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斯走到桌前坐下，桌子上比之前多出了一小块星矿，正是谢弥白天见到的沾血的那一块。
谢弥回想起方才众人的谈话，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群地球土著竟然把美味的星矿来拿做邪恶的人体改造！
不对……谢弥突然想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使用星矿其实是有条件的，要用精神力驱动。
由于星际人类或多或少都有精神力，谢弥默认这里的人也有，但他来到这里这么久，确实不曾感受过精神力的波动。
这不怪他，直到刚刚他才知道这里是古地球，而这里竟然生活着被广大历史研究学者默认已经灭绝的“原始人类”。
地球，一个被星际众文明遗忘在角落的存在。人类第三次世界大战后，幸存的人类带着火种殖民太空，而这里也被标记为不可生存，长久以来从未检测到过生命波动。
想来这里的科技一直停滞在星际年代伊始，这里的人也没有觉醒精神力，而是为了对抗残酷的生存环境，把进化点都加在了体能上。
在谢弥的印象里，星矿其实是有轻微辐射的，只是那点辐射可以忽略不计，但地球上的星矿似乎辐射很大。
想到两者颜色上的差别，谢弥确信，地球上难以生存的环境让它们产生了某种变异，所以能被用于人体改造。
谢弥一时间想了很多，落在赫里斯眼里就是在发呆。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对新人好奇。”赫里斯突然开口说话。
“嗯？”谢弥眨眨眼，反应过来对方在安抚自己，“我明白的。”
“嗯。”赫里斯低头继续看书，“去里面睡吧。”
“那你呢？”
一整夜不睡觉身体会不舒服的吧，谢弥还是有良心的。
“我今晚不睡，白天会补觉。”
“哦。”
那他就不客气了。
谢弥走进帐篷内部，看到地上被打开的袋子，莫名有些心虚。
他在袋子旁来回踱了两步，想到一个好办法。
谢弥把被子铺开，然后喜滋滋地跑去拿了一些星矿，再系好袋子，爬到床上，带着星矿一起钻进被窝。
被子鼓起一个包，谢弥藏在被子里啃星矿，长久以来在黑暗中持续不断的饥饿感此刻被逐渐抚平。
外面时不时传来赫里斯的翻书声，在寂静的夜里充当了白噪音。这样安心的氛围里，谢弥生出一股困意，他闭着眼睛把星矿往嘴巴里塞，塞到一半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谢弥睁开惺忪的眼，看到熟悉的宫殿陈设。
约会时间结束了啊……
谢弥再次睡了过去。
——
谢弥握了握手，猛地睁开眼。
手里是空的。
睡前他攥在手里没吃完的星矿不见了。
谢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清醒之后，他发现自己不在游戏里，而是……赫里斯的帐篷?
谢弥有些混乱，难道刚刚回到游戏是在做梦？那他放在被窝里的矿石都去哪了？
想到地球人对待星矿严阵以待的态度，谢弥有些忐忑，自己不但不怕辐射，甚至还能吃上两口，他们不会把他这个异端抓起来研究吧。
帐篷外传来声响，一只手掀开帘布，赫里斯看着谢弥道：“醒了？”
“醒了。”谢弥干巴巴地回应。矿石应该是赫里斯拿走的，毕竟他是这里的主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知道自己游戏NPC的身份，至少不用担心被抓起来做研究。
而现在只需解决一个问题——他身为恋爱游戏头牌的完美清纯人设崩塌了，他该如何挽救？
谢弥犹豫了一会儿，赫里斯已经准备离开了，他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他从被子里爬出来，使出了终极杀招。
他伸手抓住赫里斯的衣角，低声叫道：“别走。”
谢弥抬起头，做出一副是个人都无法拒绝的可怜表情，他眉头微皱，欲言又止，“我、我昨天太饿了，就吃了一点……一点矿石。”说着，他感到一阵心虚，脸上的表情也由衷地真诚起来，“你，你不会怪我吧？”
谢弥去抓对方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的头上，轻轻地蹭了蹭。
谢弥有一头柔顺的浅金色头发，是他乖巧人设必不可少的一环。好感度达到一定数值后，玩家可以解锁“摸摸头”的动作，靠着这个动作，“王子”收割了无数个玩家的心和钱包。
如果……效果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赫里斯不但不会嫌弃自己偷吃，还会屁颠颠地跑去挖一大堆的星矿献给自己吃。
谢弥坚定了信念，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赫里斯。
赫里斯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头看着跪坐在床上的人，对方用乞求的目光望着自己，软软的瞳孔里泛着光，像是潮水冲刷过的琉璃珠。
谢弥维持着这个动作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反应，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自己脸上是不是还涂着煤灰呢！
“是吗？”
赫里斯说话了。
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点疑惑：“你还有这种癖好？”
……
距离谢弥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蠢到这种地步，在玩家面前上演了一场激情自爆。
