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国防部长雷恩加尔·布朗阁下年事已高,迪赛尼斯的掌权者左安宸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他,雷恩加尔·布朗阁下只得拖着老弱的身躯继续履行职责。

5152年2月21日,国防部长雷恩加尔·布朗阁下接到贝加内特星球攻打地球的情报,他手里捏紧密报,坐在阳台上心事重重地眺望重建后的鹿丹堡。

“再过不久,这里又要变成另付模样。”雷恩加尔·布朗阁下自言自语,他疲倦得垂下头,双手按住太阳穴揉捏。

他的养子菲利普·斯特文少尉能不能挑大梁,成为自己的接班人,雷恩加尔·布朗阁下犹豫不决。

雷恩加尔·布朗阁下走进阳台门内,他忽然感到胸口发闷,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他喘着粗气多走了两步,在离自己左手方向最近的钥匙孔形状的木沙发椅子上坐下。

阳光从他背后的玻璃门漏进来,洒在他的脚边,他的影子缩成一团扣在地上。

他喜欢松木香,他也喜欢木头材质的家居装潢,早晚望着心底会腾升些暖意。

他的书房用板栗色的木板包裹住墙壁,边角线用了简单的菱形图形。光源镶嵌在木板缝里,夜幕降临时,木板散发出的光让房间亮如白昼。

但在真正的白天时,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得让人发闷,一面墙的书籍看起来似乎没有翻阅过,非常崭新。

雷恩加尔·布朗阁下望着敞开枣栗色木门的走廊,等待着养子的到来。

他不太爱看书,认为把时间耗在书里营造一个想象世界的人不大聪明,现实比书中的世界复杂,人心是极其复杂的东西,谁敢大言不惭把世界摸了个透。

书架上整齐摆放的书籍是为了充面子买的,精致的书壳上撒了层灰,雷恩加尔·布朗阁下没有时间阅读,他有太多的事要处理。

人,还是需要装的。即使身处高位,装,也是为了让自己展现出最好的一面。世人爱评判,可他自己没有装的时候吗?老布朗不耐烦地望着空洞的一角。

他的名望、财富不是靠几句人生箴言获取的,凭的是永不消减的野心。

可他老了,谁都没有办法阻止死亡,让它放慢脚步。人的一生各有不同,再得意的人,在死亡面前待遇一视同仁,没有比底层的人特殊的地方,他们都得躺在焚化炉里被熊熊烈火化为灰烬。

门外的长廊掩藏在阴暗里,阳光挤不进窗棂内,按照雷恩加尔·布朗阁下的要求,机器仆人不得靠近门口。

他记不清自己拥有的机器人数量,也不记得它们的名字,就连从前让他难以忘怀的情感也在逐步消失。

素雯,烙印在他心底的名字快被记忆磨平。

门开了,菲利普·斯特文少尉急切地赶到养父身边,在他印象中雷恩加尔·布朗阁下腰板骨硬朗,不会出问题,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衰老来得比想象快。

是雷恩加尔·布朗阁下的心老了。

“父亲!”菲利普·斯特文少尉喊道。

“菲利普,你来了。进来坐吧!”雷恩加尔说。

菲利普·斯特文少尉未做停留,他快步走向雷恩加尔·布朗阁下。

“你能来,让我十分高兴。”雷恩加尔说。

他此刻的快乐是真实的,绝非虚头滑脑的假话。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是鲜活的人,其他所谓的硅基生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雷恩加尔·布朗阁下活得厌倦了周围的一切。

“坐下吧!这里没有外人。”看着菲利普·斯特文少尉昂首挺胸站着的雷恩加尔·布朗阁下多了些心疼,他为自己刚才怀疑菲利普·斯特文的能力感到羞愧,他是自己的儿子,当初他就是为了鼎力相助他,才认下的儿子。

不光是为了菲利普·斯特文少尉,也为了自己。

“你这个少尉当得太久了吧!”雷恩加尔·布朗阁下说。

菲利普·斯特文少尉低下了头,他热爱荣誉,愿意为它奉献一生,却不大想动用人脉获得它,显得自己赢得不光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雷恩加尔审视眼前的美男子,菲利普·斯特文已经不是当年爱冲动的热血少年了,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

可他还是太嫩了,以为谁都能行走在阳光下,靠着硬拼硬打就能获取一番作为。

“没有谁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独活,我不行,你也不行。迪赛尼斯的明天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世界在变化,思想也在变化。从前没有人不讨厌‘Ngwakta’,现在他们和我们平起平坐,也许未来某一天他们成为迪赛尼斯的主人,而我们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它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生。”

“我不是种族主义者,但我不能忘记历史的耻辱。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祖辈遭受的苦难和羞辱,为流着肮脏血液的‘Ngwakta’说情,如果他们可怜,那些死去的人呢?”

