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程学下来，季林几乎去了半条命，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疲惫地恨不得立刻睡去。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还有系统发布的任务必须要完成。

“桶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些课哪里不对劲？”

系统没想到季林竟然还挺敏锐，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是的，不论是礼仪课、文化课还是剑术课，全部都是按照季森的标准在培养您，而根本不是在系统地进行训练。现在的您就是一张白纸，不论被怎么涂抹都可以，所以他们想要把您打造成第二个季森。”

季林盯着天花板，轻声地说：“可，我是季林啊。”

系统安慰：“别担心，我会为您量身定做课程。”

季林勾起嘴角，不管怎么说，在这样无助的环境里，有一个人陪伴他帮助他真的是太好了。

“谢谢你啊，桶子。不过你以后能不能别‘您’啊‘您’的称呼我，感觉怪怪的。怎么说我们也是会成为朋友的人，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朋友？系统感觉程序有点怪怪的，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堆乱码，又被它按了下去。

“好的。”

季林砰地一声坐起身，斗志昂扬地说：“不过我不能完全依赖你的帮助，还需要去争取自己的利益！来吧，桶子，我们先看书，不然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系统就喜欢季林这样鲜活的模样，一人一桶在缓慢的时间中相伴学习。莹莹灯光始终亮着，照亮了平静的黑夜，偶尔会有几声虫鸣，在夜色中发出悠长的回响。

多亏系统的助眠，季林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精神抖擞，满血满蓝原地复活。

陶振没想到他的状态这么好，但这无疑对他们的工作更有利。他微笑着请季林坐下，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课程。

“等等。”

季林却没有动，深吸一口气，说：“你安排的课程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不会继续学习。”

陶振眼中闪过一道利光，淡淡地审视着他。比起季林的紧张，他显得格外的放松，光滑的镜片遮掩住他眼中的情绪，让他看起来高深莫测、难以捉摸。即使在听到季林的拒绝，也依旧轻柔浅笑，看不出半点波澜。

季林心中打鼓，却还是说：“你所谓的课程，不过是在把我塑造成季森，这些课程很多都不适合我。还有礼仪课上增加的小动作，应该都是季森的习惯。可是说到底，我是季林不是季森，没办法变得跟他一模一样。”

陶振：“可是请您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您假扮季森，如果您不能变得跟他一模一样，对我们来讲根本毫无用处。”

季林：“是，所以我也在学习。但是我可以假扮，却不能变成他，你明白吗？”

陶振轻笑，心里已经对这些无聊的事情感觉到了乏味。

“不明白，我希望您能好好学习，这样您好大家也好。”

季林抿紧唇，果然，在陶振他们的心中不过就是把他打造成一个完美的替代品。他当然可以当替代品，但这种替代只能停留在表面，而不能连内在也全部改变。

“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事，你确定要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把我变成季森吗？尤其是在我已经发现并且相当抗拒的情况下。”

陶振敲了敲手指，轻微的响声宛如雷点般炸开在季林的心头。

“相信我，我有办法。”

陶振的微笑简直宛如恶魔，让季林不得不相信他有这种手段。但他不能退缩，一旦退了恐怕就只能变成任人摆布的人偶。

“我是个人，除非你把我的脑子割了，否则就永远也无法掌控我。我们各退一步，我会老老实实学习，但你也要改变对我的教学。”

陶振不解：“你为什么非要纠结于此？即使我在短时间内将你打碎重组，但只要脱离这个环境你就会变回从前的模样。”

季林想了想：“大概是我活的时间太长，比较顽固。”

陶振轻笑，活的时间太长，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太好笑了。

季林却继续说：“而且，不论我怎么向季森学，其实都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他的气质、思维、能力是我天生就不具备的，现在你觉得很有把握，但一旦将我投放在公共场合、大屏幕上任成千上万人盯着，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到时候我们不仅没能做成局，说不定反而给别人留下把柄。”

陶振沉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家伙竟然也会想到这么多。这个问题他们当然考虑过，所以老板的命令便是如果出了问题就拿季林当替罪羊。虽然这种做法十分令人不齿，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他们会在其他方面补偿季林。

季林还不知道他们的险恶用心，依旧认真地为自己争取：“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依旧是我。季森在没有参加选举之前，虽然也出现在过屏幕上，但机会很少。再加上星际人对政治并不太感兴趣，所以对他也没有很熟悉。只要我保持自然真实，他们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而对对家来讲，如果我装模作样，他们很容易识破。但如果我只是有些变化，他们反而不好拿捏。这次袭击季森的人你们还没有找到，所以说一旦我出现，他们必定会怀疑。而我越是真实，他们越是把握不住到底这是不是季森，说不定还能引蛇出洞，钓出一条大鱼。”

陶振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捏在一起搓了搓，他竟有点被说服了。这个问题他们确实没有考虑过，当时只想用一个替身尽量把事情拖延一二，只要季森醒了，一切便迎刃而解。但是季林说的不无道理，真实和虚假，无疑是真实能伪装的时间更长。

