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你说可以穿过去，怎么穿？”快临近中午，春柳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铁牛挠了挠后脑勺：“前两年发现一个缺口，可以穿过去。”

“缺口呢？”瞧他这一脸迷糊样，春柳忍不住担心：“你不会是忘了在哪儿吧？”

铁牛被追问地结巴起来，更没法静心思考，急的抓耳挠腮，看着比之前更傻了几分。

苏玥在溪水边洗干净手，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目光朝上游望去：“铁牛说的缺口肯定不会太靠近山脚，不然早被人发现了。”伸手一指：“上面有一片岩石，有可能在那里。”因为有岩石挡着，所以没法栽种树木，有空隙不奇怪。

“啊，我记起来了，就在一块大石头边上。”铁牛猛地一拍脑袋。

春柳跳着脚又在他后脑勺上补了一下：“还好小姐聪明，要是靠你还不知道什么能想起来。笨！”

铁牛摸摸后脑勺，傻乎乎地笑：“小姐最聪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少爷也聪明。”

苏玥“噗呲”笑出声：“少爷都不在这儿，你拍他马屁，他也听不见。”

“我，我没拍马屁，说的都是实话。”

灌木丛另一头，韩慎抽了抽嘴角。对面的于彦彬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小姐，你真要把这三七种子给这傻大个种？一共也才这么几颗，不怕被他种坏了？”

“我没种过，不会。”

“我打算让阿东来种，已经让爹去跟林嫂商量。如果顺利，阿东以后就是我们家的长工，专门看管药田。”

“阿东会种草药？没听说……”

……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都吃好了吧？收拾东西。”带队老师一声令下，大家纷纷行动起来，收食盒的收食盒，收茶盏的收茶盏。

萧逸杰凑到韩慎身边：“那几人应该是山下的村民，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村的，不过这也好查，家里有丫鬟又有小厮，这样的人家在村子里可不多。”

“你想干什么？”韩慎突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地望向他。

萧逸杰被他这眼神吓得忘了接下去要说什么，本能地摇头：“没想干什么，就，就是有点好奇。”见韩慎眯了眼睛，立马怂了，缩着肩膀乖乖去收拾。

带队的有两个夫子，一个姓姚，一个姓邱，姚夫子是个举人，不喜官场争斗，只喜欢吟诗作对，原本就是青远书院院长的学生，考取举人后没再参加会试，由院长举荐来了学堂当夫子，教授经史子集。

邱夫子是学堂的老人，学堂开办之初就开始在学堂任教，至今超过三十年。主要教授蒙童班。原本今天来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位教授经史子集的姜夫子，可惜前段日子染了风寒，正在卧床休息。

青远学堂分三个班，蒙童班、初级班、高级班。这二十一人都是高级班学生，其中有九人要参加今年的院试。韩慎、萧逸杰和于彦彬皆在其中。

韩慎是这届县试和府试的第一名，于彦彬紧跟其后第二。韩慎入学前，初级班每次月考第一名都是于彦彬。

“走，去看看亭子里的人走了没有。”姚夫子提着藤篮走在最前面。藤篮里装的是笔墨纸砚，赏花吟诗可以坐地上，写写画画还是要有桌子才方便。

二十几个身穿长袍的读书人鱼贯而行，阵仗不算小。立刻引来百姓围观，特别是一些小姑娘，对着学生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

韩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对四周的声音充耳不闻。他身边的萧逸杰可就没这么好的定力了，被这么多小姑娘围观，忍不住就想要表现一下。

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柄扇子，哗一下打开，风骚地摇晃起来。

“哈哈哈，小姐，你看那人，这种天气扇扇子，他也不怕着凉。”

萧逸杰扇扇子的手顿住，僵在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拿在手上的扇子不知道该收起来，还是继续扇。

他身边的韩慎却在听到那个声音时，脚下的步子明显停顿了一下。

走在他们身后的于彦彬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穿碎花蓝底短衫的小姑娘正笑嘻嘻的和她身边的小女孩说话。而那个听她说话的小女孩……

于彦彬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说她美，好像又不是特别美，至少他见过比她更美的人。可要说她不美，却又能牢牢吸引住你的视线。

最后，于彦彬得出一个结论，是眼睛，小女孩有一双会发光的眼睛，特别是在看向你的时候，里面好似有一个璀璨星空。

听到这句话的人不少，周围百姓发出一阵哄笑，就连学生都笑起来，走在最前面的姚夫子和走在最后面的邱夫子，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注意到四周投来的视线，苏玥恨不得堵住春柳的嘴巴，叫这孩子乱说话。下一刻，她就后悔没能早点堵住。

“少爷，那不是少爷吗？少爷，少爷，我们在这里。”春柳兴奋的不停挥手。

萧逸杰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这声音有点熟悉，不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

