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即使假期被打扰,岳明彰也没有丝毫不悦,礼貌妥帖地招待了林一。

“这是皇帝近前赏赐的君山银针,仇小姐尝尝看。”

林一不懂品茶,呷了一口含在嘴里,舌尖尝尽了苦味便咽下去,“确实是好茶。”她在茶道上着实无甚见解,于是移开话题:“岳大人似乎身体见好,已经不见你像往日那般咳了。”

岳明彰嘴角牵动一下,“多亏仇小姐那几副药,已经好多了。倒是一直没好好谢你。”他往自己的茶杯里又续满茶水,直接道:“可是学堂有了进展?”

前几日方才被人赶走,林一正愁不知如何开这个口,台阶就递到了脚下。

她坐直身体,从袖口中取出那张折叠仔细的呈文,递给岳明彰:“确实费了番功夫。”

岳明彰一条条仔细看过,时不时地点点头。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怎么想到可以将学堂分时段转租的?”

“学堂是白日授课,校舍晚间几乎用不上,但是租借宅院可不会分什么白天晚上,一租便是一整年。既然花了银子,怎么就不能把晚上的资源也利用起来?学堂的读书气氛定然要好过便宜租住的客栈或是热闹的自家宅院,正是读书人需要的。租金按时辰付,既不怕赊账,租户们也能按照需求节约成本。对他对我而言都是些小钱,但胜在薄利多销。”林一不自觉地有些得意,这可是她苦思冥想了数日再结合现代人的智慧,当然要别出心裁一点。

岳明彰指着下一行文字问道:“那这个开展实践教学,带动产业经济呢?”

“我想把学堂挂上医舍的名头,利用医舍的名声把学堂办起来,教出来的学生再放还到医舍里,常规学堂学习诗经算术也许还不明显,但学医是可以产教结合的。有了独自看诊抓药的能力,便可以先进入医舍行医,诊费五折。没有学成的,在学堂里也可以制作草药香囊、养生锤等等,拿到医舍里售卖。如果卖的好的话,还可以再另开个铺子……”

事实上,林一的野心不止于此,如果顺利的话,能就此拓展开一条商业帝国之路也说不定。

岳明彰眼中的赞赏溢于言表,而风正闲这次终于听懂了,激动地就要拿出自己的钱匣子。

岳明彰一把拉住他的裤腰带:“你急什么。”

“这事肯定能成啊哥!这多好的机会,你不要我还怕别人给抢跑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

风正闲喜道:“那你是同意我做东了?”

岳明彰不答反问:“既然仇小姐想了这么多点子,为什么不写在呈文上?”

“都是些大白话,况且呈文上的字已经足够多,已经附不下了。”

岳明彰忽地笑了:“写不下那便多附几页,大白话又如何?呈文不是科考作文,不需要讲那些承题递进、字字珠玑,仇小姐方才给我讲的才是这篇文的精髓,不写进去实在可惜了。”

林一这才意识到,自己写惯了专业术语通篇的课业论文,反倒“害了她”。

“我将这篇呈文改得再通俗详尽些,祠部郎便会给我盖印了?”

“这话难断,若我主掌,这印便盖了。”岳明彰诚恳道,“你去过礼部了?掌印的是杜萍?”

“是他。”林一吁出一口气,苦笑道:“这位杜大人可不如府正大人这般明事理。”

“我与他接触不多,只听闻杜萍年少时也算颇具才干,年长后反而耽于敛财。”岳明彰话语间不无惋惜。

“的确,今晨我去找他,便是明里暗里地提醒我拿钱办事,我心里有气,直接走了。而后便来了大人府上。”

岳明彰略一思索,道:“现下时间尚早,仇小姐再拟一份呈文,用过午膳,叫阿闲再同你去一趟。”

林一有些惊讶。

风正闲道:“哥!你同意啦?”

岳明彰看他好笑,睨他一眼:“同意了。”

风正闲没轻没重地一把将人搂住,惹得身娇体弱的岳大人又是一顿好咳。

方才还兴奋得沸腾澎湃的人立马卸了气,眼巴巴地瞅着他哥,小心道:“哥,我错了,你没事吧?”

岳明彰缓了一会才摆摆手。

“弟妹,你医术高,能不能把我哥的病给彻底治好?再珍贵的药材我都能给你弄来!”风正闲道。

林一却没有即刻应下,并非她不愿意。其实她也早有将岳明彰医好的心,只是力有不逮。初见时她以为是自己的医书读得太少,还没能解锁治好他的办法,但随着书读得越多,她本人对于医理的掌握也愈加透彻。如今,即便不依靠系统,她也能看出来,岳明彰这是先天不足,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并非后天可以医治好,只能用汤药调理,缓解症状。

“……”

看着林一的欲言又止,风正闲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吵闹,佯装无事,只是那嘴角扯动的笑着实勉强。

岳明彰揉了揉他的头发。

“行了,我今日的药还没喝,你总不能是等着让人家仇小姐去替我煎药?”

