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青娘

十六年前。

这天，师太讲的经文，是《十善业道经》。该经出自西晋月氏国三藏竺法护译《佛说海龙王经》，为其第十一品《十德六度》，是释迦牟尼佛在娑竭罗（意为：咸水海）龙宫，为龙王所宣说的经典，即诸佛菩萨有一方法，能断除一切痛苦，获取极大利益，这个方法就是修行十善业道，即从行为上远离杀生、偷盗、邪淫；从语言上远离妄语（说谎）、两舌（挑唆）、恶口（语言粗俗）、绮语（花言巧语）；从思想上远离贪欲、瞋恚、愚痴。离此十种恶业，就是修行十种善业。十善业是佛法修行的最基本法，无论大乘、小乘佛教都视此经为基础教材。

听得如瑶默默困顿：“这十条里，我会犯的，也改不了的，应该就是绮语了。那么，那位帅气的林公子呢？邪淫？”想到这里，不由得脸微微一红。她转脸看到如菲也正好在看林公子，而林公子，正愁眉紧锁地认真严肃地听着，仿佛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如瑶如菲这等美女存在。

这天下了课，回到宿舍，如瑶跟如菲开始议论起这位林公子。如瑶问：“这些天，你可曾跟他说过话？“

如菲无奈道：“不曾。此人多半是个哑巴。”

“呵呵，他只是不愿理睬你罢了？！”

“那你让他理睬一个试试？！”如菲有点气恼地激将法道。

如瑶淘气的心理又来了，对如菲抱了一抱，说：“我们再打一个赌吧？就赌你和我，谁能让他说一句话。”

如菲嫣然一笑，心想，这些天，我虽然没有费尽心机，也至少是花了一点功夫，小心机，却始终没有得到他半点回应。“赌注是什么？”

“赌注么，我暂时还没有想好。或者这样吧，就在对方需要的时候，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吧。”

如菲很喜欢跟如瑶玩，这个活泼伶俐的表妹古灵精怪，每次想出的打赌，都特别好玩，赌注也十分有趣。“我欣然接受严大小姐这次的挑战！”

“那我就等着陈大小姐胜利的好消息！”

翌日，芸香师太讲的经文是《佛说盂兰盆经》又称《盂兰经》。收于大正藏第十六册。内容记述佛陀之大弟子目连，因不忍其母堕饿鬼道受倒悬之苦，乃问法于佛，佛示之于七月十五日众僧自恣日，用百味饭食五果等供养十方佛僧，即可令其母脱离苦难。

如瑶如菲只看到林公子居然流下了两滴眼泪。她们两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两人似是达成了默契般，赌约之事，且待明日再说，至少今天不是合适的时间。

第三日，如菲在抄写经文时，故意装作不识一字，请教林公子，林公子却并不作答，眉眼都没有抬一下，拿笔写下一个“茄”字。意思再明白不过：伽蓝的伽，读音就是茄子的茄。

如瑶在小憩时问他：“林公子，您《金刚经》读过几遍？”林公子连眼睛都没有抬，就竖起三根手指，给她数了数。意思三遍。如瑶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莫非，他知道她们两个打了赌？

第四日，如菲又不小心把墨汁滴到林公子的衣服一角上，不断道歉，她想：“林公子这次应该会说句没关系了吧？”没想到这个林木头，摆摆手表示不要紧，径直到水池边自己轻轻搓洗起来。

如瑶则起了个大早，去林间摘了一大把野花，郑重其事地送给林公子，对他说：“林公子，送给你！”见他蹙眉，又补充道：“花是否很美？我看你好像每天皱着眉有点不开心，所以想让你看看生活的美好。”她想：“我如此体贴至微，这下你至少该说谢谢了吧？”没想到，这个林哑巴，只是双手作了一个揖表示谢意，脸上神情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一连几日，种种刻意为之的花花巧合碰到这个木头人一般的林公子，都是失败。

如瑶如菲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再打赌，而是改成合作：“只要证明他不是哑巴，本大小姐们就都豁出去了！”两人开心地击掌为盟。

