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知弦有些困惑,她看看趴在桌上的阿翠,又看看被帷幔挡住的架子床。
“情况不对!”刘昭俨用口型跟岑知弦说。
“怎么回事!?”岑知弦回他。
“不知道!我们……”刘昭俨突然噤声,门外传来说话声。
是池胥的声音。
“行了,你们先去休息吧。”他似乎在对谁说着。
“是!”几个人答道。
接着是几个人离开的声音,池胥敲了敲门:“列苍。”
里面没有回答,门被推开,池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锦袍,右手拿着一支折扇,戴着金丝发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书桌上烛光晃动,他一眼看到趴在书桌上的身影,回身将门随手半掩,走到书桌边。
“列苍。”池胥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推了推。
他的手刚刚碰到列苍的外套,一道银色的闪光暴起向他袭来,是一只直直捅向他胸口的匕首!
“去死吧!”
“!?”池胥反应不及,他笨拙地往后躲闪,却根本没躲开。
“糟糕!”刘昭俨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形势,见势不妙,他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一道掌风打偏阿翠手中的匕首。
阿翠根本不管刘昭俨,她一心只想置池胥于死地,一击未中,她立刻握着匕首继续追击,池胥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卡入墙角,刘昭俨冲过去救人,岑知弦也赶紧跳下去帮忙。
打斗间,圆桌和椅子被打翻,发出一阵巨响。
“怎么了!?”
“有刺客!”
“公子!”
屋外侍卫听到响动,四五个人冲进来,护住池胥。
两名侍卫扭住阿翠,将她牢牢抓住,她手里的匕首被夺下,从她的身上又搜出了迷药和毒药。
阿翠满脸疯狂的恨意,死死地瞪着被侍卫围住的池胥。
池胥一脸震惊,视线在阿翠、刘昭俨和岑知弦之间游移。
刘昭俨看看阿翠,又看看池胥,岑知弦对上池胥的视线,有些心虚地将视线移开。
他们一言不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好一会儿,池胥才问出了一个打破这尴尬气氛的关键问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列苍呢?”他问。
阿翠冷冷地一言不发,池胥看向刘昭俨,刘昭俨轻咳一声,指了指床。
除了压着阿翠的两个侍卫,其他人跟着他来到床边。
“等等。”岑知弦说。
得先确认他穿没穿衣服。
她将帷幔拉开一条缝,刚探头过去想偷瞟一眼,就正正对上列苍瞪视的眼神。
啧,虽然人不能动弹,眼神还是如此锐利。
“没事。”岑知弦讪讪地说,把头缩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列群挤上前来,一把拉开帷幔。
列苍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他的里衣被扯得半开,露出大半个古铜色的胸膛。看着床外围着的这一大群人,他的神色羞愤异常。
“他这是怎么了!?”列群问,冲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检查他的脉象。
“应该是中毒了。”岑知弦边说着,边趴到地上。
众人惊诧地看着她。
“岑姑娘!你这是……”池胥震惊道。
岑知弦从床底将食盒扯出来,她从食盒中取出那一小壶酒。
“阿翠姑娘给他倒了一杯酒,列苍喝了之后就这样了。”她说。
列群赶紧拿过酒,倒了一点出来,闻了闻,摇头道:“闻不出来什么问题。”
“你给他下的是什么毒?”列群冲着后面的阿翠斥问。
阿翠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眼睛里冒着仇恨的火光,直直地盯着池胥。
列群犹豫了一下,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棕色的药丸,塞入列苍口中,片刻后,列苍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
“我、我……水……”他沙哑地说。
列群赶紧出去给他找水。
池胥沉着脸,岑知弦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生气,他看了一眼岑知弦和刘昭俨这边,又将目光转向阿翠。
“阿翠姑娘,”他说:“池某不知何时得罪过你?为何要兵刃相向?”
“阿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列苍从床上支起身子,捂着胸口,声音沙哑地问。
阿翠冷冷地看着池胥,一言不发。
池胥刷地甩开扇子,扇了两下。
“阿翠姑娘,”池胥冷冷地说:“你一直跟在奚大将军府的老太太身边,也是个熟面孔了,不止这样,我还知道你和列苍之间已经多次密会。”
“公子……”列苍震惊地看向池胥。
池胥摇摇头,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人之常情,我在等你们向我坦白,我便去和奚家老太太说情,请她成全你们。”
“公子!”列苍一脸又是感动又是羞愧。
“呵呵,”阿翠哼了一声:“对下人施以小恩小惠,你们池家就是靠这样笼络人心的吧!”
