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没想到的是，她来到交易所后，没有见到梨所长，反而先见到了梨茶。

控制室内坐着穿着一身浅绿色衣服的梨茶，程澄敲门进去的时候，正碰到景办事员往外走。

景办事员向她示意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坐在里面的梨茶神色不是很好。

“发生了什么？”程澄开门见山。

“你来啦。”梨茶不跟她打招呼还好，一跟她打招呼，脸上的沮丧便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小姨和霍婵姨都不见了。”她说，“霍婵姨是接到了要前往帝都开庭的命令，因为霍婵姨在帝都那边的名字还是杜峰，所以为了保证她的身份被顺利识别，小姨也跟她登上了同一个星际飞船。

“结果飞船刚起飞不久，景办事员就得到飞船驾驶员的消息，说她们两人在舱内，众人的眼皮底下，突然就消失了，她们找遍了全飞船，也没有找到她们两人的身影。”

“突然消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既然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突然消失的，偏偏又是在要送霍婵去帝都，这样的时间当口，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更重要的是，在程澄的认知里，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没有什么能够完全凭空消失。

梨茶眯起眼睛，声音里带了一丝冷意:“小姨是昨天夜里出发的，今天如果不是我来找她，景办事员怕我做事冲动，还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

“她说已经让飞船驾驶员彻查了飞行过程的全部情况，通过监控设备，她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小姨和霍婵姨确实是突然之间消失的，星际飞船驾驶员最后给出的解释是，时空乱流。”

“时空乱流？”这就触及了程澄的知识盲区。

她这几天看的书都还停留在理论知识的初级阶段，还没有接触到星际旅行相关的知识。

梨茶却完全没意识到，这种常识性的东西，程澄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劲。

她耐心地给程澄解释：“时空乱流是星际旅行中，最危险也是最常见的风险因素，在人类刚开始掌握星际飞船的技术时，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时空乱流。因为时空乱流会影响航道的正常运行，轻则星际飞船再也无法使用，重则船毁人亡，甚至不知飘到哪个时空，再也无法回来。

“后来人们从甘蔗中提取出了一种涂料，涂到飞船外面，就能够抵挡时空乱流的影响，星际旅行技术才逐渐成熟。不过虽然如此，也有一定几率能够遇到时空乱流。

“一般来说，现在的飞船都有提前探知时空乱流的技术，不会出现她们遇到的这种情况。而且如果真的是时空乱流，怎么可能只有她们两人消失，而其她人都能完好的回来？”

程澄倒了一杯水，给梨茶也接了一杯：“所以，你怎么看？”

“我觉得这是一场针对性的，蓄谋已久的绑架。”梨茶拿出一款老旧模样的终端，“这个是小姨以前的终端，上面显示，她的生命体征还算正常。如果她真的是被时空乱流卷走的，这上面的生命体征只会变成无数的小点，因为探测不到。既然能够探测到，那就说明她们还在这个时空里，所以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时空乱流。”

“你打算做些什么？”程澄看着饮水机上标注的饮料名，想着她上次没喝过的几种，挑了一个按下去。

“景办事员应该会组织营救的，我们插手会不会添乱？”

梨茶却不答反问：“你愿意帮我吗？程澄？”

程澄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难以抉择的，她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

“好。”梨茶笑了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你喜欢喝咖啡吗？瑞星有个很有名的空中咖啡厅。”

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程澄卷了下舌头，这个饮料的味道没有之前的几种好喝。

不过，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咖啡的吗？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程澄跟着梨茶来到了西区著名的空中咖啡厅。

坐着磁悬浮电梯升空的时候，程澄险些以为她在玩蓝星上的跳楼机。

这一段悬浮电梯很高很高，程澄站在地面上都望不到顶，她以为最多只是普通的摩天大厦，不想电梯升到最后，竟然突破了大气层，进入了太空。

穿过重重云层，程澄看到寰宇一望无际的玄黑之色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在电梯里飘起来，可是她等了一会儿，电梯缓慢的前行，她只是觉得有些稍稍的失重感。

曾经无数次在电视里见过寰宇的样子，可当她真的直面这浩瀚无垠，她才发觉，语言的形容有多么苍白无力。这是难以言说的震撼，震撼到可以让人类一瞬间归于沉寂，没人会想在这样的空间里说话，这里不该有噪音，只有静谧。

