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走呢,我也没有意见对吧,反正是,你把□□回来。那个群是你在我单位建的,你借助于我们机构的资源建的那个群,你不能带走,你不能把卫老师从群里踢出去,这件事你做错了。你以前的事情我从来没说过你错过,你必须把那个□□还给我,交还给我,交还给我!这是必须的。”正是因为司空见惯的三令五申,我能给予说这些话的领导的态度才从一开始的认真听闻到后来的充耳不闻,尊重是相互间的。至于“以前的事情从来没有说我错过”这一句。起初是因为学生作业有不懂的数学题向数学老师请教到她嘴里成了我数学什么都不会,我也可以给数学班的孩子们讲语文,可她们并不赞成互帮互助的教学方式,为了自己手里握有更多的学费。
其次是因为复习阶段给新生布置了课外任务导致生源流失我饱受批评——“你不要给孩子逼得太紧了,你晚上十点就让回。但是,期末复习周学校给的卷子本身就是比较多了,晚十点大多数孩子都没有完成作业,尤其许生涛,晚八点放学晚九点进班;除此之外,这时候招新生进来确是难免的跟不上复习节奏的。
再者是因为语文课讲满了两个小时导致孩子不爱写作文是我的不对,一概而论直言——“上课应该带着他们做游戏,玩就是了,不要讲得多了,他们期末考高了就不来了。”具体来说,这个孩子是因为本周五天之内写了学校的三篇大作文,正好赶上我周末作文课,一共四篇,写完之后便向家长反映再也不爱写作文了。我是后来才知情的,无法采取补救措施,我平常会很在意孩子们的要求,根据他们喜欢的他们选择的安排周课时。但期末前一周,在时间在逻辑在课程安排的合理程度上,都应该是大作文。就算得我能提前明白情况,孩子们来自不同的班级,也不能因为一个人不想上我就临时篡改课程内容。四是因为一次会议没有去,而被质问——“你凭什么不来?你这样做是犯了很大的错误。”
最后,因为不想跟着一群人陪她一个围着一台电脑嘻嘻哈哈地改一篇送审文件而转身回家,而被指责——“你为什么不参加我们的集体活动?”因为拖完了地不想跟她们打打闹闹,独自备课,而被指责——“你怎么不跟她们一起干活?你是不是没干活?大家都在忙就你闲着。”因为暑期开了课外名著班而被勒令立即换课——“家长不认这个,必须讲课内,讲学过的讲预科。”我并不赞成语文提前讲新课,会减少新鲜感降低学生语文学习的积极性,课本内容于春秋季课程跟着学校进度,考到A就足够了。
许文强是帮助了我诸多,愿意他的学生来我班上上语文公开课,愿意接受我的语文复习资料,愿意帮助我解决一些数学难题,但他也在我的班级群里,学习家长维护的方法——作业点评的格式、课堂反馈的要点、资料分享的编辑,我的学生也有始终上数学课的,他对于我的生源情况了如指掌,可是他,从未把我拉近他的班级群——甚至明令禁止,我动员他班上的学生上语文课。先前我有一些不成熟的举动,威胁到了他的利益。我也有一些自己的理念,首先,我想用自己的知识帮助到更多的学生,鼓励他们来公开课并尽量有可能地把他们转化成我的小粉丝,这样有利于老师的长期课程的进行,有利于学生的长期发展,语文素养确不是一两节课就能够速成的。我想我学一辈子语文,都难以形容其语言的魅力,所以学一会儿语文,也只是浅尝辄止了。
其次,要根据学生的学情安排课程,数学薄弱补数学,热爱语文学语文,不能就着课程利益一概而论。我有想推荐许生涛上他的暑期数学课的,希望他在下一学期的学习中能够提起对数学学习的热情。但是我的晚自习生源毕竟有限,也就是仅为他学生数量的一半。从我这里谋不来既得利益,他便当面言明了这明令。毕竟经济能力有限的家长居多,他们通常只会选择一门最需要提分的薄弱科目进行补课。所以卫校再三告诫我,除了课本其他的都不要讲。我完全不如此认为,不短只是学习方式的一种,但真正能受用终身的东西,一定在于取长。所以补习班不能被定义为差生集合地,对于我来说更大程度上是,兴趣特长班——因为学习所以热爱,因为热爱所以学习,因为学习更加热爱,我们要给尽可能多的孩子因为学习而唤醒丰富感受的尝试。
“还有文浩的学生,你不准动啊,你到哪里都没有问题。但是你不准动,文浩的学生群必须还给我。如果你要把那个微信群拿走,你得给我一个理由,你得给魏老师一个合理的理由,文人之间的合理理由。卫老师不是个野蛮人,虽然你和我不合,我给你想过你的未来啊,那你给我想过文浩的未来吗?你替卫老师想过这一群人的未来吗?你没有想过。所以你不要动这一群人的粮食啊,我们现在的确处于劣势,我们没有学生。”