“菲利普,你觉得我一定充满正义感,要为地球讨回公道。但我没有这样做,纵使我讨厌他们,但是他们现在有了说话权,我不得不放低姿态,假意与他们做朋友,获取他们的信任和支持,我想获取胜利,就得放弃阻碍我成长的东西,不得不成为狼心狗肺的东西。好心肠,用的对时便是个人人夸的好伙计。用的不对……任人宰割。”

“菲利普,如果是你怎么做?”雷恩加尔·布朗阁下明知菲利普·斯特文少尉不擅长应对阴谋,面对虚情假意不会逢场作戏,菲利普·斯特文少尉正直、善良,他的品质无疑是高贵的,是予以歌颂的,但在鹿丹堡,这些少有的品质会成为被孤立的原因。

活在鹿丹堡里的人,是强者中的强者,即使他没有制敌的本领,他也会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胜利者应该拥有狼一样的野性,永远不惧怕困难,不会被情感左右,他的得体是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的沉积,是老辣的隐而不发。

菲利普·斯特文少尉是优秀,他缺乏狠毒的一面,也就意味着他可能会面临当断不断,扰乱心智的问题。

“罗纳德·杰克逊上将在你这么大时,已经是一名将军,他固然有荣耀的家族为他铺路,但也离不开他的才干和谋略,或者说是不择手段,心肠歹毒。”

菲利普·斯特文少尉听到养父夸赞自己的偶像时,不觉精神一振,等听到雷恩加尔·布朗阁下把罗纳德·杰克逊上将说成是野心家,心里免不了又是一阵激战,他不爱听别人非议罗纳德·杰克逊上将,他用残忍的计策对付敌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比起罗纳德·杰克逊上将,我差得太远了。”菲利普·斯特文少尉谦虚地说。

雷恩加尔·布朗阁下神情淡去,他盯着眼前穿白军装的男子,胸腔架起一把雄火,菲利普·斯特文少尉的谦虚激起了他的怒气,他埋怨他:“你……太没有野性了……”

被雷恩加尔·布朗阁下奚落的菲利普·斯特文少尉心里膈应了许久,他没有把自己心里的不舒服表露出来,他依然和之前一样端坐着。

菲利普·斯特文少尉也为自己辩解道:“不,父亲,我有理想。”

“菲利普,你知道迪赛尼斯将会再次沦为人间地狱吗?战争无法避免。贝加内特星球已经陆续派来军队驻扎到第24区,这些……不知道你们的长官有没有流露过情绪。我老了,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担当大任,接替我为迪赛尼斯出力呢?”

菲利普·斯特文少尉垂下双目,他想起了挣扎死亡线上的穷苦人家。

“我愿意尽我的绵薄之力为迪赛尼斯分忧解难。”菲利普·斯特文少尉表明自己的态度说。

“很好!我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了。”雷恩加尔·布朗阁下停顿了一会儿,他高高地抬起头,傲气让他变得自信十足。

“我听说地球护卫军文博是你的朋友,他为了地球忍辱负重,几经辗转,最终没有跨过死亡线。”雷恩加尔·布朗阁下不忍刺激菲利普·斯特文少尉,不再细说。

文博消失了很久,菲利普·斯特文少尉年少时厌恶他欺负过自己,成年以后仍旧没有从童年阴影中走出来。

菲利普·斯特文少尉相信一个人永远改不了身上的劣根性,文博也是一样,哪怕他向他示好,他也会从心底排斥他。

令菲利斯·斯特文震惊的是再次听到文博的消息,他竟然已经不在人世。

他想打听仔细文博的事情,他是国防部长雷恩加尔·布朗阁下口里的“Ngwakta”,是外星人和地球人共同生出来的烂人。他应该不需要同情他,但文博作为地球护卫军的卫队长是无可挑剔的。

他和联邦地球其他军人一样守护着自己的母亲,恪守职责。他的结局却像被扔掉的破袜子一样流离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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