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程躺了好些天，于希林也不在，累积了很多事务没有处理。
打开光屏，却被八卦周刊的标题惊得脊背发凉——“猛虎新娘的狍子情人，在布兰迪诺被正义人士驱赶！”
八卦周刊还贴心地附上酷琊被土著拿着铁锹追赶的照片，看上去如过街老鼠般凄惨。
戚程关掉光屏。
这半年来，他一直没想明白，酷琊为什么毫不犹豫跳下裂缝，更忘不了酷琊的那一个回眸。
你到底是谁？
你是他，还是，他是你？！
如果两人是同一个人，那他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一个相当不得了的家伙。
只是，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是他过于期望那个人还活着，所以总是往好的方面想。
玖寇罗的纽兰学院只接收王族，为了不出现纰漏，每个月都会和学生的母星沟通。
他也正是不满繁琐的校规，才在那晚溜出校舍，在学校外围发现了那个他想娶的人——他在学院旁边出现，就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若只是一个寻常人，也许也不至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纽兰的认证不会有问题，酷琊的认证他也核实过，确实只是维塞卡星的一个普通人。他们俩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问题就更多了。
比如戚程自己，他完全无法理解趴在酷琊身上为什么会睡得那么香，更不理解利罗那个超级难掌控的家伙为什么那么粘酷琊。
他标记了酷琊两次，但两次解除标记都不是他发起的。
第二次是酷琊暴力挣脱，给他带来相当大的负担，以至于现在还卧床不起。
既然可以暴力挣脱，第一次酷琊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又是如何在他眼皮底下，毫无负担地挣脱的？
酷琊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还有他身上的谜团，种种无法解释的事，以至于让自己以为他是改造人。
但每次贴到酷琊身上，酷琊的心率都时快时慢，毫无规律；他结实而有富有弹性的肌肤反馈给手指的触感，也不是改造人能拥有的真实。
咬破他的喉咙，尝到的甜腥味不是假的，和自己咬破嘴唇流出来的血液的触感，也一模一样。事后分析他的血液成分，也不是人造的液体矿物。
酷琊的血液，是真真正正人类的血液。
如果酷琊是改造人，给一个改造人用人类的血液成本太高。何况用人类的血液供给改造人，无论从道德和血液来源的可操作性，都不够现实。
也因为改造人的循环系统是基于无机矿物质，它们没有完善的血液循环系统。给改造人用人类的血液，无法维持长时间的生理活动。
即便酷琊一日一换，也会产生腐坏的味道。
酷琊在自己身边的那几天，根本没有更换血液的可能性。他身上除了普普通通的汗味，就是自己特意吩咐于希林准备的沐浴液的味道，并没检测到腐坏的气息。
除此之外，追踪者的标记不光能定位，还能共感情绪。如果酷琊时改造人，他将感受不到人类的情感。而在两次追踪期内，戚程能清晰感受到酷琊作为人类的情感。
酷琊没见到他的时候，焦虑、担心，从内心深处满溢出来的思念，不是假的。见到他时，酷琊那发自内心的满足感，甚至让戚程心里也被填的满满的。
戚程心知肚明酷琊的这些情感意味着什么，正因为知道，才把酷琊放在身边，试探、利用。
原本是想要他偿命，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这件事？是因为觉得他没死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还是……
戚程呵斥烦躁的利罗，“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玩蛋。”
