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与虫4

【孵化后2小时17分钟】

“轰——!”

乔卢拉太空飞船停靠站点,天井口被从内部顶破!

林佑驾驶的小型太空作业船冲开封锁,如一颗逆向的陨石,带着椭圆形的弧光掠过夜空。

地面防空武器过了一会才启动,对着作业船“嗵嗵嗵嗵嗵”扫出密集的炮弹!

林佑在飞船驾驶舱内嘀咕着:“好久没亲自驾驶了!”

通常太空飞船的升空和降落,甚至是在运行过程中,都很少需要进行手动控制——系统AI的迭代进化,会规避掉所有人为操作带来的失误和差错,可靠性更高。

然而此时林佑并没有开启作业船的全系统自动化,操控杆和驾驶盘由她亲自手动控制。如此一来,她便能将在军事学院中学到的各种冷门规避动作运用个遍……

作业船在乔卢拉的夜空中时而九十度爬升,时而垂直下坠。

站点附近的对空炮弹疯狂开火,弹幕几乎铺满整片天空,即便如此,依旧仍看到那艘仅仅是用于太空辅助作业的椭球形小船,仿佛鬼魅般在弹幕中穿梭闪避,竟然毫发无损!

天空中的影像被实时放映在炮塔操作室的屏幕上,在场的地面操作部队都愣在原地。

一个技术兵看着操作面板上“对空警戒等级”的档位已经调到最高的深红色,却还是无法阻拦那艘普普通通的小型作业船。

耳机内响起有人接入频道的呼喊:“站点防空!站点防空!这里是书记官兼星区代理古非!代编LL402!回应!”

场内最高指挥官连忙回应:“长官,这里是站点防空,请指示。”

“你们是饭桶吗!不是让你们务必打下那艘作业船,防止虫族逃离吗!你们带耳朵了没有!”

频道内,古非的声音虚弱无力,但出口却是毫不留情的谩骂,操作室内所有技术兵都面面相觑,彼此尴尬。

指挥官悻悻汇报:“长官……我部已经开启最高红色‘对空警戒等级’……系统AI暂时还无法识别那艘作业船的战术规避动作,还在学习迭代当中……”

“少跟我胡扯!”古非的声音颤抖着:“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最快把天上那玩意打下来!?……对,出动舰队!出动战斗编队!给我追击!”

“长官……”指挥官面露苦涩,但又得在部下面前保持镇定,只是回应的口吻略有迟疑:“作业船在离开站点时,破坏了天井系统和通讯系统,站点内正在抢修……站内防御舰船来不及追击……如果是出动宇宙舰队的话,我部无权调用……”

“无权?”

“需要星域长的……”

“操!别再提那个女人!”古非咒骂着断开频道。

他明白,调用宇宙舰队需要星区最高长官的授权,而他自封的“星区代理”职位对那些死板的士兵来说还不足以造成威慑。

古非站在总领府内,将耳机摔在桌上,徒然看着屏幕中那艘小型作业船窜出防空炮台的范围,化作一粒遥远的光点,消失在大气层外。

他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刚刚在通道里,她差点就杀了他!

“林佑!!!!”

“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乔卢拉……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

“离开乔卢拉了,咕姆。”

林佑长抒一口气,将作业船调整为AI全自动驾驶模式,深深躺进靠椅里。

她将飞船系统与地面主机间的测控全部断开,现在这艘作业船完全无法被追踪。

同样的,也失去与乔卢拉的所有联系。

船舱内,幸存的异虫们同样筋疲力竭,都乖乖地趴在各个角落。稍微经过清点,跟进飞船逃出来的,仅剩下3只触虫、1只大颚触虫,以及1只裂虫。

就靠这5只半死不活的异虫,再加上这艘用于太空辅助作业的非武装简陋飞船……能做什么?

刚刚脱离生命危险,林佑回想起过去人生中的点滴。

她看着自己异化的皮肤。

现在唯一确定的是,乔卢星系已经回不去了。

“冷静。”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得想想下一步了。”

她需要给飞船系统一个“目的地坐标”。

通过飞船外部的影像,能看到已经冲出乔卢拉的人造大气层,正沿着行星环绕轨道加速,逐步脱离引力。

再过一会,就能够真正摆脱乔卢拉,进入太空宇宙之中。

但这也并非完全脱离危险,背叛她的人随时都会追击过来。

她看着这颗贫穷的星球,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那些如星光般璀璨的眼睛。

她得回去。

她得回乔卢拉!

这是她的星系!

就这么拱手让人,她不甘心!

更何况,她曾经许下的诺言,如今也还未实现!她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乔卢星系?

可如今,她又该如何回去?

“林佑,主宰说过……要尽快将你带到它身边……”咕姆小心翼翼开口。

林佑皱起眉,她已经不止一次从咕姆口中听到“主宰”,它的存在让她极为不悦。

她顿了顿,拒绝咕姆:“那不是我想做的事,咕姆。”

“那林佑想做什么呢?”咕姆疑惑。

林佑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我要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代价!”

“……咕姆好像懂了,那你做完想做的事之后,会跟咕姆去找主宰吗?”咕姆想了想。

林佑低低一笑,等她做完这些,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敷衍着这只不太了解人类的大虫后:“或许会吧!”

