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伊斯越放假越不着家，天天往苗缱那跑，又是帮忙扫房贴对联，又是帮忙置办年货，今天过来给老太太带了件红旗袍。

老太太笑的不行，弗伊斯跟苗缱说：“你看，我就说奶奶会喜欢的，你非说不合适，事实证明还是我眼光好。”

苗缱：“你觉得阿婆笑成这样是因为喜欢吗？”

弗伊斯：“那不然呢？”

苗缱摇了摇头，没说话。

老太太笑够了才道：“小伊呀，奶奶都八十多岁的人了，打扮的跟新嫁娘似的合适吗？”

苗缱问弗伊斯：“合适吗？”

选料子时苗缱就说奶奶很少穿红色，这块不合适。弗伊斯就相中这块料子了，说这个颜色深沉也贵气，奶奶穿绝对好看。因为意见不统一，弗伊斯还特地给星星打了通视频电话，让L&Y的少东给参谋一下，星星从专业角度给俩人讲解了一下这块面料的颜色和质地，说弗伊斯说的没错，面料就选定了。

弗伊斯拿过旗袍，担在两臂上，跟老太太说：“星星说这个颜色叫赭红，适合上些年纪的人穿，这个款式简洁大方，就襟子上串了点小米珠。您试试，不合身我再拿给师傅改。”

老太太做了一辈子活，双手十分粗糙，她用指背抚了抚弗伊斯担在手臂上的旗袍，点头道：“倒也能穿。”

老太太怕孙子伤心，想悄悄把装敛衣物先预备出来，就自己量了身，等哪天上街按照这个尺寸去做一身，先在店里放着，等要用的时候再让孙子去拿。

不想写着尺寸的字条在打扫房子时被弗伊斯抖了出来，他问老太太这是什么，老太太谎称自己想做件旗袍，这是她给自己量的尺寸，弗伊斯认实了，把纸条掖走了，这才有了这件量身定做的红旗袍。

弗伊斯一听老太太说能穿便来了精神：“您去试试。”

老太太应好，拿上旗袍进了卧室，好半晌才开门出来。

苗缱笑着说好看，心里却很难受，他记忆里的祖母虽然瘦小，但并不孱弱，如今却枯瘦如柴，脸上布满皱纹，因为常年做活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高高隆起，穿着再贵气也能看出这是一位受尽生活磋磨的老人。

弗伊斯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和旗袍一道带来的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一条皮草披肩，给穿着单薄就更显枯瘦的老太太披在身上，撤身说：“这样就更好看了。”

老太太轻抚披肩，难得没因为太贵重而推辞，只笑吟吟的夸赞弗伊斯眼光好，说他有心了。

苗缱给老太太拍了几张照片，又让弗伊斯给他们拍了张合影，

这才去厨房看汤好了没有。

弗伊斯等苗缱走开才低声跟老太太说：“我还给您做了一身袄裙，袄子是对襟的，下面配的是马面裙，特别漂亮。”

老太太：“哎呀，太破费了，这件旗袍就蛮好，奶奶很喜欢。”

弗伊斯比了个嘘的手势，压着声音说：“别让他听到，不然他该张罗着给我钱了。我又是选面料又是选款式，让星星给参谋了半天，才不要给他捡现成的。”

老太太失笑，配合的压低声音：“他早晚会知道的，等衣服拿过来你要怎么说？”

弗伊斯：“他给哄我就哄哄他，他不给哄我就耍无赖，他拿我也没有办法。”

老太太忍俊不禁。

苗缱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看他们都在笑，问他们在聊什么。

弗伊斯：“聊囝囝这么乖，被欺负了怎么办？”

苗缱脸色有些不自在，用吴语嗔怪了一句。

弗伊斯听不懂，问老太太：“奶奶，他在说什么？”

老太太笑着说：“说你是坏小子。”

苗缱越发窘迫：“我没有！”

