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何天瑞与何恬雅皆是一震,一个不禁脱口而出,另一个则捂住了嘴。
“所以你们一直在问关于她的事?所以,你们,原本就不是为了莫倩来的?”震惊过后,何天瑞渐渐缓过神,却仍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死的?”
杨黎看了他一眼,“抱歉,警方还在调查中,具体情况暂时不方便透露。”在何天瑞失望的目光中,杨黎话锋一转,“你们知道莫倩为什么要自杀吗?”
何天瑞愣了愣,“不,不是太清楚。”
接着他的话,何恬雅小声地补充:“听他们说好像是为了感情。”
“别的呢?或者最近有没有察觉,或是听谁说过她有的情绪、工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平板直调,杨黎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询问着基本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
果然,何天瑞和何恬雅先后摇了摇头。柳琉没有意外地将视线移向了接待室透明的落地玻璃之外。
既然问得差不多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通往大门的走廊被装饰成了长长的展示墙。公司年会、团建,还有员工个人的生活照片,色彩缤纷的亚克力字母拼写出“ME WE OUR”。
最吸引柳琉的是展示墙最右侧的那块黑板,不大,约莫90厘米*90厘米,方方正正的,没有写字也没有图画。
许是柳琉的脚步停下,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手去摸了摸那块小黑板。
“这是留言板。如果有谁想到好的创意,好的IDEA,或是突发灵感,都可以在这上面畅所欲言。”说起这个,何天瑞的神情与方才相比多了些愉悦,“毕竟,一家成功的广告公司需要源源不断的想法、新意。”
“他们不怕被别人窃取创意?”不是泼冷水,柳琉单纯只是好奇,“像这样公开的第一次见,就我所知的那些广告公司巴不得在公布前都遮的严严实实。”
何天瑞笑了起来:“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天天防也防不住啊,你说是吗?”
柳琉抿了抿唇角,跟着笑了:“挺有道理。”
“你不像警察。”突然,他这么说,“警察可以染发的吗?”
杨黎迈出门槛的脚步稍有停滞,不过很快听见一阵做作的轻笑。
“你一看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只有老板才会真正在乎客户的需求。”
“当然,我也是这样要求我的员工。要知道一家成功的公司……”
“客户至上。”她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打量了一眼那一身度假风的装扮,“所以,对方一定是个大客户。”
无须回头都能听出言语中的意有所指,更遑论她本就没有遮掩的意思。故意的。杨黎目视前方,抿着嘴角走向电梯。
到电梯门彻底关上后,他才朝她的一侧歪了歪头:“刚刚,不像柳顾问的风格。”
柳琉斜眼瞟他:“哦?在杨队眼中,我该是什么样的风格?”
他想了想:“对陌生人至少你不会像对我这样不客气的抢话,不让人发挥。而且……”
“而且在对方可能是不明嫌疑人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还不至于。”她把他要说的都说了,杨黎不由弯了弯唇角,“我就是奇怪,既然心里都知道,为什么还故意去刺探?在我看来,他们目前似乎没什么可疑。”
意外地,柳琉没有立刻反驳。她沉默了一会,直至车子发动的一刻,从外套口袋拿出了一张照片。
“何天瑞撒谎了。”
猝不及防的紧急刹车差点让她一头撞上挡风玻璃,幸亏系了安全带。她还没来得及埋怨,震耳的咆哮贯穿了鼓膜。
“你什么时候偷的?有没有被人发现?你怎么能不事先和我通声气?!”
照片中,何天瑞亲密地搂着一个女孩的肩膀,熨帖的宝蓝衬衫、红艳的连衣裙,映衬出灿烂的笑容。他们的背后是银色气球,身前是三层的裱花蛋糕。
“你,”杨黎拉起手刹,气不打一处来,可还得忍着,“照片是展示墙上的?”
柳琉点点头,顺便摁了两下耳朵。
依然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杨黎只觉好不容易压住的火正蹭蹭往上窜。
“发现照片少了是迟早的事,如果真和何天瑞有关,你觉得他还会乖乖待在这里等我们来抓吗?”亏他前面还说不至于打草惊蛇,现在要重新考虑,“要是人跑了怎么办?”
柳琉瞅了他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声。
虽然很轻,他还是听见了。她说:“不是还没跑吗?”