“我对你做的都是善良的事儿,卫老师是信佛的,没有伤害过你。”正是因为这份善良,我才留在这里,我想着我走了,暂时没有代我班的人选,这个机构就没有一个语文老师了;就是因为这份善良,我为她辛苦招生的态度所打动,为在我生病时她给我买了一箱酸奶而感动,所以我才留在这里三个月之久,忍着责备、找茬、贬低,却不知自己正在被这环境慢慢影响,正在变成一个性情暴躁、充满怨意、口不择言的人,正在陷入她们勾心斗角的怪圈,可我并不因此感到快乐,甚至排斥甚至厌恶甚至再也不想见到她们任何人。
“你就带四个学生我都能给你两千块钱,按道理来说,这四个学生的利润没有两千块钱,应该是我多给你给了。但是我为什么认为你可以拿多余的钱,因为你善良,因为我想着你走的时候会给我一个交代,那这就是我多给你给的钱。那你要认为你做的对,那你就去做吧,那你是亏欠卫老师的。”是的,七月的工资我和一个前台实习生一致,只因为卫校在她入职时答应了她一个月两千元的死工资。她可还记得,在我带晚自习时神神秘秘叫我出去,说,“七月份工资争取给到你四千。”净说些不找边际的话,根本没有白纸黑字,她想何时反悔想如何反悔便如何反悔。其一,发工资之前,我并没有明确和卫校提出过——我想辞职。其二,我不是只带了四个学生,准确来说,上半个月有八个,下半个月有六个,于情于理,我不亏欠任何人。
“其实你走,我们大家帮你欢送一下对吧?多好的一件事儿。”哪个老师辞职我也没有见欢送过,如此伤心之事如何用得“欢送”?
“你非要把那个群拿走,你这,你把那个群拿走很明显的,你去投奔柳老师去了。这就不合适啦,这叫这个行为叫偷盗行为啊,偷盗行为!我们的合同里有个条款还没来得及和你们签,就准备一切正常后再给你们签个合同,走的时候该交的群全部要交出来。全部要交出来啊,因为在你不能挣钱的时候,在你没有挣到那些钱的时候我也让你拿了那么多钱是吧?晚自习的学生你要带的都没有了,人家许文强越带越多,你那越来越少,我都没有批评过你,就因为你的情绪很重,也经不起批评。”真是狗急跳墙,她跳了也并非这一回了,平常里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弄得整个机构乌烟瘴气。是的,按照她的逻辑,我是把学生都带解散了,我没有学生了,她还要我的自习群回去干嘛?许文强是越带越多,一在主任给他学生,二在他比我更擅长招新。而她们,没有任何人让我感觉得到这是一个可以互帮互助、互相信任的团体,只有在自己权威受损的时候,“合作”二字是她们作为要挟的砝码。
“为了你,我也损失了一个小魏老师。去城里找一家大培训机构,你与我做对立面与自己与他人都是一种伤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在豫哈学校搅和。这里的学生差,成绩难提高。市里,像爱佳共一千多英语学生,给你动员一下你不愁没学生。其实市里每个大培训中心都有一千到两千名学生,去找一家欣赏你的。我们每踏出一步都是无可挑剔与指责的,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不后悔。”一千两千也好,一万两万也罢,作为一个新人,换一个新的地方,都必须得从头起步。自己的学生是凭借自己的认真负责和人格魅力慢慢吸引来的,是从引流新入的学生中选择的,没有哪个老师蠢到随意把自己辛苦经营的事业拱手相让,也没有哪项事业是随意动员一下就能够一劳永逸的,重要的只有,相似的教学理念。
“柳校好不到哪里去。去年五月初一把给她借钱十万。她说走个流水,两个月。直到今年五月才还回来。”好与坏,只由得当事人自己判断。
“如果我的学校不在这里,我单干一定远离,不开心就远离。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非要整到两败俱伤?非整的离不开这里。我卫老师离开这里可以活下去。我们学习了《弟子规》,就是要成为心端体正的人。”其一,我的家在这里,若是去市里工作,晚十二点下自习早也没有公交了我如何回家?其二,市里的机构鱼龙混杂,我从头再来也必定需要领两个月的实习工资,哈密相对经济低迷,实习工资少之又少,我大可不必花费两个月的时间在资源重组上面。其三,我向来打算勤勤恳恳工作、认认真真教书育人,若不是她一再逼迫,我何曾会有辞职重启的想法?其四,我心有所系情有所牵,这几个孩子我带了,就必定要有始有终,带出个成绩来。
而卫校整日咋咋呼呼、心神不定、患得患失,搞得所有员工跟着她终日惶恐。将来的发展好或不好,不是推测出来的,不是幻想出来的,是一步步用实力打拼出来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能够安安心心做我想做的事情,能够快乐且自由地教我想教的知识,那些能够预料到的名气,只是附庸而来的东西。
