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夜风裹挟着河滩淤泥的腥臭和若有若无的血气,狠狠抽打在苏璃单薄湿透的衣衫上。系统消耗10点变革力转化的微弱暖流勉强压制着伤处的剧痛,但深入骨髓的饥饿与寒冷,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最后的气力。她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死死跟随着前方那道在浓稠黑暗中如同标枪般挺直的玄色身影。
离开那令人作呕的祭祀河滩,踏入的是胤朝腹地真正的荒野。脚下崎岖遍布碎石与枯死的荆棘,寒风刮过裸露的皮肤,如同钝刀割肉。苏璃榨取着这具残破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目光不敢有丝毫偏移,紧紧锁住那黑暗中唯一的方向——始皇帝的背影。
一股比河滩淤泥更浓烈、更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如同实质的瘴气,扑面而来。那是腐烂的有机物、人类排泄物、经年累月积攒的酸馊汗臭,以及……一种甜腻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
前方低洼避风处,一片死寂的黑暗,压抑着低微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和濒死的呻吟。
——流民营地。胤朝三年大旱之后又逢洪灾,这片被朝廷彻底抛弃的弃民坟场。
嬴政在土坡边缘停下脚步,玄衣在夜风中纹丝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像。他垂眸,冕旒玉串后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俯瞰着下方洼地里那些如同蛆虫般蠕动、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身影。那不是怜悯,而是专注的审视,如同精明的商人评估着一堆破铜烂铁的价值,冰冷地计算着每一分可能的“用处”。
苏璃手脚并用地爬上土坡,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借着惨淡的星光,她看清了。骨瘦如柴的人们蜷缩成一团,如同被丢弃的破布麻袋,在绝望中抱团等待死亡降临。更多的人则眼神空洞,麻木地用枯瘦如柴的手指、简陋的石片或木棍,在冻得梆硬的泥土里疯狂挖掘,寻找着一切可以果腹的草根、虫豸甚至泥土。一层灰败的、名为“死亡”的薄雾笼罩着整个营地。而在更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巨大的、不祥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恶龙横卧——那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死亡之剑,胤朝悬河!
“胤朝…饥馑流民?”苏璃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史书上冰冷的“饿殍遍野”四个字,此刻化作了眼前这触手可及的腐臭与绝望。
“王朝末路,常态耳。”嬴政的声音冰寒,不带一丝波澜。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身影,如同在清点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商君书》有言:‘国贫而务战,毒生于敌…国富而不战,偷生于内…’ 此等黔首,若不为耕战之卒,便为溃堤之蚁穴。”他的视线掠过营地边缘几个正徒劳挖掘坚硬板结土地的妇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女子亦耕此‘盐碱废田’?徒耗气力,愚不可及。”
就在这时,营地边缘的黑暗中传来窸窣的骚动。几双闪烁着幽绿贪婪光芒的眼睛,如同饿狼般锁定了土坡上的两人,特别是苏璃身上那件虽然脏污但明显完好的单衣。
“吃的…衣服…给点…”含糊的哀求声很快被粗重的喘息和威胁的低吼取代,几个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围拢过来,枯瘦的手臂如同鬼爪般伸出。
苏璃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嬴政依旧负手而立,身形未动分毫。然而,一股内敛到极致却又纯粹无比的帝威,如同无形的冰冷铁幕骤然扩散!那不是河滩上震慑愚民的浩瀚气势,而是凝练到极致的、生杀予夺的恐怖意志!
那几个围拢过来的流民,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贪婪从他们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从骨髓深处爆发出来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他们如同被无形的钉子狠狠钉在了原地,筛糠般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嬴政冰冷的视线扫过他们,如同在看几具碍事的尸体。
“朕,”那声音如同冰冷的律法条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流民和远处竖起耳朵的耳朵里,“赐尔等粟米。”
粟米?!
这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的洼地上空炸响!麻木的人群中瞬间掀起一阵压抑的骚动,无数双空洞的眼睛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饥饿的绿光!