“我现在就去!”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岳明彰看着这人的背影摇头失笑。“明明生得比谢小侯爷还要早,却总是长不大。”

“因为有人疼,所以不必长大。”

风正闲性格洒脱,痛了便惊呼,乐了便大笑,跟自己的表哥也能没大没小地动手。是优渥的家境,疼爱的爹娘,以及纵容的表兄共同将养出来的。

谢承南与他能玩到一块去,性子却是截然相反。慵懒散漫作为保护色,一着便是十几年,他便连抱怨都像是套着层刻意的调笑懒散,真到了痛极时,他只会自己硬扛。而那些骨子里磨灭不掉也掩盖不住的锋芒锐气,这次宫宴上只是泄露了一点,便叫人足够忌惮。

没来由地,林一没见过他的更多面,却知道他就是会把伤痛藏起来的人。

自己这次真叫他伤心了,却也只是躲起来不敢相见。

林一忽然又有些生气。虽然是自己隐瞒在先,但他就不能多说一些吗?他把自己心里的不悦不爽都说出来,自己会给他个保证,给他一个可以将一切都说开的时限。

人总是要成长的,便是从不伪装的风正闲,也在学着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叫家人担心,虽然学得并不怎么像。

谢承南久不归家,便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担心的吗?

他又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可林一知道,这不过是她一时间情绪上头。她无法否认,谢承南在各个方面来看,都足够独当一面了。

倒是自己,来到异世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许多事,却还没有淬炼出一副百毒不侵的神经。一点点情绪就能轻易牵动她。

他们之间,她才是那个该努力成长的人。

罢了。

“人总是在成长的。”林一轻声说道。

距离上一个话题已经过去良久,岳明彰忽然听见她如是说道。

“他已经在努力长大了,不是吗?”

在岳府用过午膳,日头正盛的时候,风正闲陪着林一又往礼部衙门杀了个回马枪。

风正闲知道,岳明彰让他同去的用意,不止是要帮仇清也,更多的是想历练自己,所以他可着劲地往前冲。恨不得替林一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以此来向他哥证明自己。

在岭南商界叱咤风云的风家少爷,在杜祠部这,也碰了一鼻子灰。

杜萍这次的态度倒是较上次更为和缓,言语间不见了早上那股子不耐,说话时慢吞吞的:“夫人呐,你这以工代学,下官闻所未闻,女子办学,安国也未曾有先例。”

又是一模一样的说辞。

林一争辩道:“凡事都会有第一次,未有先例,办过这次不就有了。”

杜萍幽幽地摇头。

林一还欲再争论,但想到自己要求人办事,学堂为大,还是咽下这口气,冲着风正闲使了个眼色。

风正闲心领神会,从袖口中掏出几片金光闪闪的叶片,笑着将杜萍挡住。

“这位大人,今后我便是学堂的东家,风家的名声你可听过?我们家穷得可就只剩下银子了,学堂的资金不会出半点问题。”

借着身体遮挡,他将那几片金叶子塞进杜萍手里。

黄金质软,在工艺并不发达的古代,要锻出叶子形状可要耗费不少工时,就连皇宫里赏赐的都是小巧的金瓜子,这金叶子想来是极为富庶人家为了彰显地位雇人重金打造的。杜萍一见,就移不开眼了。

拢在手里不住地摸,上翘的嘴角压了几次都没压下去。

他改口道:“我见这呈文写得着实用心,办学堂是于民有利的好事,总不好辜负了夫人这片苦心。罢了。这呈文先放在这,待下官交由知府备案,明日再来取罢。”

他肯收下,这事几乎就成了。

两人赶忙道了谢,离开时心情大不一样。

林一打算明日自己来取,风正闲也坚持要来,“这事是我哥交给我的,他难得安排我做什么,我必须看着这学堂办成。再说了,就我和承南的关系,咱这都是自家亲戚,弟妹不用和我客气!”

林一拗不过他,只得答应第二日寻他一道来。

到了第二天,本以为能顺顺利利地拿到落印的呈文和批准文书,又被告知这事做不得。

“为什么不行?”

杜萍这次的态度更和缓了些,就差对着这两位大佛点头哈腰了。“下官昨日不是说了,这女子学堂闻所未闻,不合规矩。”

又是不合规矩,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破规矩。

“不合的是哪一条规矩?据我所知,这安国律法中没有任何一条规定了不能为女子办学。”

“这……不能办就是不能办,下官也没有办法啊。”杜萍不情不愿地把昨日新收的,还没捂热乎的金叶子又还给风正闲。“这事下官办不了,两位祖宗还是寻别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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