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FT市场部办公室。

杜瓦在SOFT市场经理的位置上坐了近十年，靠的不仅仅是工作能力，还有对市场风向的精准把控。

当年，一位默默无闻的小设计师拿着他的游戏开发项目找到MWgame的主管，希望能得到投资，项目书上那些堪称异想天开的点子不出意外被MW拒之门外。

机缘巧合下，杜瓦看到了这份策划书，当即拍板签下买断协议。这个游戏就是SOFT如今的第一方大作，累积销量4.9亿的《STAR》。

“所以说，这领导还是得选懂行的。你看看MW，现在给搞成什么乌烟瘴气的样子了！”杜瓦喝了口茶，把飘到嘴里的茶叶嚼了嚼再吐回杯子里，“呸——！”

“杜经理说得对！我们要学的还多着呢。”下属神采奕奕地献殷勤。

乔小梅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杜经理，这是市场部选出来的第三方签约游戏，请您过目。”

“放着吧，”杜瓦扬了扬下巴，示意桌上的茶杯，“小梅啊，给我把茶续上。”

乔小梅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办公室里坐着的和她同级的男同事，又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看了眼大腹便便的杜瓦，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动作僵硬地拿起杯子走去茶水间。

杜瓦数落道：“现在的年轻人哦，一喊他们做点儿什么事情就把脸一垮。我们那个时候，领导吩咐个什么事，都抢着做。”

下属附和：“就是就是，经理说得对！”

杜瓦顺手拿起乔小梅交上来的游戏测评翻了翻，脸色难得严肃了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届的卡莱游戏展声势浩大，玩家对着形形色色的新游戏挑花了眼，游戏公司却感受到了风雨欲来前的欲盖名彰。

个人终端游戏，一款可以握在手上，随时随地拿出来玩的游戏——手游，首次在游戏展上亮相。

今年六月，亚普科技推出了个人终端PLUS，5.8英寸的屏幕，400小时待机，更大的运行内存，因机能限制而无法搭载大型游戏的缺陷终于被弥补了。

手游会是改变卡莱游戏市场吗？手游会取代主机游戏吗？手游最终会发展到哪一步？……无数的问题令游戏厂商彻夜难眠，杜瓦也是其一。

SOFT和所有的主机平台存在着同样的问题。想吸引玩家购买主机，必须配备有一个庞大的游戏库。SOFT目前的第一方独占游戏中，除了《STAR》几乎没有能独挑大梁的。

只靠自家研发部，产能明显跟不上，因此平台不得不与第三方游戏公司签订协议，我让你家游戏上我们的大平台，但是钱得分我一半。

可如果第三方出品的游戏太好玩了，玩家只买第三方，不买第一方怎么办？

既怕签下的第三方卖不出价，又怕卖太好影响自家游戏销量，平台与第三方从古至今都是一副憋屈别扭的关系。既怕兄弟吃不饱，又怕兄弟开超跑。

早些年SOFT与锚点独占游戏市场的时候还好，霸王条款往桌上一摆，没人敢持反对意见。因为留给第三方游戏厂的只有两个选择，不是锚点就是SOFT，没有别的游戏平台可选，再恶心的合同都得硬着头皮接受。

但随着近几年电脑端的流行，不少游戏厂商的第一平台都转移到了PC端。PC端便宜好用，门槛低，面向的玩家群体更大。平台与第三方的关系这才趋于平等起来。

PC端的兴起，是主机厂商遇到的第一次危机。手游会是下一次吗？

杜瓦觉得是。

硬件起家的SOFT不光有自己的终端产业线，在屏幕与摄像头的技术上更是业内顶尖。亚普终端搭载的屏幕与摄像头就是找SOFT定制的。

杜瓦的情报网告诉他总公司上个月抽调了不少新主机的研发人员去终端项目组，公司在逐步转移未来的业务重心。

杜瓦在乔小梅交上来的游戏测评报告上勾勾画画，在看到一个游戏项目时，杜瓦手上的动作一顿：“《灵兽学院》？”