杨黎咬了咬牙根,劝说自己不要和一个不顾条例不守规则的人计较,因为这人不是警察,没那份自觉。“再说了,同一个公司有些亲密举动也是正常的吧?只是搂肩膀不能证明他们之间就一定是男女关系对吧?”但,不妨碍他质疑她的猜想。
前提是,她的确如他认为的那样所猜测。
“不啊,就是男女关系,一眼就能看出这俩人在谈恋爱。”
他想,无需再多言,不过最好尽快让人调查何天瑞、何恬雅,和绝色广告公司。
“再说了,自古红蓝出CP。”掷地有声,理直气壮,总结发言。
握住方向盘手紧了紧,杨黎终于忍不住:“你能专业点吗?”
咬牙切齿。
***
“经过尸检,发现尸体几处关节骨头边缘整齐,切面平滑,应该是机器切割形成,胸腹腔断链处也有同样的痕迹。虽然其余人体组织被切得很碎,所幸头骨保存得还算完整,除了分离组织时留下的刀痕没有其他伤痕。”搁下手里的尸检报告,白浩倚着桌子,“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凶手没有取走死者的心脏,不然我们可能一时查不出她的死因。”
没有人说话,因为白浩从不卖关子。只听他说道:“死因是窒息。”
大家不约而同屏气凝神地望向另一个凭证据说话的专业男人,冯涵。
“何天瑞,33岁,绝色广告有限公司总裁。大学学的专业是广告设计,一毕业就选择创业,赚到第一个一百万只用了六个月。五年时间,让绝色广告公司一跃成为国内百强企业,何天瑞名下的产业除了公司,还有位于市中心的一套别墅,还有馨桦小区……”
不同于白浩,冯涵虽是两个队里唯一的技术人员,但禁不住胆子小。所以有心试图卖个关子,但一对上二队队长注视的目光,立马诚实坦白。
“21号楼的部分产权。”
话音刚落,小宋腾地从座位上跳起,激动地抓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跑。
“干嘛去?”
“抓人啊。”
杨黎无语地看着他:“有证据了?”
“冯涵不说了……”
“杀人的证据。”随手将烟盒丢了过去,杨黎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部分产权,又不是全部产权,别忘了早上我们才见过房东。要说嫌疑,最有嫌疑的人是能随意进入那间屋子的人。”
“没错呀,就算何天瑞不是那个房子的房东,但他和宣彩文在谈恋爱,进出她的住所不是也很容易吗?你说对么,柳顾问?”
没防备问题会丢给她,柳琉捧着茶杯有些愣神。可怜的几片茶叶在玻璃杯里上下沉浮,这还是杨黎从数个喝完咖啡剩下的瓶子里挑选了个最小的。看着他泡茶时,她还感慨过:“优良传统承上启下。”
“柳顾问,柳顾问?”
一只手掌不客气地在眼前挥舞,强迫她面对现实。
“柳顾问,你也觉得何天瑞有可疑吧?有必要把他带回队里好好审上一审吧?”
默默地叹了口气,她试着扯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审你个头。”杨黎没好气地瞪他,继而又转向她,“想到怎么处理照片了吗?”
瞬间,柳琉的嘴角垮了下去——这就是她全程保持缄默,无法回答小宋警官的原因。杨黎告诉她,如果何天瑞真与谋杀宣彩文有关,那么她拿走照片的一刻就已经打草惊蛇,而他们,警方没有任何证据,没有准备。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收场?”狭小的空间,他盯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除非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她在,想什么?
杨黎的办公室没有好茶叶,他的办公桌上虽然泡着一大杯的浓茶,但能看得出并没有喝几口。有意思的是,用来泡茶的“杯子”,和底层柜子里一堆的空置咖啡瓶。
就像照片中何天瑞宝蓝色的衬衣黑色西裤,接待室里那套热闹的度假风。
就像702室那间铺着纯白地毯的卧室,和摆放着21块尸块的客厅,还有尸块下垫着的地毯。
“格格不入?”低喃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杵在近前,进退两难的身影。
“那队长要不这样,咱们拿着照片上门再问一次?”小宋不死心,“如果何天瑞问照片怎么会到我们手上,咱们就照实说,捡的。”
“如果他拿照片做文章,就证明他心虚。如果他不做贼,也不会担心照片在我们手上,对不对?”
即使明知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被杨黎否决,他依然说服着,依然坚持着,依然不死心。
蓦地,柳琉突然明白了那一系列梗在心里的违和感,也想明白了自己,在想什么。
“地毯。”
他们朝她看来。
她紧紧抿了下唇:“是客厅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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