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苏玥腾出时间去拜见望尘大师,于夫人先带着礼物上门了,一同来的还有于彦彬。
看着堆满半个堂屋的礼盒,苏玥抽了抽眼角,她才不会傻到以为送这么多东西就为了感谢之前那点小事。拿人手软,来着不善啊,苏玥在心中提高了警惕。
苏老爹去了地里,只能由苏玥出面招待,正好,于夫人找的就是她。
“于夫人,不好意思,我爹去了地里,一时回不来。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需要我让人去叫我爹回来不?”苏玥礼貌地坐在于夫人下手,笑容可掬地问。
“你哥哥是彦彬的同窗好友,叫我于伯母就好,叫于夫人太见外了。既然苏老爷在忙,就不用麻烦他赶回来了。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感谢你们父女出手相助之恩。特别是你治好了我的伤,真的是万分感谢。”于夫人的眼中满含感激,这让苏玥相信她的感谢确实带着几分真心。
“举手之劳而已,哪值得于伯母专程上门一趟。而且这礼物也太多了一些,叫我受之有愧。”苏玥往堆成山的礼盒看去。
于夫人不在意地摆手:“这些都是身外物,不值当什么。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相求。”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看向坐下边上的儿子:“是为了我儿子彦彬。”
苏玥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坐在对面背脊挺直的少年,看着也就比韩慎大个一、两岁,面容白皙清俊,和于夫人有五、六分相像。
苏玥不动声色,等着于夫人继续往下说。
于夫人的眉宇间有了愁绪:“半年前,彦彬开始患病,看了许多大夫,连御医都瞧过,可这病一时好一时坏,前些天又开始发病,正好听说望尘大师回来了,便带着他去岳华寺求见望尘大师。 ”
“没见着?”苏玥问。
于夫人点头:“见着了。”
“难不成连望尘大师也治不好?”不是说望尘大师医术很厉害吗?于彦彬难道得的是什么绝症。
于夫人拿出帕子摁了摁眼角:“望尘大师开的方子和御医的一样,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控制一时,过不了多久就会复发,而且比之前更严重。”
苏玥倒是来了点兴趣,什么病还能一次比一次厉害,就连望尘大师都束手无策。将目光投到于彦彬身上,从外表看不出什么,难道是脏器出了问题?
于夫人努力地控制着情绪:“这半年来,我吃不好睡不好,就担心他的病。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你会医术,我保证不说出去,能不能请你帮他看看,医不好也没关系,就看看,看看就行。”
如果让人知道她请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给儿子看病,一定会以为她疯了。但是,她不在乎,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试一试。特别是连望尘大师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的时候。
苏玥想说她不是心软,她只是好奇:“可以先说说具体病症吗?”这就是答应给看看的意思了。
于夫人喜出望外,赶紧拉过一旁始终默不出声的于彦彬,哗一下撸起他左手的袖子。
苏玥想骂娘,搞了半天就一个龙血症,这特马是绝症吗?真是忍不住想爆粗。
摸着儿子手臂上污黑坚硬又厚实的皮肤,于夫人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哽咽道:“腿上也有,一大片一大片,吃了药能好点,隔一段日子又长出来,上次右腿上还没有,这次两条腿都有了。”
于彦彬拿出帕子给她抹眼泪,安慰道:“娘,您别哭。其实没什么感觉,不痛不痒,穿着衣服也看不见,您真不用这么紧张。望尘大师也说了,这不是院试快要开考,压力大才发了病。等院试结束,也就好了。”
“好什么呀,院试过了,还有乡试,乡试过了还有会试和殿试……”于夫人越说越伤心,眼里也是越抹越多。
于彦彬尴尬地瞅了眼苏玥:“我连院试都还没过呢,您这想得也太远了。”
于夫人哭得更厉害了,她怎么跟儿子说,他的外祖父,天启国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镇国公就是死于这个病,十八岁病发,死时还不到而立之年。可儿子今年才十五岁,短短半年已经第二次发病,这让她如何不害怕?
见于夫人哭得这么伤心,苏玥终于从旮旯犄角里挖出一丁点同情心,起身走到于彦彬面前凑近细看。别的病她也许治不好,可龙血症在星际时代实在太常见了,对于她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全星际百分之九九的人都经过基因改造,好似于彦彬这样基因突变的人不计其数。因为该基因在X染色体上,所以得病的全部都是男性。苏玥手下的兵至少五分之一有这种病,还不是一个个都好好在战场上杀敌,这种一瓶药水就能解决的小事,竟然哭得好似得了绝症。
苏玥无力地揉揉额头:“于伯母你哭得我头痛,于公子快劝劝你娘。”
“苏妹妹,你可以叫我于大哥。”
重点在哪里?苏玥想仰天咆哮。
“再哭就不治了。”苏玥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哭声戛然而止,于夫人瞪着红肿的眼睛目光愣怔:“玥玥,你刚才说什么?”
