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雄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奶奶父母的拉面店,走在路上,每走几步他都会停下来连连叹气,他预感到一场悲剧已经无可避免了,而更令他感到沮丧的是他明明知道悲剧将要发生,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而无力阻止。
一阵唉声叹气过后,一雄突然想起了他爷爷,对了,爷爷家也在这次美军的轰炸范围内,想到这儿,一雄迅速向爷爷父母开的杂货店跑去。爷爷家的杂货店离奶奶家并不是很远,因此很快便到了。这时爷爷家的杂货店正要关门打烊,因此一雄看到后,立马跑进店内。
此时店里只有爷爷的父亲一人坐在那儿,看到一雄,他惊讶地问道:“咦,小兄弟,你怎么又来了?”
一雄没有解释太多,而是迅速将刚才对奶奶父母说的话向自己的太爷爷复述了一遍。
“小兄弟,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说完爷爷的父亲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老实说,我这么说确实没什么根据,”一雄一脸认真地说,“但是森川先生请你相信我,你们现在最好离开这里到东京郊外避难,美军轰炸机随时有可能会来这里展开轰炸,并且很可能就是在今天夜里。”
森川闻言又低头默默地吸了一口烟,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将手里的烟头放进烟灰缸摁灭:“好,小兄弟,我相信你。”随即他朝楼上喊道:“有子、信田,你们赶快下来。”
不久一位六七岁的小男孩走下了楼梯,向森川问:“爸爸,有什么事吗?”
“赶快通知你妈妈,让她赶紧收拾东西,越快越好,咱们今晚就要搬家。”
听到父亲这句话,信田满头雾水,说:“爸爸,你没搞错吧,现在都这么晚了,搬什么家啊?”
“要你搬就搬,别这么多废话。”森川颇不耐烦地说。
“哦,知道了,爸爸,我这就去通知妈妈。”说完信田转头望了一雄一眼,迅速转身跑上了楼。
“老公,咱们今晚真的要搬家啊,我还以为信田刚才是跟我开玩笑的。”有子走下楼说。
“当然是真的啊,有子你赶快去收拾你的东西准备带走,我也要去收拾我的东西了。”说完森川立马上楼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不一会儿森川就带着一箱行李走下了楼,随即他朝楼上喊道:“有子、信田,收拾好了没有,赶紧点,不是特别必要的东西扔家里就是了,咱们还急着赶路呢!”
不久有子与信田带着行李走下了楼,一雄与他们离开杂货店,陪他们走了段路后,向森川告别。
“既然小兄弟你要走,那么在你走之前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如果这次我们一家能够大难不死的话,我想专程好好谢谢你。”
“我叫……”一雄差点把自己的真实姓名给说出来,幸好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给咽下去了,随即他脑子一转,回答道:“敝姓筱冢。”
“原来是筱冢君,”森川拍了拍一雄的肩膀说,“有时间来一趟星河村,我妻子的父母就住在那儿,今晚我打算搬到他们那儿,暂时在那里住一段时间。之后打算回北海道老家,我的父母在那里开寿司店,我打算回去继承他们的事业。”
“有时间我一定去,森川先生你现在还是赶紧赶路吧。”
“好,告辞。”
然而森川仅仅走了一小段路便又转身返回。
“森川先生,你怎么还不走啊,你不知道多待在这里一秒钟便多一份危险啊!”一雄焦急地催促道。
“不急,”森川说,“我想筱冢君你心里一定有疑问,明明我和你之前素不相识,却会选择相信你的话今晚离开这里。”
这句话倒是说中了一雄的心思,随后不等一雄提问,森川便回答说:“我之所以选择相信筱冢先生你的话,是因为我也有同样的预感,还有一点就是我对筱冢先生您一见如故。”
“可万一我要是骗了森川先生你呢,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一雄问道。
森川微微一笑,回答说:“那这样最好,因为这就意味着今晚美军就不会来轰炸东京,东京的民众就可以免遭一场浩劫了,三月十日美军对东京的轰炸给我带来的冲击太大了,至今令我心有余悸,我希望这样的悲剧今后不要再上演了,所以我倒还真的希望你是骗我的,这样大不了我们一家白忙活一趟就是了。”说着森川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忧虑地说:“只是令我担心的是我们一家今晚的这一顿忙活恐怕并不是多余的。”