但是这件事他不能做主，还需要请老板来决定。

“这件事我会上报给老板，今天你就先学着。”

欧耶，季林一蹦三丈高，开心得手舞足蹈。

陶振皱眉，训斥道：“像什么样子！”

季林立刻僵住，糟糕，太得意忘形了。他赶紧恢复成优雅的模样，默默坐回了座位上，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陶振又叮嘱了几句，便推开门走了出去，事不宜迟，他必须尽快上报。如果老板同意就要马上变更课程，如果不同意，那他还得想些法子按住季林。

季林比了个剪刀手，得意地摇摆着身体：“桶子，我发挥的怎样？”

系统：“还不错，只是希望你在老板面前也能这样。”

季林一僵，瞬间蔫了，好吧，想起那人就觉得心慌慌。

“老板看上去可比陶振可怕多了，陶振是只笑面虎，他就像只大恶龙。”

系统无语，这都什么奇葩的比喻，不过它还是有必要叮嘱季林一番。

“你那老板非同一般，手上沾过血，你的小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弄死一个不听话的你，他还能找出千千万万个听话的替代品，你要小心。”

季林咋舌：“这……这么凶。”

系统：“而且你刚才说过的那番话陶振肯定已经告诉了他，等会儿你再讲就没有意思了，所以必须再想点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季林心中一沉，那已经是他想过的最好的说辞了。他愣愣地看向紧闭的大门，脑子飞快地旋转起来，第一次期待这扇门不要太早打开。

然而越是害怕就越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陶振没过多久便折返回来，带来了不算好却也不算坏的消息。

“老板要见你。”

季林硬着头皮跟上，不着痕迹地在裤子上抹掉手心里的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像跳跳糖一样在脑海里蹦来蹦去，最后变成绝命一赌。

不成功便成仁，他绝对不能接受被人改变一切。

依旧是那不伦不类的别墅，再次踏进这里，季林却早没有了调侃之心，全部精神都凝聚在即将发生的对话上去。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依旧俊美如斯，可是那双灰色的瞳孔，却像是清晨的雾都，带着冰冷的灰暗。他对他的提议感兴趣，就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更多是对猎物的玩弄。如果自己能令他满意，那么两全其美；如果不能，便是瞬间身首两分。

季林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开口第一句却是：“我能坐着吗？”

此话一出，陶振都是一惊，没想到这人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男人倒是不动如山，淡淡地说了个“请”。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宛如大提琴般的悦耳低音，然而其中的寒凉却也好比丧钟，不断地鼓击着季林的心神。

他坐到男人对面的沙发上，背挺得很直，把昨天学习的礼仪发挥到了极致，如果忽略那双直白地流露出不安和惊恐的眼睛，恐怕真的会以为他成竹在胸、泰然自若。

“我想先做个自我介绍……”

呼，季林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地说：“我叫季林，今年20岁，出生于边缘星。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这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天河饭店的牛排，干过最出格的事就是把背后说我坏话的家伙暴打一顿。我在岩弩大学主修外星语，成绩中游，没有任何学生会职务。毕业后便在家里啃老，没有上班，成天吃喝玩乐。”

“我……我不是自贬，但就能力而言，我只是个普通人，跟弟弟季森这种天才完全不能比。不过我会学习，努力向您的要求靠近。只是如果非要把我套上季森的套子，恐怕我只能演出三分。所以，我请求您能改变现在的培养计划，不要将季森完全强加在我身上，而是为我量身定做新的课程。”

男人听完后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变动，看得季林心惊胆战，摸不透他的心思。

“这个理由我已经听过了，但无法说服我。我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季森，而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如果替代品无法替代，那就只能销毁。”

季林握紧拳头，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找他的目的，可是知道跟接受却完全是两码事。要被剥夺全部人格的痛苦无疑让他难以接受，只能奋力一击。

他看向男人，男人淡漠的眼神告诉他他不在乎什么过程，只想要一个完美的结果，所以……

“替代品并不需要完全一样，毕竟没有人真正了解季森的每一个小动作，更何况他已经大半年都没有出现在公共场合，每个人都会随着环境阅历的增长而变化。我会向季森的方向发展，替他扛过这段时间。但同样我有另一大优势，这个优势就是，我既可以是季森，又可以是季林。”

所以不论哪颗棋子出问题，男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出反转。

一室静默。

男人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了，这个看上去愣头愣脑的男孩竟比他想象的要天真、鲁莽。他迫切地想要为自己争取权益，不惜以身犯险，将所有筹码都推到赌桌上，带着孤注一掷地疯狂。

“你很有野心，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三天后，你能在首都星的任何一个地方发表演讲，吸引一百人以上，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没有宣传，没有舞台，更没有人帮忙，你只能靠你自己。”

季林眼睛一亮：“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