但今天一去听经堂，就看到多了一位陌生女子，芸香师太介绍到：“这是柳青娘。她从今天开始与你们一同听我讲经。”

柳青娘穿着朴素，脸颊有点鼓，脸色还有点黄，幸亏还长了一张粉红嫩嫩的樱桃小口，笑的时候可能还有几分姿色，不过不笑的时候就看着一副苦相。她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礼貌地微微一笑。她也能来听讲经，实在令人有几分好奇。之后，柳青娘一直板着脸，真真是一直一副苦相，令如瑶都觉得听经堂里气氛凝固了一般，一个屋子里居然有两个人都严肃沉默着，更加无聊了。

课间歇息时，如瑶写了一张纸条：“你猜猜，我心悦谁？”然后如瑶假装头晕，如菲假装搀扶她要去隔壁休息，如瑶不肯，说：“我可能没有吃早点，不知道能否麻烦你给我拿点点心吃。”如菲拿了点心回来，也给了景胜一碟，给了柳青娘一碟。

等吃完点心，如菲故作姿态喊道：“各位啊，麻烦你们把碟子还我啊！”景胜先把碟子放回茶盘，这时他需要路过柳青娘的座位，等青娘再放回碟子时，就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纸条。其实这纸条是如菲在送碟子时，压在碟子底下，早就放过去的了。

此刻，如瑶和如菲盯着柳青娘，看她反应。只见柳青娘羞恼地涨红了脸，扔回给景胜，道：“登徒子！”如菲和如瑶忍住笑，转头看景胜反应。他莫名其妙捡起纸条，看了看，欲言又止。柳青娘刚刚来，对景胜不甚了解，自然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个帅气的木头，他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景胜面对这种恶作剧本想解释，想了想，摇了摇头，又正襟危坐等待上课了。

如瑶如菲，相互看了一眼，扁了扁嘴，叹了口气：哎，又失败了啊。

如瑶和如菲又安排四位婢女帮忙想办法，四位婢女在听讲经时也心不在焉地看着又帅又呆的这位林公子时束手无策。这一屋子的女人，围着一位英俊小生转，就想博得他一笑或一言。而这位小生，因母妃生死不明，心怀大仇，郁郁寡欢，沉默无言，呆若木鸡。

晚上住宿时，因不忍让柳青娘独自住一室，就让其中一位婢女，珍珠和她同住。不多久，珍珠就和柳青娘混得很熟。女人之间的交往无非是交换秘密。珍珠把自己的悲惨身世，怎么从官宦小姐沦为了婢女跟柳青娘说了。柳青娘也告诉了珍珠自己的身世。

原来，柳青娘也是望梅镇人士，非常凑巧，和林氏，淑仪妃同一个镇，只是她要比淑仪妃小十多岁。

那一年青梅卖的价格特别高，所以柳青娘的父母就借钱买了很多青梅树，开了荒，希望来年有个好收成。却没有想到，第二年的价格几乎是当年的十分之一。柳青娘的父母就欠了很多债。逼债的人，天天上门去。屋漏偏逢连夜雨，柳青娘的母亲急得生了病，不到半年就生病去世了。而母亲去世后，父亲更加忧郁，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那天债主上门不久后，他就被人发现吊死在自家的梅树林里。柳青娘怕被债主逼迫要卖到青楼，只能带着弟弟柳波背井离乡出逃。但没有走多远，就遇到了债主。正好遇到杏花坞主武禄搭救。就被认了杏花坞的干女儿干儿子。这次受到芸香师太的邀请，杏花坞也就让她出来听经，接受接受教育。弟弟柳波年纪尚小，就留在杏花坞了。

趁柳青娘不在时，珍珠绘声绘色给大家讲柳青娘的身世时，景胜一动不动地坐着听着，内心也生出了几分怜悯，有点同病相怜。日后他倒处处对柳青娘多了一分关照。所以，他倒跟柳青娘说上了一两句话。如瑶和如菲不由得有些妒忌和不解。不过听到她居然是杏花坞的人，如瑶就有些开心。她一直以来找的就是杏花坞啊！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定要跟柳青娘搞好关系，让她带自己去杏花坞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