“那么……或许咕姆可以帮得上忙!林佑,我们得先去这里。”咕姆想了想,将一颗星球样貌呈现在林佑脑中。

那是一颗微小的,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环绕着巨大行星运转的小卫星。如果不是行星周围天体环散发出微弱的漫反射光芒,在漆黑的宇宙中甚至都注意不到这颗卫星的存在。

通过虫族的感知,再转变为人类能够理解的宇宙坐标,林佑很快定位了这颗卫星。

就在乔卢星系的边缘。

“去这里?”

林佑意识到,这颗卫星所环绕的边缘行星,不正是她剿灭咕姆虫群巢穴的地方吗!?

咕姆确定道:“我在这颗卫星上,还保存一小部分虫卵,可用于孵化补充虫群数量。只要虫群被孵化,以林佑的能力,很快就能让那群背叛者付出代价!”

林佑很快明白咕姆所谓的帮忙是什么意思,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虫群确实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或许真的能靠虫群夺回她的乔卢拉!

可是……孵化虫群?

林佑略显抗拒,皱起眉头:“咕姆,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去孵化虫子吗?”

“对啊,不然呢?”咕姆理所当然地回答:“虫后要做很多事的!”

“包括生虫卵孵化虫子?”

“虫卵有很多方法可以获得,不一定要自己生。但是一定要自己孵化的才是你的虫群。”咕姆解释:“虫卵需要有足够的资源环境才能够孵化……这就是为什么我在那颗黄色行星上筑巢的原因……”

林佑条件反射反驳:“你说的那颗黄色行星编号为BV51,属于乔卢星系,虫族无权侵占那里!”

咕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林佑,我还不太明白,人族为什么要给行星编号……在你们人类让那颗星球‘属于乔卢星系’之前,它只是浩瀚宇宙的一部分……”

“这就是虫族的理解是——整个宇宙都应该是你们的?”林佑皱眉。

“宇宙就是宇宙……”咕姆没有反驳:“虫族在一颗星球上筑巢后,就在这颗星球上繁衍……人类发现一颗星球后,却只是声明‘属于’自己……人类最终会声明整个宇宙吗?”

“那是因为,”林佑一时语塞:“那颗边缘行星并不适合建立人类定居点。”

“不适合人类……那为什么它属于人类?”

“你别说话了!”

林佑发现自己干不了种族外交的活,也完全不懂太多外交辞令,只能先岔开话题:“咕姆,虫卵必须在那里孵化吗?”

“咕咕咕……”

“你还是说话吧!”林佑对这只不懂情事故的虫子很无奈,它就像自己读书时班上情商最低的家伙。

“那颗黄色的行星……”咕姆又停顿了一下,纠正自己的叫法:“……那颗BV51行星含有气态的富矿层,有利于虫卵成长完全……是最佳的筑巢场所。”

咕姆话音完全落下。

林佑头疼极了,她难以想象前几日自己剿毁的虫族巢穴,现在要亲手将它重建起来。

“我们不会在那里筑巢。”她试着想找另外的解决途径:“虫卵只需要位于富含矿物资源的地方就能孵化,对吧?”

咕姆回应:“虫族有着强大的突变能力,基因可以适应多种环境……但想要变得强大,必定需要资源支持……”

林佑一边听着,一边望向船舱内那5只异虫——它们经历了“被俘虏、被关押、被追杀”之后,此刻早已萎靡不振,发出饥饿的低吟。

“你们虫族需要进食吗?”林佑问。

“虫族什么都吃。”咕姆在这个问题上异常认真:“虫族不挑食!能吃饱就行!”

“林佑,虫族吞噬许多东西,虫族转化宇宙内的物质,虫族在努力适应这个走向毁灭的宇宙……”

“明白了。”林佑像是遇到了难以攻克的题目,瘫倒在座位上。

就算靠着虫群大军杀回来,也必须先解决它们的温饱问题。

她看着飞船外传回的画面,视野中已经能见到乔卢拉星的边缘弧度,这表明飞船离地足够远,马上就能脱离星球引力了。

“我们先找到虫卵,再做打算。”她决定,将咕姆给出的卫星坐标输入自动航行系统,希望这艘简陋的作业船能够穿越半个星区,安全抵达乔卢卡边缘目的地。

“系统收到,已规划最优路线,全长32.65亿公里,旅程开始!一路顺风,相伴同行!”

动听的AI口吻表达出系统指令。

船舱里那些虫子还以为有其他人类,徒然地四下张望一阵。

“这是AI声音,蠢虫子们。”林佑叹气:“得先想办法给你们弄点东西吃……”

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根据宇宙坐标,乔卢拉离BV51行星超过30亿公里的距离,而太空作业船所能达到的最高宇宙速度也不过900万公里每小时,差不多0.8%左右的真空光速,就算一直保持全速前进,也至少需要300小时以上的路程。

这艘工作船里常备的补给,想要在这段时间内,养活五只异虫和一个人,确实有点捉襟见肘……况且,即便能安全抵达BV51,到时候还得能成功孵化异虫,才不算死路一条。

“真有趣。”

林佑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沦落到与虫群为伍!

船外画面已经将整颗乔卢拉星装下,光芒在行星边缘勾出美丽的渐变色线条,那是从乔卢拉另一面射来的恒星阳光。

渐渐的,光越来越亮,随着飞船角度的改变仿佛是从星球表面升起的太阳,最终完全照亮整艘飞船。

林佑不知为何,竟然感受到一股暖意。

乔卢拉的首都仍处在黑夜里,等待属于她的晨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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