这个游戏在卡莱游戏展上大出风头，游戏展开展七天，展位前排队就排了七天，这游戏的设计师是个会炒作的。

“养成，恋爱，回合制……”杜瓦默念思考着。

没什么操作难度，画风可爱，受众群体应该会是女性偏多，不适合走主机路线。

帝国时期女性地位较低，即使联邦解放了帝控区，但仍有不少帝国余孽思想存留。认为女性不擅长游戏操作，比起购买电子产品女性会更加偏好化妆品，并打着适合女生的幌子，往女性向的游戏池里投放被淘汰的垃圾。

移植个人终端？杜瓦前不久签下了《蜜糖与天鹅与交响曲之恋》，一款抽卡恋爱养成游戏，非常适合移植个人终端。

杜瓦记得当时公司给出的是B级合同，《灵兽学院》……感觉不如蜜糖恋曲，给个C级合同算了。

*

卡莱游戏展圆满结束，《灵兽学院》凭借新奇可爱的曙光猫在网络上很是火了一把。阮南星这些天也没闲着，趁着热度把一些精彩的实机画面剪辑发布到社交媒体上，其中就包括了鹦鹉罗与勃朗宁的对战画面。

【啊？还能这么玩？我就知道能做出神路的游戏设计师，做回合制肯定也能做出新意。】

【属性克制，灵兽上场下场的顺序，一下子就策略起来了。】

【属性技能与场景互动什么的，一定会被大佬玩坏的，超期待！】

【略感失望，为什么不延续神路的风格做像素游戏啊？果然火了就开始跟风做3D……】

【回合制一秒劝退，神路的战斗系统明明很惊艳，为什么不接着做下去。】

【才一部作品就江郎才尽了吗？】

【人家设计师今年才几岁啊就说人江郎才尽？还不允许尝试新题材了？非要一个游戏做到死才满意？】

【别吵吵！就我一个觉得这些灵兽的设计真的太可爱了吗，都抓来给姨姨亲亲！】

【曙光！曙光才是姨姨的心头好！真想把阮师的脑子撬开看看他是怎么想出曙光这样漂亮又神秘的生物的！太美了！】

【就我一个关心可攻略NPC吗？不管主控是男是女全都可以攻略[舔]时间管理大师出动，第一学期我要全部拿下！】

【你们在想什么，连发售平台都没确定，估计明年都不一定能玩上。】

……

行政敲了敲办公室门，拖进来一个快递箱子：“老板，有你的快递。对了，还有件事儿得跟您说一下，这几天您不在，我接到好几个关于派翠西亚的投诉，她在工位上养、呃养了一条比较特别的宠物。”

派翠西亚是这批大学生里少数几个留在愉悦研究所工作的建模师。

阮南星对她有些印象，很亚，很会画furry。阮南星一度怀疑派翠西亚留下来，是因为在愉研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工作时间画福瑞OC。

阮南星颇为头疼，愉悦研究所的员工年纪普遍在二十五岁上下，做游戏设计最需要的就是创意与活力。但太有活力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儿。

“她不是宠物！劳拉是我的情感抚慰蛇，没有她我会崩溃的！”派翠西亚抱着那条名为劳拉的橙粉色玉米蛇，举止夸张地大叫起来。

阮南星：“……蛇算什么情感抚慰动物，你的同事很害怕劳拉。”

“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的父母拒绝了我养蛇的请求，导致我留下了难以挽回的童年创伤。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养条蛇来释放情感。劳拉是个非常害羞的女生，她才不会乱咬人！”

这算哪门子童年创伤！你们星际人不要太离谱。

“父母趁你不在家，把你从小养到大的宠物杀了做成菜，让不知情的你吃掉，并且在你为吃到一顿肉高兴时告知你实情，再把你从雀跃到震惊最后崩溃大哭的表情拍下来放在家庭群里传阅，”阮南星一口气说完，“这才叫童年创伤。”

派翠西亚被吓怔在原地，手掌都捂不住被震惊张大的嘴：“这是新游戏的灵感？我们下一部要做恐怖游戏吗？老板，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心理医生。”

她将劳拉塞到阮南星手中：“她是个好女孩，如果你有情感需求，她可以治愈你。”