利罗稍显平静，戚程也终于稍得一丝喘息的机会，闭目养神。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酷琊跳下裂缝时那近乎回眸一笑的神情。
突然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者说，他为自己刚刚才否定的结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酷琊的一部分……
酷琊自述来弗洛沦是投靠朋友。
而他的朋友兰瑟，是切利兹的四王子——学生时代就在纽兰学院赫赫有名的黑客！
之前并没细想这层关系，现在想来，投靠这个说法漏洞百出。
切利兹虽然比不了他们梅菲斯，但比弗洛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第四顺位的王子来弗洛沦开美容店，说是兰瑟的店，实际上是酷琊在提供服务。
一国王子为了让自己的朋友投靠，特意根据朋友的特长为他开了个店，怎么想都很奇怪！通常为了避免麻烦，直接给钱让酷琊自己折腾就好，根本没必要以自己的名字注册。
帮到这样的程度，不说过命之交，也一定有更深层次的联系。而兰瑟作为酷琊的朋友，肯定知道酷琊的底细和实力。
酷琊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兰瑟伪造的！戚程立即检索酷琊的身份，结果却依然那么普通，普通到随处可见。
如果戚程没接触过酷琊，他也不会认为酷琊的身份有问题。但，酷琊是普通人吗？
可即便知道酷琊的身份可能是假的，也没发现酷琊的身份有任何端倪。
兰瑟不愧是在纽兰就被星际安全局内定的黑客，无论用弗洛沦的权限还是梅菲斯的权限，戚程都没能从身份认证方面找出突破口。
可是，去证实这个猜想的诱惑太大了！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那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
戚程低下头，柔顺的粉发滑过脸颊。他拿起自己的发丝，酷琊曾帮他梳头……
酷琊当时结结巴巴说他帮洛德兰梳头，说不定他真的从小就在帮洛德兰梳头！
惊觉自己很可能一直在伤害自己最喜欢的人，戚程不顾被酷琊震伤的身体还没痊愈，拿着光剑翻身下床……
*
酷琊再能跑，也抵不住土著们跟他玩接力赛。
追他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从昨天追到今天。只有他，一直在奔跑，又累又渴。
好想直接飞走或者遁地。
遁地太危险，毕竟鼠类的行动速度和人类比起来简直算不得有压倒性的实力。一旦被抓住，想要再逃脱就只有曝光精神体，并不划算。
在众目睽睽下之下变成什么东西飞走，也只会增加他身上的话题。酷琊只能强迫自己忘记疲劳和困顿，迅速交替双腿，朝着远方的森林奔跑。
逮着机会躲在一颗能容纳两个他的大树背后，在土著的视线死角里变成乌鸦。
原本想飞到高高的树枝上观察土著的去向，没成想变成鸟类后，过速的心跳和挥动翅膀所需的力量，让他更加难以呼吸。
酷琊还是第一次被逼到这样的窘境，除了忍着胸肌撕裂的痛楚使劲挥动双臂，没有别的应对办法。
终于找到一根看着顺眼的树枝，稍稍落在上头，歇气的同时观察土著们的动向。
空中悄然撕开一道口子，兰瑟从隧道降落在酷琊身边。上下打量乌鸦形态的酷琊，“你怎么这么黑？”
酷琊：“乌鸦还有别的颜色？”转动脖子看见鼻青脸肿的兰瑟，以极不欢迎的语气问：“你怎么在这？”
兰瑟：“对漂亮妹子吹口哨被向青葵发现，然后就被揍……不是，被赶出来了……贝莱扎还在被调查，我又无处可去，只好来找你……没想到……”
酷琊望了兰瑟一眼，这家伙语气这么平淡，根本就没在反省，难怪会被向青葵赶出来。
兰瑟回瞪酷琊，面露鄙夷，“没想到你居然混得这么惨！”
酷琊：“你哪来的脸说我？”
兰瑟：“你就不问问我怎么找到你的坐标？”
酷琊盯着还在森林里搜寻他的土著，“不问，憋死你。”
兰瑟打开光屏，把去年库库鲁斯访问弗洛沦后，第二天八卦周刊的头条展示给酷琊。
