继续写板报。
两人就在她身后看着她写。不知为何,感觉四道视线看着自己的后脑勺,让安遥第一次感觉很不自在。
“有错别字。”那个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极限收敛的‘敛’字错了。”
安遥连忙检查刚刚写过的地方,也许是心不在焉,她竟一时找不到“收敛”两个字。
楚星河见她懵圈的状态,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指黑板的某个地方,那地方正好在安遥胸前,她一阵紧张,慌忙往后退。她本来是踩在凳子上的,这一退就差点儿踩空,她一个趔趄,前后左右都没有可以扶的固定物,眼见就要摔下来了。楚星河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她才稍微站稳了。站稳后,他立刻撤回手,退到后面去。
“谢谢!”安遥道。
“没事。”他淡淡地道。
就这一摔一扶一谢一答的几下功夫,两人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流。
一旁的郭东雷一脸错失良机地和楚星河悄悄咬耳朵:“你刚刚就不该扶她,让她摔下来,我刚好在后面接住,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她感激涕零,肯定就能接受我,可惜了!”
楚星河睨了他一眼,道:“没接住怎么办?”
郭东雷道:“怎么可能接不住,我就在她后面。”
楚星河冷嘲热讽的语气:“打篮球传球给你,你接住的概率有多低,你不知道吗?”
郭东雷摸摸鼻子,不敢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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