“然,”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刀锋,精准地切断了刚刚升起的狂喜,“需以劳力易之。”
玄色袍袖抬起,指向营地边缘一片相对平坦、却早已荒废长满枯草的土地。“开垦此地。自此刻起,至明日辰时,以垦地之数为凭,换取粟米份额。”劳动换取生存,冰冷的饥饿瞬间化作了最有效的锁链,将散沙般的流民粗暴地束缚起来。
流民们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哭喊般的嘶吼,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向那片荒地!他们用手刨,用石斧砸,用仅存的木耒挖掘,混乱中竟在帝威的绝对压制下,迅速形成了一种原始的、被恐惧驱动的秩序。
苏璃看得心神剧震。
嬴政的目光转向她,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寒潭:“汝言‘变革’,此地便是起始。让朕一观,汝之‘神异’之力,是否真能值朕之秦国‘流传千代’。” “万世一系”四个字,被他清晰、缓慢地吐出,带着千钧的重压!
无形的压力瞬间如山岳般压在苏璃肩头!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飞速扫过那片疯狂开垦的荒地,那些原始到近乎石器时代的工具…现代的历史知识如同被点燃的火种,瞬间在脑海中燃烧起来!
“工具!他们的工具太原始了!效率太低!”苏璃几乎是脱口而出,“比如…曲辕犁!对!曲辕犁!”
“曲辕犁?”嬴政眉梢极其细微地一挑。
“没错!”苏璃语速飞快,如同打开了闸门,“比他们现在用的直辕犁轻便灵活太多了!特别适合小地块深耕!辕是弯曲的,能大大减少阻力,节省畜力,甚至人拉都省力得多!还有犁评和犁建,可以灵活调节耕地的深浅……”她努力回忆着课本上的知识,试图描绘清楚。
然而,嬴政的眼神却在她滔滔不绝的描述中渐渐冷却下来,如同寒冰覆盖。“纸上谈兵,巧言令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纵有千般妙处,何如实物一观?”
苏璃的声音戛然而止,脸颊瞬间滚烫。实物?她去哪找实物?!
【叮!】
【检测到强烈意愿与有效知识输入。触发‘蓝图具现化’功能(消耗50点变革力)。目标:唐代成熟期曲辕犁完整结构图及核心部件三维动态投影。是否确认?】
“确认!立刻确认!”苏璃在心中呐喊!
【消耗50点变革力。具现开始…】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热流瞬间在苏璃身前凝聚。幽蓝色的光芒骤然亮起!无数纤细、精确的光线如同拥有生命般飞速交织、勾勒!
一个完整的曲辕犁三维光影结构图,清晰地悬浮在苏璃与嬴政之间的半空中!犁铧、犁壁、弯曲的犁辕、可调节的犁评、稳固的犁建……每一个部件都用不同颜色的光丝精确标注!更令人震撼的是,旁边还同步投射出犁铧、犁壁、弯曲犁辕等核心部件的独立动态模型,它们缓缓旋转着,其内部精巧的榫卯结构、受力角度、翻土原理都纤毫毕现!
神迹降临!
洼地里疯狂挖掘的流民们瞬间石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们茫然、敬畏地望着那悬浮的幽蓝光影,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仙家法宝。
嬴政的瞳孔,在光影亮起的刹那,骤然收缩如针!
他猛地转过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旋转的光影结构图上!那万年玄冰般的漠然面具,第一次被这超越时代认知的“神异”狠狠撕裂!惊愕、探究、以及瞬间被点燃的灼热野心在他眼底疯狂交织!他看懂了!这绝非幻术!这是直指农耕之本——“器”的极致革新!
他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猛地射向苏璃,穿透一切表象,锐利得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的秘密都挖掘出来!无尽的宝藏!活着的矿山!