苏玥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快到响午了:“想治就抓紧时间,趁着还没到中午日头最盛,我得去山上找几种草药。”
“我跟你一起去。”于彦彬将袖子放下遮盖住手臂。说也奇怪,对于苏玥能治好他的病,他竟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苏玥嫌弃地乜他一眼:“想早点治好,就乖乖在这儿等着。”
等苏玥离开,于夫人才回过神来,赶紧拉着儿子的衣袖,急切地问:“玥玥说能治好,是不是,是不是能治好?”
“是,娘您别激动,苏妹妹说能治好。”于彦彬抱住母亲微颤的身体,为了他,母亲这段时日消瘦了许多。
听了儿子的话,于夫人捂着脸痛哭出声,甚至比之前更大声,肩膀一抖一抖的停不下来。
他们陆家的男人有救了。原来于夫人娘家是开国元老陆家。陆家的所有男丁到一定岁数都会诱发这种病,包括出嫁女所生的男孩一样逃不过厄运。
于夫人的祖父和父亲都死于这病,三年前,她唯一的弟弟,驻守北疆的新一任镇国将军陆归元发病。没等她从噩耗中缓过来,儿子也发病了。
陆家原本就人丁单薄,到了她这一代,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原本正打算成亲的弟弟因为这病主动向女方退了亲,如今孑然一身,即没个伴也没留个后。
正在山上找草药的苏玥是没法理解于夫人的这种绝望,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种很常见的皮肤病,就好像末世前的鱼鳞病,不能根治,但不会危及生命。
这其实是苏玥想当然了,古代的医疗技术和卫生习惯都与末世前不能相提而论。龙血症本身不可怕,但如果不及时医治,让厚实的角质层龟裂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便会影响寿命。特别是在一个小小的伤风感冒都会死人的古代,皮肤受损极有可能被细菌感染,感染严重的便有可能伴有坏败血症导致死亡。
更何况陆家的这种遗传性联隐性龙血症还是龙血症中比较严重的一种,而且皮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增剧。别说影响寿命,如果发病的早,极有可能早夭。
苏玥的记性极好,一般见过一次的草药都能记住位置。循着记忆很快就找齐了十二种草药。上下一个来回也不过堪堪半个时辰。
苏玥一跨进院门,于夫人就从堂屋走了出来,瞧见竹筐里的草药,眼眶又开始泛红。
“唉唉唉,之前说好的,再哭我可就不治了。”耳朵才清净了一会儿,再来,苏玥怕她会忍不住将两人扔出去。
于夫人立刻拿帕子按住眼角:“不哭,不哭,我一定不哭。我,我就是高兴,真的太高兴了。一想到儿子的病能治好,我就忍不住的想哭。”
“那你等治好再哭吧,记得回家哭去。”苏玥把草药洗干净摊在竹篾上,趁着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晒一晒。
中午,苏老爹从地里回来,放下农具到井台边洗手洗脸。他还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正想脱了衣服冲个凉水澡,就被苏玥叫住:“爹,家里有客人。”
赶紧将撩起到一半的衣服放下,发现衣服上有不少泥点,想着要不要回屋换一件再见客,随口问了句:“谁来了?”
苏玥站在堂屋门口:“前两天在路上遇见的于夫人和她儿子。”
刚走出两步的脚微微一顿,苏枭年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我去换件衣服再过来见客。”
苏玥挑了挑眉,苏老爹有点不对劲啊。回头看向端坐在堂屋中的两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于夫人身上。
最让苏玥感到奇怪的是,一向最不在乎礼仪规矩的苏老爹竟然主动提出分桌吃饭。
苏玥试探着问:“萧逸杰那次,我说要分桌,你不是还嫌我迂腐,今天怎么就要分桌了?”
苏老爹不自然地扭开头:“这不一样。”
苏玥很想追问一句,哪里不一样。但看苏老爹这表情,想了想还是作罢。
等苏老爹换好衣服出来,苏玥发现他不但换了衣服,还重新梳理了发髻。苏老爹一走进堂屋,于夫人就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方见礼客套。于夫人礼数周到,并不因为苏老爹是个种地的泥腿子而有丝毫的轻视。至于苏老爹,苏玥颇感有趣地挑高眉角。
苏玥不清楚于夫人的身份,但从穿着打扮和礼仪举止可以看出必定是出自高门大户。可即便是官家太太,苏老爹似乎也恭敬过了头。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知府大人在这里,苏老爹都不见得会这么恭敬。
苏玥突然对于夫人的身份好奇起来,她有预感,苏老爹的秘密必定跟于夫人的身份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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