说完,森川便转身离开了,这次他终于没有再回头。望着爷爷一家远去的背影,一雄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不过一雄并没有轻松太久,他很快就想到了奶奶惠子一家还在这里呢,虽然明知这么做多半没有用,但一雄还是毅然决然地跑向奶奶家准备再度劝说他们离开这里。然而到了奶奶家之后,一雄敲了很长时间的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一雄走到路灯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看样子奶奶一家人已经睡觉了,于是只好放弃敲门。不过一雄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奶奶家门前坐了下来,他预计再过两个小时,也就是十日凌晨左右,美军轰炸机就会到达这里展开轰炸,所以他打算就一直待在这里,以便到时候救援。
就这样,一雄在原地整整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对一雄来说可当真是度日如年。当然,对于一雄来说,等待还并不是最煎熬的,真正让他感到焦虑的是筱冢百合迟迟没有现身,这让他心里产生了某些不祥的预感。不过他也已做好了百合不会回来的打算,他决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救出奶奶一家。
时间渐渐接近午夜时分,整个东京城上下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然而就在一雄独自等待之际,一支巡逻队经过了他所在的街道,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雄。
“小子,过来,你这大半夜不待在家里,在大街上干什么?”一名巡警走上前恶狠狠地对一雄说。
一雄赶忙站了起来,向他解释道:“我随便溜达溜达而已,没做什么。”
“随便溜达而已?”说着巡警打着手电上下打量了一雄一番,他的目光相当锐利,这让一雄不禁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你难道不知道东京实行宵禁吗,这么大晚上居然还敢出来。”巡警大声斥责一雄。
这时另一名巡警走上前,说道:“队长,这小子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我看多半是敌方派来的间谍,是来打探情报的。”
这名巡警队长又打量了一雄一番,点头说道:“我看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捕获了不少渗透进东京的间谍,依我看,这小子多半是重庆方面派来的间谍。”
“我不是,”一雄赶紧解释道,“我是日本人,来自北海道,不是什么中国的间谍。”
“嚯,小子,日语说得不错嘛,看来事先一定受了专门的特工训练。”随后巡警队长向手下两名巡警挥手示意,喊道:“拿住这小子。”
一雄本想逃跑,然而腿还没迈开,就被当场擒获。
“我真的不是什么间谍,你们怎么能随意抓人呢?”一雄大声嚷道。
巡警队长掏出枪,顶在一雄脑门上,恶狠狠地说:“混蛋,有什么话到警察局再说,你他妈再嚷嚷两句,老子一枪崩了你。”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是一雄此时内心的想法。他知道现在是敏感时期,对于疑似有间谍行为的人,日本军方向来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他也清楚地知道二战时期日本军方处置盟军战俘时有多残忍。
就这样,巡警押送着一雄来到隅田川河畔,一路上一雄一直在苦思逃跑之策,然而巡警对一雄看管甚严,一雄根本找不到机会逃跑。
“小子,我告诉你老实点,别想着逃跑,你是逃不掉的,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到警察局去,这样也能少吃点苦头。”一名巡警向一雄提醒道。看起来他似乎看出了一雄的心思。
一雄心里不禁连声叫苦,本来他已经计划好到时候该怎么救奶奶惠子,可巡警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眼下他自身都已经难保了,更别提救奶奶的事了。
然而就在巡警押着一雄在河畔行走时,突然一雄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声,于是他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空一架架轰炸机呼啸而过,沿着隅田川在距离地面不足五百米的低空飞行,毫无疑问这便是美军的B-29轰炸机。此时日本的空军已基本被美军摧毁,部署在本土的防空力量形同虚设,这也得以让美军轰炸机肆无忌惮地进入日本领空,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来了,一切终于要来了!”一雄在心里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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