他居然没发现自己已经回过游戏了，被窝里那些矿石也一起被带回游戏，根本就没人知道他偷吃矿石的事。
明明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上次的约会时间早就过去了，他为什么就没注意！
可谁能想到赫里斯在约会结束后又去游戏里抽卡，而且又把自己抽出来了，抽的还是具有约会奖励的金卡！明明金卡的爆率那么低！
太巧合了，自己一定是被做局了。
一想到那些没吃完的星矿估计还孤零零地躺在宫殿的地上，谢弥就心脏疼，他夹紧被子，决定再躺二十分钟。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得知自己自爆的谢弥如丧考妣。
他松开赫里斯的手，懊恼地垂下头，突然意识到周围有些不同——地上的星矿不见了。
谢弥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问赫里斯：“地上的……矿石袋去哪了？”
赫里斯：“抽卡用了。”
“一整袋吗？”谢弥不甘心，“一整袋矿石，你全都用来抽卡了？”
赫里斯：“嗯”
谢弥：……
丧失了全部的力气。
赫里斯挑眉, “我以为你会高兴。”
呵。谢弥无语凝噎。
高兴个屁，游戏意志不声不响地私吞了那么多星矿，自己这边一点油腥都没收到。
都怪自己睡得太死！
不过这种内部问题没有必要说给外部玩家听，谢弥努力维持人设，强颜欢笑道：“我只是觉得你抽到我的概率有点大。”
“嗯。”赫里斯道：“是有点大。”
谢弥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一丝赞同。
谢弥问“你是第几次抽到我的？”应该没少抽吧，毕竟没有新手保底了。
赫里斯：“一次。”
谢弥掏掏耳朵：“多少？一次？”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是说，你第一次就抽到我了？”
“对。”赫里斯停顿了一下，“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
以前有多少玩家砸了一堆星矿进去都抽不到一张金卡。
谢弥突然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一次，而不是第一次，他想到一个更离谱的可能，于是他问对方：“你总共抽了几次？”
“一次。”
谢弥震惊。
一次！一袋星矿只换来了一次抽卡？！简直是诈骗！
谢弥所在的这款游戏由于爆率很低，抽卡定价其实并不贵，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星矿能换二十抽，算是正常市场定价。
或许是觉得谢弥的表情太精彩，赫里斯补充道：“游戏里有些东西我能用得上，就去抽了。”
赫里斯口中“能用上的东西”是比金卡等级低的蓝卡，是一些可以用于赠送给攻略角色、增加好感度的时尚小垃圾。至于中间等级的紫卡，则是角色的各种装扮，而最高级别的金卡，也是最难抽到的，唯一具有现实约会功能的角色身份卡。
不知为什么，谢弥总觉得对方有言外之意，大概是：可惜了，这次没抽到有用的东西，抽到谢弥了。
谢弥脸色变了又变，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你自己是怎么通过金卡剧情的？”他皱起眉头看着赫里斯：“你没在里面搞破坏吧。”
“你在睡觉。” 赫里斯道：“剧情要求我看你的幼时照片，我自己能完成，就没叫醒你。”
好像确实有一张回忆幼年的金卡,太久没开启游戏，谢弥都快忘了。
“你不喜欢我……在里面搞破坏吗?”赫里斯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以前的行为被对方定义为搞破坏。
谢弥理直气壮：“当然不喜欢，那是我家。”
他和那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是共感的，同为游戏数据，彼此感应相连，所以在赫里斯第一次进入花园的时候，他很快便感觉到有人入侵，提前醒来。
谢弥觉得赫里斯应该没有说谎，因为自己这次睡得很香，并没有被吵醒……或许短暂地醒了一下，他也不确定。
“抱歉。”赫里斯说。
然后呢？没有了？
一想到眼前的人在不久前背着自己把星矿全败光了，谢弥险些沉不住气。
他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再聊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破防。
……
时间回到现在。
谢弥又在被子里面待满了二十分钟。
他终于接受现实，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谢弥让眼睛适应了一下，抬脚往记忆中自己的那顶帐篷走去。
他心里装着事，没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不少人围着他窃窃私语了。
谢弥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抬手摸摸脸，然后发现，自己脸上的煤灰没有了。
回到游戏之后，在现实里的一切外在改变都会被抹除、重置，他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不过，比起暴露真实面目，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所以刚才，自己的撒娇卖萌其实成功了，赫里斯为什么没有反应？
难道他是性冷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