酷琊黑溜溜的小眼珠盯着光屏，是戚程喝多了依偎在他怀里的照片。戚程的眼神迷离，表情娇羞，是酷琊自己都没见过的角度，他从没想过戚程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戚程吊着眼角，笑盈盈地盯着镜头，脸上的一抹红晕清纯又魅惑。
他是故意被拍到！
乌鸦甩了甩自己的小脑袋，提醒自己，不要再被戚程那副皮囊迷惑。
继续看光屏，却被兰瑟切换成待机图，“怕你受不了，还是我来总结吧。你出名了，现在星际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维塞卡的草科狍子酷琊，是星际联姻新娘——梅菲斯的肉科猛虎戚程的情夫。”
兰瑟故意“贴心”地讲解：“也就是说，你是你老婆小三的这件事，已经藏不住了。”
兰瑟唤醒光屏。酷琊转动脖子仔细看，是一些场面混乱的照片集合，似乎是在游行，也可能是在示威。
兰瑟：“有的骂你没有作为草科的自豪，居然去给肉科当三；也有的说你是出卖色相才让贝莱扎火起来，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激进分子给你安了个‘破坏草肉两科和谐’的罪名，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小三运动’。”
他意味深长地瞄了眼还在森林里搜索酷琊的布兰迪诺土著，补充道：“所以你不光是个道德败坏、破坏库库鲁斯柔弱王子逸黎天赐良缘的小三，还是破坏草肉两科和平的公敌。”
酷琊忽略他不想关注的部分，“激进分子给我安这个罪名，他们到底是想草肉两科和平，还是不想？”
兰瑟吐槽：“我还以为你会否认是你老婆情夫这件事。”见酷琊不回应，只好说正事，“所谓的激进分子也分草科、肉科，激进派内部本身也不统一，所以还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在光屏上随意点了几下，弹出对应人物的个人信息，“参与游行的不光是草科，也有不少肉科。从某些角度来说，你确实促进了草肉两科的和谐共处。”
“……”
酷琊无言以对。
兰瑟抱起酷琊放在自己肩膀上，“跟我走吧，人人喊打的三儿。”
酷琊不想提到戚程，但现在的情形，他被逼上了一条无论如何也避不开戚程的道路。警告兰瑟，“别在我面前提跟那人有关的事。”
这是有瓜的节奏，兰瑟决定要挑个合适的时间套酷琊的话，“行行行，不提不提。”趁机给酷琊挖坑，“你都被我找到了，断开智脑中枢也不现实，赶紧连上。”
“不连！”
“不连对话多费劲。”
“节能减排！”
“你吃火药啦？”
“别跟我说话！”
“你也没少跟我说话啊！”
酷琊果然就不接茬了。
一味的躲闪显然不符合兰瑟的个性，他以退为进，“洛德兰说伊赛丝已经想起部分事情，不过他不告诉我，只说让我别管。”
变成乌鸦也太不方便了，兰瑟没法观察酷琊的表情，继续勾引酷琊说话，“你不问问？你之前不挺关心伊赛丝和小黑豹？”
“不问。没来找我，肯定没有大事，有大事也来不及，看开点。”
兰瑟被酷琊事不关己的发言惊呆了，迅速给洛德兰发信息，「你孙子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像被人把芯换了。」
洛德兰没回复。
兰瑟抬手摸摸酷琊的小脑袋，提醒酷琊，“土著们找不到你，已经自行散去了。”
酷琊：“只不过才四百多年，布兰迪诺人就完全归顺库库鲁斯了？”
兰瑟：“四百多年很长了。你现在三百多岁，想法和你一两百岁的时候完全一样吗？”
酷琊摆动黑色的脑袋。
兰瑟：“对咯，再活久一点，能发现更多不一样的。”
酷琊：“我不想我母亲的同胞被坏人挑唆。”
兰瑟没有回答，他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酷琊：“你别笑，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挤到一起好可怕。”
面前的天空再次裂开一条缝隙，酷琊以为是兰瑟告密招来了洛德兰。刚想飞走，就被隧道里扔出来一条绳子困住，回头想像洛德兰求饶。
张嘴之际，印在他漆黑眼珠中的，是那一抹在整个星际都独一无二的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