老太太笑吟吟的回房换衣服去了。

弗伊斯跟着苗缱去了饭厅，想帮忙摆碗筷，苗缱问他洗手没。

弗伊斯去洗了个手，出来苗缱已经把碗筷摆好了，正在铺隔热垫。

弗伊斯觉得他说方言调子软软的，很好听，让他再说两句。

苗缱：“你又听不懂。”

弗伊斯：“所以你骂我也没关系。”

苗缱：“我为什么要骂你？”

弗伊斯：“打个比方而已，你随便说什么都好，吴侬软语真好听，说什么都跟撒娇似的。”

苗缱睇他一眼，没做声。

弗伊斯：“你不说话也没用，你看人的眼神也跟撒娇似的。”

苗缱看都不看他了，铺好隔热垫，转身去厨房端汤了。

弗伊斯跟上去解释：“我不在调戏你。”

苗缱哭笑不得：“知道了，可以让开了吗？我要端汤。”

弗伊斯：“我来。”

苗缱怕他打翻了，垫着隔热手套端起汤锅，让他拿汤勺，弗伊斯拿着大汤勺跟了上去。

苗缱放下汤锅，回身接过勺子，用命令的语气道：“不要跟着我晃了，坐好。”

弗伊斯笑着提醒他：“你职业病又犯了。”

苗缱：“我知道，我故意的，快坐好。”

弗伊斯依言落座，故作委屈：“你对你的学生没这么凶。”

苗缱：“我不是说什么都像撒娇吗？”

弗伊斯憋不住笑了出来：“你很介意吗？那你要再硬气一点，不然我只能当你在凶巴巴的撒娇。”

苗缱作势用大汤勺敲他头，老太太正好开门出来，弗伊斯立即起身迎了上去，跟老太太告状，说苗缱要打他。

苗缱下意识的把汤勺背至身后，藏完了觉得好傻，又拿了出来，用它指着弗伊斯，喊他回来坐好。

老太太笑盈盈的看着他们闹，脸上带着欣慰。

午饭过后，老太太拿了些钱给苗缱，道：“过年要穿新衣服，阿婆给买新衣服，你自己去挑。”

苗缱应好，把钱收了起来。等消完食，安顿要午休的老太太睡下，苗缱便和弗伊斯出门了。

商场的衣服太贵，一件动辄几千块，两人便去了地下步行街。

苗缱兴致并不高，选衣服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最后还是弗伊斯帮他搭了一身。

其实弗伊斯衣品不错，毕竟是家境优越的富家子弟，从小到大接触的人都是这个圈子里的，身边的人衣着讲究，他自然不会不修边幅。只不过后来做了序儿的贴身奶爸，他那些贵气讲究的衣饰少有机会穿戴了，日常总是两身工作西装和休闲服换着穿，这才被苗缱误会只是一名家境平平的普通司机。

买完过年新衣，苗缱问弗伊斯为老太太订做的那身袄裙做好没有。

弗伊斯无奈道：“你是小白兔吗？耳朵这么长。”

苗缱不仅耳力好，心思也缜密，他对弗伊斯说：“我知道阿婆量身要做什么衣服，带我去看看吧，合适的话就选这身。”

没人能坦然接受世上唯一的亲人不久于世，但事已至此，抱着那点侥幸心理自欺欺人，或是怯弱的不去面对，只会让祖母连身后事都要自己费心操持。

衣服已经基本做好了，只剩一点收尾工作，袄子是大方的对襟阔袖样式，适合老人家的墨绿色，裙子是黑底马面褶裙，用金色绣线绣着牡丹花样，整套袄裙庄重而华贵。

苗缱说很漂亮，阿婆一定会喜欢的。弗伊斯却笑不出来了，他给老太太做这身袄裙是想正月十五那天让老太太穿的漂漂亮亮的去赏花灯，没想到老太太为自己量身是为了做寿衣。

助理将未完成的袄裙拿走后，接待室只剩两人了，苗缱对沮丧不已的alpha说：“时间还早，我们去喝点东西吧。”

弗伊斯看他一眼，似是看穿了他的打算，沮丧之余又添了些悻悻然：“我会把账单发给你的，其他免谈，尤其是发好人卡，我不是好人，也不稀罕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