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芜殷是青山北源柳家的一条蛇妖，他排行第四，人称柳四爷，今日是他五百岁的生辰，在柳家一众小辈蛇相继祝贺后，他在清山北源的溪边与他的兄弟对饮。

柳三是和他一个窝的蛇蛋生出来的，五百年来他俩的关系十分不错，但柳三的仙缘实在浅薄，五百年却也不曾化形，所以此时的溪边坐着的是一名身着玄色银纹袍，墨绿竖瞳的俊美男人，和一只通体漆黑的身形足有九丈长的蛇。

蛇妖冷血，对亲缘血脉十分淡薄，但柳三不同，他是个好兄长，他知道弟弟距离成仙只差临门一脚，却始终无法突破。

前些日子他找了早已成了仙的柳大仙爷，向他寻求成仙的法子。

柳大仙爷没兴趣去管族中小辈，更何况是毫无仙缘的柳三。但仔细一想，柳三与柳四的关系十分不符合柳家常理的好，此次前来定时为柳四来的。

柳大仙爷思虑了一下，似乎觉得柳四未来可期，助他一下来日兴许能得到好处，便欣然同意了柳三的请求。

“入凡世？”柳芜殷听了柳三的话似是没想过成仙的机缘就这。

柳三点了点他那巨大的蛇头道“柳大说妖要想成仙就要先为人，你入了凡事，懂得了七情六欲便能成仙”

柳芜殷有些狐疑，又问他“那这七情六欲又是何物？”

柳三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我连化形都不得法，又怎会知此等深奥的事物”

柳芜殷觉得他说的在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告别了柳三下山去了。

他去了凡间，先是在人间的皇城中逛了一圈，在路上随手逮了个人，问他“人，你可知七情六欲是何物？”

那人被他问的一呆，觉得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男人是个傻子，刚要骂一句，又看他人高马大，顿时泄了火“七情六欲啊，就是……”他眼睛滴里咕噜转了一圈“害，就是银子啊！”

“银子？那是什么”柳芜殷问他。

那人道“就是你身上挂着的这堆喽”

柳芜殷身上挂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饰品，看着就贵气无比，想着定时哪家脑子不好的公子哥跑出来了，那人眼底闪过了一抹贪婪。

在人贪婪的目光下摘下了一只银色耳坠问“你是说这个？”

“正是正是！”

在人伸来爪子想要拿走前柳芜殷把耳坠收了回来，对他阴恻恻一笑，霎时，那人好似被一条冷冰冰吐着信子的蛇盯上一般，在七月的艳阳天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待他缓过了神，才猛打了个哆嗦，口里骂了一句晦气，便匆匆走了。

柳芜殷在人间逛了一圈，又问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觉得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答案，便又去了修仙界。

修仙界似乎比人界还要无趣，修者们是一群修仙狂，人生除了修仙还是修仙，更别提什么七情六欲了，甚至有些人还修一种名为无情道的东西。

好在最终他找到了给他答案的人，那人便是传说中的无情道的剑修。

他告诉柳芜殷“七情指的是喜，怒，哀，乐，爱，恶，欲。而六欲指生，死，及眼，耳，口，鼻的欲念。”

“但这些又是何物？”柳芜殷还是有些不明白。

展系闻“这些情很复杂，却也很好懂，当你真正经历了这些你便明白了”

柳芜殷若有所思“你们人可当真复杂”

展系闻笑道“哦？难不成道友不是人？”

柳芜殷“当然不是，我是蛇”

展系闻有些讶然，随即浅笑“怪不得”

柳芜殷在辞别这位萍水相逢的人朋友前问他“你不是修无情道？为何懂这么多？”

展系闻回答“正因为我精此道，才更要了解它”

柳芜殷点头，若有所思。

又是一个百年，柳芜殷在世间行走多处，对于七情六欲了解了个大概，对于当年那位朋友的说法他已完成了许多情感，但唯独无法完成“爱”的情感。

经他了解，爱又叫做情，分为很多种，又朋友之间的友情爱，有亲人之间的亲情爱，还有一种他最为不懂的爱情爱。

话本上写道“爱是驱散黑暗的光明，是于万千人海中的第一眼。”

好生复杂，怎的又是光又是人的。

柳芜殷研究了几年索然无味，索性抛之脑后，毕竟他也并不是很急着成仙。

但成仙还是要成的，他决定先拐个顺眼的小郎君亦或是小娘子当道侣，毕竟话本里经常写一种名为日久生情的东西。

*

长归门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百年来就像个透明门派般，无人注意，但今年却是个意外。

长归门掌门座下最小的弟子郑鸣珏却发现后山来了条巨大的，通体漆黑的蛇。

具体原因是他去后山练剑时竹林狂风大作，转眼间一只巨大的墨绿蛇瞳盯着他，猩红的蛇信嘶嘶的吐着，他本就怕极了蛇，这一见比自己人还高的大蛇，双腿打颤怎么都无法动弹了。

好在关键时刻自家大师兄杨再秋赶来，那蛇幽幽盯了他一会转头走了，离去的地方还有一条长长的，巨大的拖痕……

郑鸣珏头皮发麻，飞快挂在师兄的身上，怎么扒都扒不下来，好在杨再秋也没想扒开他，揉了揉吓坏了的小师弟的头顶，一边警惕一边抱着魂飞魄散的师弟飞快跑走。

竹林中的玄色衣袍男人轻笑，喃喃自语“气运之子啊……”

*

郑鸣珏被吓得不轻，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都在爬蛇，一想到那竹林中的巨大黑蛇……

不行，不能想了！一边清空脑海，一边在脑海里浮现各种各样的蛇。

“啊啊啊啊啊！可恶的蛇！”郑鸣珏崩溃锤被子。

“是在说我吗？”有人出声询问。

郑鸣珏僵住了，脑袋像是生了绣般一点一点的转过头。

*

“师父，正是这样，我赶到的时候那条蛇已经离开了，但我怕它并未完全离开”

长归门掌门点了点头，安抚他的大弟子“再秋，为师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为师这便去后山查看一番”

说是查看，实则掌门心里也没底，他修为并不算高，据徒儿描述的来看，那蛇多半是成了妖的，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打得过。

“也罢，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那妖伤我门中弟子”

*

杨再秋来到小师弟房中时只见门内空空如也，师弟褪下来的外衫和鞋还好好的摆在原地，却不见本该就寝了的小师弟。

杨再秋心底一凉。

飞快朝后山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