池胥看着她,说:“阿翠姑娘似乎对池某颇有偏见,但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时候开罪过姑娘,姑娘能否明示?”
“既然我已经失败,不必多言,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阿翠轻蔑地说。
“既然姑娘坚持不说,便由池某猜一猜吧,”池胥合起扇子,一下一下轻敲手心,说道:“既然姑娘是奚府之人,想必是奚府有人看池某颇不顺眼,命姑娘来除掉池某吧?”
岑知弦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问题,阿翠看池胥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从他的脸上咬一块肉下来似的,如果只是受人指使,前来刺杀,那这满腔满骨的恨意是从何而来呢?
阿翠依然没有说话。
“好吧,”池胥说:“既然奚家敢做出此事,想必也已经准备好了承担相应的后果,明天我会将姑娘送交官府,想必官府会还池某一个公道。”
阿翠嘴角微微扬起:“公道,呵呵……”
“你说什么?”池胥问。
“公道,你说公道,哈哈哈哈……”阿翠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钳制住她的两名侍卫皱眉抓紧她。
“姑娘为何发笑?”池胥问。
“好啊!”阿翠大声说:“你把我送交官府吧!让天下人来评判评判,究竟什么是公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池胥说。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吗?”阿翠一甩头,说:“和奚家无关,这是我与你们池家之间的血海深仇!”
“噢?你与池家之间?”池胥看着她,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阿翠喘了几口气,眼睛里泛着血丝,咬牙说:“杜丹娥!是我的祖母!”
池胥手里的折扇顿住了。
“谁?”他问,一脸茫然:“抱歉,我完全没有印象。”
“杜丹娥是谁?”岑知弦小声问刘昭俨。
“没听说过。”刘昭俨说。
“哈哈哈哈哈……”阿翠笑出了眼泪:“池家的恶行罄竹难书!你们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恐怕自己都数不清、记不得了吧!?”
池胥皱眉,思索片刻。
“真没印象。”他说。
岑知弦努力思索,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总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北城的杜婆子!最有名的接生婆!”阿翠看到大家仍是一脸迷茫,她愤怒地大吼。
听到“杜婆子”,岑知弦心下大骇,她和刘昭俨对视了一眼,那不就是被灭门的那一家吗!?
但池胥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皱眉思索。
“是啊,”阿翠看着他的表情,低声说:“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了……十五年前,就是你们池家,半夜派人暗杀!害死了我一家五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苟活在这世上……本想着只要能为他们报仇,我就是死也甘愿,现在既然落到了你的手上,随便吧,杀了我吧,让我去地下,陪我一家五口冤死的冤魂!”
“且不说他们是不是池家害的,十五年前的事情,和公子有什么关系!?”列群质问。
“他是池家这一辈的翘楚,”阿翠说:“杀了他就是对池家最好的报复!”
池胥面色有些复杂,他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杜丹娥这个名字我确未听过,”池胥揉揉眉间,说:“我们家……我虽不敢打包票,池家所有的事情都能光明磊落地拿到台面上来,一些长辈确实有些不择手段……但池某可以以性命作保,池家绝不可能做暗杀之事,更不可能滥杀无辜!”
“能有什么误会!?”阿翠说:“我家阿婆坏了你们的好事,你们就这样报复……”
“她做了什么?”池胥问:“坏了池家什么好事?”
阿翠刚才大吼大叫了半天,现在已是语气疲惫,她低声说:“当年德妃担心有人要谋害她腹中的胎儿,临近生产之际,便请老太太为她找个最可靠的接生婆,送到宫中,守着她接生。老太太找到了我阿婆,我阿婆去了之后,发现果然有人做了手脚,要乘着德妃生产时一尸两命!”
她的语气有些哽咽,接着说:“我阿婆忠心耿耿,护着德妃生下四皇子,就为了这事,我家遭到报复,我阿婆刚从宫中出来,当晚便遭到刺客灭门……我当时才两岁,我娘拼死将我塞进灶台,嘱咐我不要出声……第二天,奚家的人过来登门致谢,才发现了惨剧,将我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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