梨茶却像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景象，她不像程澄那般讶异，只是静静地看着菜单不发一言。

等到悬空电梯即将落回瑞星的时候，她才指了指她们左前方的一颗不起眼的星子，对她说：“看，那里就是赫勒星，帝都之所在。”

程澄听出了她对去往帝都的向往，不过，程澄现在对此却是无感，她在瑞星还没活明白。

悬浮电梯缓慢下降，最终停靠在了摩天大厦的顶楼，这里就是梨茶所说的咖啡厅了。

露台上种了许多程澄不认识的绿植，她趁着梨茶不注意，拿终端偷偷扫了几个，发现这些都是寰宇辐射变异植物，观赏性更高，且能够感知外界的剧烈振动，从而缩成一团，是很好的预警植株。

咖啡厅的大门处立了两个容貌极美的仿生机器人，如果不是它们面上微笑的角度从来不会变化，程澄几乎就要以为这是真实的男的了。

它们的衣服前面瞅着还好，一转过身，光洁的背就几乎全露出来，仅靠几根绳连着，最后在腰尾处系了个穗。

梨茶见程澄一直打量门口的迎宾机器人，笑话她：“你看到那个穗了吗？只要你敢拉，又有钱付款，你就可以带它回家。”

程澄撇了撇嘴，她才不要。

有着悬浮电梯的空中咖啡厅就是不一样，不仅体现在她们的服务上，也体现在她们的菜单上。

程澄看着五十星币一杯的咖啡，咽了咽嗓子，最后点了杯菜单上最便宜的，三十五星币的山竹汁。

梨茶奇怪她为什么不喝咖啡，程澄只好说，她其实不喜欢喝咖啡，只是对空中咖啡厅感兴趣。

俩人找了角落里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落座。

程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家咖啡厅里的人不是很多，整体风格都偏于安静风。

程澄小声问梨茶：“你真的确定，这里可以谈事情？”

这么安静的地方，她们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些，旁人就会听个一清二楚。

梨茶笑了笑，打了个响指，然后程澄便发现，她们周围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这是什么？超能力吗？

“跟你说过，这是‘场’，我的能力。”梨茶抿了一口咖啡，她的表情让程澄觉得，咖啡的味道很惬意。

程澄则喝了一口山竹汁，想象中的甜味一点没有，反倒又苦又涩，她吐了吐舌头，把桌上的糖包全都加了进去。

“场是什么能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其实她想说的是，她从来没在人类中听说过。

梨茶却笑了，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这是我不可告人的秘密，之所以对你说，是因为，我发现，你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你制止狂暴机器人的手法。”

她说着，在终端上调出程澄第一次在交易所出手的视频。视频很模糊，一看就是路人录下的，一些关键的地方都没有录上，但梨茶还是很肯定，程澄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见程澄不说话，梨茶笑得更开心了，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两个共同有秘密的人，才能成为好朋友。”梨茶敲了敲终端，又调出了一张星际飞船的结构图，“飞船建造师，是我在帝国之星申请的专业，没想到现在提前派上了用场。你看这个飞船，是芬帕号的732型号，上面的薄弱处主要有三处，如果是我想要在上面绑人，大概会走这里……”

听着梨茶的分析，程澄只不断地瞪大眼睛，这个世界上，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不过，程澄并不清楚，其实梨茶说的这些瑞星上的大多数人也都不知道，梨茶也没想到程澄能听懂，在程澄灼灼的目光下，她竟然越说越多，不知不觉间已经连续说了一个半小时。

她感到口渴的时候才停下，杯中的热咖啡已经变凉，提醒她已经过了多久。

梨茶不打算再说飞船的相关知识，转而谈起正事：“基于星际飞船的上述特点，我认为她们就算带走了人，也不会走得太远，最大的可能是还在瑞星，而她们很可能要想办法把人带到赫星去。我们要关注的，就是今天出港的几艘飞船。

“我不是不相信景姨的办事能力，我不放心的，是她们的检测技术。”

程澄还沉浸在大量知识的冲击中，因此对于梨茶的最后一句没有在意，她点了点头，觉得可以帮忙。

距离今天第一艘飞船离港还有两个小时，她们还有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