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行宫
十六年前。
但通过这封告密信,太后王洁媛知道了炀离山有座行宫。
去年夏末那场水灾,冬至那场大疫,都让她身心俱疲。不知不觉,过完年到了春末,她带着一队随从去往炀离山,为犒劳自己,既踏春也避暑。
春末时节的炀离山甚是美丽,香气十足。王太后装扮成村姑模样,闲庭信步在炀离山后山山间小路上,没有带一名随从。经过多日观察,她感觉炀离山是很安全的一个所在。
她偶尔看看树,闻闻草。
突然,一支冷箭射来,几乎擦身而过,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循箭方向看,箭射中了一只兔子。
这时只见一个英俊高大,星眉剑目的男子,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信步而来。对她一笑,道:“姑娘,见谅,让你受惊了。”
王洁媛刚想怒斥他大胆,转眼一想,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着,忍不住噗嗤笑了,对他笑道:“无妨。不过,这只兔子,可否给我,我要烤来吃。”男子仔细看了她一眼,道:“不可。”
王洁媛恼了,伸手就想抢过来。男子抓住她的手,说道:“姑娘,休得无礼。我只能分你半只兔子。”
王洁媛甚是好奇,怎么个分法呢?能给自己半只兔子。
只听男子不容置疑地道:“你随我来,我们到那边林中空地把它烤了。”男子很熟练地把兔子挂树枝上,用匕首切开喉咙处的皮,往下剥,剥光了皮。王洁媛帮忙捡了柴禾,男子搭好了架子,生了火,两人开始烤兔子。
男子还从兜里拿出一些蘑菇,穿在一根树枝上,把蘑菇也烤了起来。
绝的是,他还随身带着盐和孜然。烤完还撒了这些调料,香气扑鼻。王洁媛走了一段后是有点乏累,腹中空了,闻到这香气更加觉得诱人。
男子拿出一把匕首刀来,火上烤了烤,呲啦一声划开,把两条兔腿下半部分都给了王洁媛。王洁媛觉得男子非常细心体贴,还把刀放火烧过进行消毒。还把兔腿都给了她。
吃兔腿之前,两人已经把蘑菇都吃了,头有点晕晕的。吃完兔腿,两人都感觉仿佛树林变形了一样,整个人身体软软的,仿佛置身云端,还看到大象,有很多大大的花朵,用手去捏,却发现花朵瞬间变小。不好,莫非兔肉有毒?后面逐渐意识模糊,昏倒之前,王洁媛想:他给我下毒了么?可她看到那男子已然先她晕倒在地。她硬撑着过去摇晃他,看他是否假装,但结果男子根本纹丝不动。
王洁媛也支撑不住了,昏倒在地了。
半夜时分,林中灯火通明,人群举着火把大喊大叫:“太后!太后!”人影穿梭忙碌,突然有人大叫道:“在这里!在这里!”人影迅速聚集过来。然后嘈杂声中两人被抬回炀离山行宫中。
王洁媛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香甜过了?
她把侍女云娥叫来,方才知道御医已经来过,诊断自己和那男子误食了有致幻效果的毒蘑菇,所幸吃得不多,可能这些蘑菇中只有一两个是鹿花菌。否则,可能真要中毒身亡了。云娥告诉她男子还在昏睡中。她方才觉得,自己不是被人害了,男子本是无意的。
王洁媛打量着男子熟睡而英俊的脸庞,突然心有所动,深宫寂寞,少妇怀春:“不知这男子是谁,哪里人士,不过自己这太后的身份……”想到这里,她把云娥叫来,吩咐一番,如此这般。大意就是让所有人都保守秘密,不能让男子看出自己身份。她依旧村姑模样,换睡到客房。男子隔壁。
大概入夜时分,男子才醒转。醒来以后,四下环顾,黄昏昏沉的暮色让人感到脆弱。男子奇怪:这是哪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要踏出门去,就见那个分吃兔子肉的村姑站门口,盯着他看。他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树林里吃烤兔肉吗?”
王洁媛一直在隔壁等他醒来,通过壁缝偷看他半日了,越看越觉得好看,帅得让她有点坐立不安。好不容易见他醒来,立刻去门口堵他。王洁媛道:“他们说这里是炀离山行宫,是皇家行宫,你和我都是被他们打猎时所救。御医替我们诊治过,我们误食了致幻的鹿花菌。”
“哦,原来如此。”男子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萍水相逢,也是缘分。”
“我名叫王吉友。敢问公子你呢?”
“吉友姑娘,在下姓武名利。”
你家住何方?将去往哪里?……两人问来答去,都对对方说了一堆谎言,只有两句是真话,王洁媛说自己丧偶,男子也说自己丧偶。
两人确实都丧偶,王洁媛亲手杀了合裕帝,为了让儿子能登上皇位。武禄夫人蒋碧婵难产,生下儿子武修之后就血崩而亡。
三日后,两人依依惜别。相约半月后再到林中空地相会。
半月后,两人再次相会。女为悦己者容,村姑身份也不能阻止王洁媛打扮自己一番。武禄也刻意修饰了一番,比之前更加帅气。两人在林中互诉衷肠。之所以相约半月以后,这半月时间,武禄已然在林中空地中搭起了一座茅屋。茅屋侧是一座小小瀑布,还有一条小溪流过。瀑布顶是一座小水潭。
整个夏天,两人都在潭中游戏,在小溪里浣衣洗菜。直到秋天快来时,夏末将至,耳鬓厮磨到那一日,王洁媛知道自己该启程回去了。就留了一封书信:“武利郎君,能与你共度一夏于我今生已足矣。今妾身不得不归去,不辞而别,还望君勿怪罪。此后余生,日日思君。却只可思,不复再见。君且当,夏梦一场。”
等武禄回到茅屋看到,从此失魂落魄。
王洁媛深知,再好的感情,久了,也就淡了。合裕帝后来是如何对自己的?甜蜜期过后,就不过尔尔了。不如就此让武利活在对自己的思念之中。她还有她的明儿,她还要辅佐她的明儿坐江山,又怎能长久地耽于这儿女私情中?!
其实,武禄,本想带她回杏花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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