“此物…”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指向那正在旋转展示弯曲结构的犁辕光影,“名为‘曲辕犁’?”每一个字都带着确认的分量。
苏璃压下心头的激动,用力点头:“正是!陛下,此犁若能制成,开垦深耕效率至少能提升数倍!能养活更多的人!”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荒地边缘那片在星光下反射着惨白微光的板结土地——胤朝妇人被强行分派去耕种的“盐碱废田”,“尤其是这等被视作‘废田’之地,若能得此利器深耕,再辅以引水冲刷改良,未必不能化废为宝,成为沃土!”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如同微弱的火苗,从呆滞的流民群中响起:
“仙…仙姑…这…这神犁…俺们…俺们能学吗?”说话的是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少年,满脸泥垢,唯有一双眼睛在幽蓝光影的映照下,燃起了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璃身上,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苏璃深吸一口气,看向嬴政。
年轻的帝王玄衣如墨,立于土坡之上。他先是俯瞰着下方因“神犁”光影而骤然被注入一丝生机的流民群,那麻木的绝望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随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回,落在了苏璃身上,那个刚刚展现出匪夷所思“神异”的女子。冕旒珠玉在他深邃的目光下轻轻晃动,那眼神中最初的冰冷评估,已然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也更炽热的算计所取代——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奇珍的真正价值。
“可。” 一字落下,重若千钧,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的耳朵里。随即,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锁定苏璃,“授其法。然,”玄色袍袖抬起,指向那片混乱的洼地和荒芜的河滩,“此地流民,散沙一盘,焉能成事?朕需一处‘据点’——一处可掌控、可耕作、可蓄力之地,以试汝‘变革’之效,亦为朕观此世虚实之‘基’!”
“据点?”苏璃眼睛一亮,豁然开朗!“此地依河有水源,荒地可垦,流民可用,正是绝佳之选!请陛下定夺!”
嬴政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再次扫过这片区域:低洼的营地、亟待开垦的荒地、远处悬河巨大的死亡阴影、以及东方地平线尽头那在夜色中模糊起伏、象征着胤朝礼教根源的岱宗山脉轮廓。冰冷的决断在他眼中凝聚:“善。此地,便为‘新秦里’!”一个承载着野望的名字。“凡入此‘里’者,无论男女,以力授田,以耕获食!”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直接打破了胤朝根深蒂固的“男耕女织”陋规!纯粹基于效率的冷酷考量!
“无论男女?!”流民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那些蜷缩在角落、早已麻木如枯木的妇人们,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然。”帝威如狱,不容置疑。“苏璃,”他首次正式唤她的名字,带着命令的分量,“汝掌‘曲辕犁’授法及新田规划事宜。朕,即刻立《新秦垦律》:凡新秦里内,垦荒得田,一视同仁,立女户,自耕自食!田契为凭!” 律法,如同最锋利的刀,强力撕开了胤朝腐朽礼教的第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遵命!”苏璃强抑着内心的激动和使命感。
【叮!检测到初步制度创新:承认女户垦荒权,打破胤朝性别生产力枷锁!变革力 20!】
“至于尔等…”冰冷的目光如同鞭子扫过匍匐在地的流民,“入‘新秦里’,守《新秦垦律》,违者——”他声音一顿,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弃市!”
恩威并施!流民们尚沉浸在“女户”带来的震惊和一丝渺茫希望中,又被“弃市”(当众处死并暴尸)的残酷刑罚震慑得魂飞魄散,纷纷以头抢地,匍匐应诺,连大气都不敢喘。
【叮!区域据点‘新秦里’正式激活!核心任务发布:】
【垦荒进度:0/1000亩】
【编户齐民:0/300户(其中女户比例需≥30%)】
【基础防御:0/1(需建立简易围墙/哨塔)】
【水利勘察:悬河隐患(0/1 - 需初步勘察评估风险)】
【警告:冲突爆发概率随时间推移及据点发展显著递增!当前概率:15%(胤朝地方官府/宗族势力感知异常)】
【解锁世界区域概览(初步扫描):
中原胤朝(当前所在):旱涝交替,悬河危殆。礼教枷锁深重(岱宗《女诫》、锁女渠束缚女性生产力)。变革难点:根治水患需炸毁关键地段祭坛(严重触犯‘地脉龙气’学说)。
北漠金帐汗国:牧草退化,黑沙暴肆虐。奴隶制残酷血腥(奴隶谷、鹰泣峡)。变革难点:修建铁路需穿越圣岩区(触怒‘鹰神’信仰)。
东海千岛联盟:鱼获锐减,海啸频发。神权至高无上(女神礁、**洞)。变革难点:建立航海灯塔需拆除核心女神像(颠覆神权根基)。
南疆林泽诸部:瘴疠横行,致命腐雨季。巫医垄断知识与权力(巫毒寨、孕母潭)。变革难点:大规模开荒需焚烧祭林(可能释放致命古老毒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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