她若是不说,我没有意见也没有反驳,我还会心存感激。单是她这番话,让人怀疑自我付出怀疑自我价值的话,让人心生烦躁、害怕、气愤的话,让人无法不提出相反意见的话,必须要声讨些什么的话。
我只回复,“我带语文,你们带数学,何来两败俱伤之说?各凭本事,公公正正。”
按下了拉黑键,从此清净。
“情绪勒索是心理治疗学家苏珊·福沃德提出的理念。是指我们无法对自己的负面情绪负责,而企图威胁、逼迫、利诱他人顺从就范的行为模式。勒索者在情绪捆绑时会强调她的付出,通过不当的情绪和刻意的扭曲让自己的逻辑合理化,让对方进入自己的逻辑中,百口莫辩,即让悖论合理化。这种情绪勒索有时候往往和商讨、迁就等词汇混淆,让我们常常深陷其中却不自知。”
她擅于利用聘用者和被聘用者的关系,一次次进行情绪勒索——我都对你那么好了,替你想这想那,所以你应该什么都听我的。明知道员工是因为对公司不满才愤然离职的,在好好教书的那些日子里,我从未想过主动放弃这份工作。先是使尽一切方法对她好,等她全心为她工作的时候,她便开始一点点挑小毛病,一次次给员工施加压力,让对方愧疚、自责,以达到自己的目的——随叫随到、工资剥削。这就是勒索,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情绪勒索。
每个人的情绪是有界限的,但人与人的情绪之间又会产生关系。她可以情绪界限不清晰,但我,绝对做不到如此。任何关系都应该经得住三点叩问——这是不是可以长久的可合作关系?这是不是健康的值得包容的关系?对方有没有给予“我”足够的理解和尊重?
每一项答案都是否定的,那么我完全不能再深陷同情的囫囵而不自知了,因为我同情她我愿意付出我的善良就该对她、对所有人一再包容一再忍受吗?就应该接受她们的语言攻击、接受她们的指手画脚,因为我并不赞同的想法而改变自己吗?我无法做到,这段合作关系必须重新审定,确定结束。
如此,心中甚是疲惫。就这么缓了缓,第二天我约了小代一起做学习笔记,开启自我认同新征程。当天下午,卫校给她打了电话,要求她第二天去学校上班。小代说是休假期间,不愿去,卫校就布置了任务说她在家里也不能闲着,小代坚持认为自己拥有休假时间不接受工作的权利。于是卫校一气之下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又打过来,说了如下这些话——
你不听你不知道你的缺点在哪里。
小迪不是前台,是要带学生的,你就是个专科生而人家是本科!我至少给她招十几个学生呢。
你们太弱了,我拉着你们我太费劲。
就像你,你听了没用。不管有用没有,你得听了写笔记。你上次笔记一看就是抄的,所以我没有给点评。
你不想打电话也行呢,给我要电话去,反正不能闲着。
不是这个问题,你理解错了,我先发给你,咋俩儿再聊。
我就是想让你多干点活就是不想干,我就是想培养你年轻人社交的能力,我都没有把这个重要任务交给许文强,因为它太重要了。
家长有什么疑问,都把错误落在辞职老师的头上,我们不要自己败坏自己的声誉。
小代跟我直言道,“我等会儿就要在群里阴阳怪气地说,我就是专科我就是理解能力低下,我就是听不懂看不懂,所以我就只能写成这个样子。”不过这不过是背地里说说而已。
至于听课笔记的问题,那天小代一早就写完发给我看呢。群里卫校发了一堆语音、几张图片,文科学习的东西,本就一大抄,她何故如此冤枉人家。那天小代确实跟她闹了矛盾,因为她嫌小代字母写得无敌难看、磨课过程愁眉苦脸、教案标注课程重点和难点太形式主义,小代跟她急了,直接跑回了宿舍。
后来——
“卫老师,我下午上不了课,我没状态,我笑不出来,三篇教案我会重新认认真真写好发给你,图也慢慢抽时间画好。你不用开导我,以后也不用给我说好话,你说的我都接受。想自己静静,就是你觉得我奇奇怪怪也好,但是我真的没办法领导骂完,我就立马恢复状态,我做不到。反正是我自己的问题,上课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让孩子喜欢。”小代性子弱些,又寄人篱下,受了委屈她跟朋友说完生气完又跑去跟卫校好声好气道歉,这样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做法,我无法帮忙无法评论,这样没有错还非得认错的语言,我读来只觉得心酸。
这一切,在这些新招来不久的老师身上,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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