橙粉色的玉米蛇温顺乖巧，冰凉细腻的鳞片擦过阮南星的手掌，红色的眼睛珠子因为视力不佳显得有股智力缺失的美。

阮南星把劳拉放在文件架上盘好，无奈地嘱咐道。“下班记得把她带走。”

处理完大大小小的杂事，阮南星终于有空拆开了快递。

箱子里是两只独角鲸玩偶。

阮南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他寄去锚点集团做修复的独角鲸玩偶。

锚点集团经常开展公益活动，为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童捐赠玩具，原主也得到了一只属于他的独角鲸玩偶。阮南星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许是原身残留的习惯，晚上不挨着玩偶难以入睡，后来阮南星强迫自己戒掉了这个习惯。

因为年份久远，玩偶布料老化，独角鲸的角与身体断开了，阮南星尝试过自己动手修复，但因为材质不同，拙劣的手工使得裂口处的布料越来越破了。

在卡莱游戏展上，阮南星偶然得知锚点集团出售的所有玩具，不仅仅是电子产品，还包括旗下各种毛绒玩具都拥有永久售后服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阮南星把断角的独角鲸寄去了锚点售后部。可久久没等到回信，连阮南星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

独角鲸断掉的角被完好地安装了回去，几乎看不出任何修复的痕迹，就连玩偶身上的布料也透露出一股洗护后留下的香味。它受到了非常精心的呵护。

与另一只崭新的独角鲸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封来自售后部的手写贺卡：

因年代久远，这个型号的独角鲸已经停产，仓库也没找到同型号的玩偶。但锚点从不让顾客失望，售后部不仅仅修复了这只玩偶，由于布料老化，哪怕是这次修复好了，以后也很容易再次出现裂痕。他们还找到了当年设计这款玩偶的设计师，重新手缝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独角鲸寄给阮南星，所以耗费了较长的时间。

“我们不认为新的独角鲸能取代老朋友在您心中的位置，但希望你们也能成为好朋友。”

阮南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在看到这行文字时复杂的心情，缺乏的情感在一瞬间将他的心冲撞得酸涩无比。

之前与派翠西亚的谈话经历不完全是阮南星胡口乱说的。

在阮南星小学时，学校赶潮流搞过动物角，在食堂的一角圈养了些小鸡小鸭小兔子，每周轮派一个班级负责照顾小动物。但很快，连一个学期都没坚持下来，动物角就因为经费、卫生等原因办不下去了，小动物也被学生自愿领回了家去。

阮南星分到了一只小兔子。那时正好遇上母亲搬家改嫁，家境变动，陌生的环境，一只毛茸茸暖呼呼的小兔子正好能缓解年幼的阮南星的焦虑与紧张。放学回家后的阮南星和这只小兔子几乎形影不离，睡觉上厕所都要一起。

显然，继父认为一盘兔子也能缓解焦虑与紧张。时隔多年，阮南星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放学回家后，厨房里呛得人眼泪直流的浓烈气息，以及继父带着酒臭味的饱嗝在他耳边一边又一边地重复：

“你是个男子汉了！为这么点小事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当我的儿子还养兔子，这种事传出去别人都会笑我是养了个女孩！”

“真男人要会喝酒才算本事，来！尝尝你妈的手艺，香得嘞，吃一口保管你不哭了！”

自此之后，阮南星有了一种近乎冷漠的慷慨。无论是多喜欢的东西，只要别人一句话，他都能笑着分享出去，得到一句大方懂事的称赞。

原来他不是不会舍不得，只是这份感情来得太慢，直到二十年后才击中另一个世界的他。

原来除了“就是个玩具，坏了就丢了”以外，还能得到第二种答复。即使是成年人，也会有人为了维护这份幼小的依恋愿意耗费时间与精力。

对于《灵兽学院》，SOFT给出了45%的抽成合同，锚点则给出了47%的抽成合同，选择哪家游戏平台阮南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卡文了！写得非常痛苦TAT。

一卡就想修文，但还是克制住了。宝宝们看到有修改提示不用管，大剧情不会变，会陆陆续续修一些小细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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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