一转头，正好看见一个小姑娘对着他们这边猛挥手。不等他说什么，就见身边的韩慎快步追上前面的姚夫子说了什么，随后眼睁睁看着他离开队伍走到挥手的小姑娘面前。

萧逸杰停顿了许久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很明显韩慎就是小姑娘口中的少爷，那小姑娘口中的小姐岂不就是韩慎的妹妹！！！

想起韩慎当时的眼神，萧逸杰背脊一寒，他好像要完！

“你们也出来赏花？”韩慎看向苏玥。小丫头今天穿了一身嫩绿色，在这漫天桃花中十分显眼。

“不好意思，打搅到你。夫子不会说你吧？”苏玥看向已经走远的队伍，好些学生还在回头往这边望。

韩慎也回头看了眼，正好瞧见回头张望的萧逸杰和他身后的于彦彬：“没事，我跟夫子说过了。你们是刚来？”

赶在春柳开口前，苏玥点头：“嗯，刚来。我们打算在山上逛逛，就不打扰哥了，他们都在等你，快回去吧。”队伍停在八角亭外面，看着像是在等人。

韩慎回头望了眼，估计是亭子里有人，姚夫子前去交涉了。

“没关系，我陪你们走一会。”说着挑了个桃花开的最茂盛的方向率先抬脚。

苏玥很想回一句：不用你陪。想到这人以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还是把这四个字吞了回去。

“家里还好吗？”韩慎看向跟在身边看似乖巧的小丫头。

苏玥点头：“好。前段日子爹带着人修缮了堤坝，忙了一个多月，前些天又忙着春耕。”

韩慎担忧地蹙起眉：“父亲的咳嗽好些了吗？”

“已经完全好了，哥你不用担心。”喝了她的药酒能不好吗，能吃能睡，壮的像头牛。

听她这么说，韩慎放下心来，眉眼也随之舒缓。

春柳跟在两人身后，无聊的东张西望，发现扇扇子那个骚包还在朝这边望，望的方向好像还是走在前面的小姐。

“小姐，小姐，那家伙一直在看你。”春柳很生气：“少爷，你们学堂怎么会有这样的登徒子，盯着人家小姑娘不放。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凭苏玥的五感，她当然知道那人一直瞧着这边，倒也不光瞧她一个，韩慎和春柳，他也看。不过看他的眼神，除了好奇，倒也没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向韩慎时脸上带了一点惊惧。

苏玥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身边的少年，难不成这小屁孩还是个欺凌同窗的校霸？

韩慎挑眉：“你在想什么？”看这眼神，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苏玥讪笑：“没啥没啥，就想到上次府试，你拿了第一名，真的特别厉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拍未来首辅的马屁，不丢人。

“前两天又出了一批新纸，看着比之前的更好，更适合用来写楷书小篆。下次张伯去镇上，我让他给你带些。”以青檀为原料造出来的纸确实堪称纸中精品。

苏玥很想说，新厕纸也比之前的更好用，想到身边这人是最讲礼仪的古代文人，算了，这么有辱斯文的话还是不用在他面前说了。

其他的也就罢了，但是纸，还是没见过的新纸，这种诱惑韩慎自认以他目前的修为拒绝不了：“好。多谢妹妹了。”

苏玥扯扯嘴角：“都是一家人，你是我哥，哪用说什么谢，不用谢，不用谢。”

韩慎陪着她在山上绕了一圈，等他回去，夫子和同窗已经坐在亭子里。

于彦彬正在桌边挥毫泼墨，韩慎探头，是在画桃花。略略看了几笔，他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比起功课，于彦彬的画功实属平平。

萧逸杰立马挨到他身边，脸上的笑容十分讨打：“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就原谅我这次。要是知道那是咱妹妹，我说啥都不会那什么。”

“那什么是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韩慎眯起眼睛抿紧唇的样子确实挺能唬人。

萧逸杰吓得连连摆手：“我什么也不想干，我保证，我发誓，我真没想干啥。再说，咱妹还那么小，我能干啥？”

“这么说，大点，你就想干啥了？”声音冷了八度。

萧逸杰一个哆嗦，声音打颤：“大，大点也不，也不干啥！必须坚决没想法。”有你这么个妹夫在，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有想法，再说他已经有亲亲未婚妻了。

“好，于弟这幅桃花画的真好。用色清雅脱俗，艳而不媚……”

萧逸杰不屑的撇撇嘴，低声嘲讽：“马屁精。”

韩慎不以为意的浅浅一笑，除去知府公子这层身份，于彦彬其实算是一个不错的人。功课好，为人也谦瑾有礼，没有被周围人的恭维逢迎迷失自我，这已经很难得了。

“小弟拙作当不得王兄如此夸赞，实乃不敢当，不敢当。”于彦彬知道自己在绘画上的短板，比起韩慎的画，他这画的就是狗屎。

韩慎刚入学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服气，有一较高下的想法，随着时间过去，韩慎的实力渐渐展现，让他不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