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雨终于来了,空气里飘着浓浓的一股潮湿味道,我揉了揉眼睛,窗外的景象全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就像是开了滤镜一样,仿佛到处都飘舞着苔藓分子,我回头看了看室内,昏暗的天让整个家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喵呜。”味增走过来蹭了蹭我的脚,看起来有些不安。
我知道其实这没什么,但是这样的天气下一切都显得诡异离奇,也难怪星露谷的村民们会是这种反应。
塞巴斯蒂安从他的床上坐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早晨显得尤为响亮。他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钟表:“还是晚上吗,外面怎么这么黑......”
我默默地摸着怀里的小猫,盘算着今天要做些什么。
“我等下要出门,”我回头对塞巴斯蒂安说到,“你帮味增添好粮食,我中午不回来吃。”
“你要去哪里?这个天气...”他从我手里接过小猫,“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雨,我怕对身体有害,”他顿了一下,怕我觉得他有些咄咄逼人:“我只是担心...”
“今天说不定会长蕨菜,”我翻了翻包里的制造配方,在屋前房檐下的那块空地上敲敲打打起来:“我要造一个采集器去收集。”
树液采集器的做法很简单,我套上雨衣,扛着采集器就出发了,塞巴斯蒂安扶着栏杆:“那你要注意安全——”
声音被雨水稀释,我回头挥了挥手让他不要担心。
无论走到哪都是浓浓的青草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我沿着小路一棵树一棵树的看,终于在社区中心右边的小路上看见一颗十分高大的蕨菜。我走上去拍了拍它,和现实里的蕨菜不一样,根茎十分坚硬,说是一颗实打实的树也不为过。
我装上采集器,活动了一下胳膊,突然想起今天的海水不出意外是绿色的,应该很漂亮,于是我慢慢地沿着小路往海边走去,顺便看看海边有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东西。
广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好像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了一样,家家户户的窗户都紧闭着,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海水的浪声在今天尤为清晰,天上的乌云遮住了太阳,绿色的海面像草原一样,向着天地相接的地方无限延伸。
我捡着沙滩上的蛤蜊和扇贝,雨水偶尔会拍打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艾莉欧特的房子也和所有人一样,关的严严实实的,我挥起锄头砸向远古斑点,露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玻璃碎片,我仔仔细细地把它们装好,准备送往博物馆。
艾莉欧特门前的风铃叮叮当当,很响亮。我在海滩上站了许久,脑海里慢慢浮现塞巴斯蒂安的脸。
还是算了吧,塞巴斯蒂安刚稳定下来,或许正是最敏感的时期,而且说不定——我环顾四周,虽然这样的天气按理来说塞巴斯蒂安是不会出来的,但是我已经算不准他的行踪了。
也许我应该多领养一些小猫拖住他,就不会有时间忙着监视我。
我盯着艾莉欧特的房子看了好一会,还是打算离开。
“七七!”转身的瞬间,艾莉欧特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你今天怎么还出来捡海货?裤腿都湿的不行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湿透,紧紧的与皮肤贴在一起。
“要不要进屋躲躲雨?我给你弹我最新学会的曲子。”
我站在离房子几米的地方,雨确实在不知不觉间越下越大,鞋子里积了一汪水,一步一步像是要散架。
可是......
“不了,我急着回家。”
艾莉欧特像是没想到我的回答,愣了好一会。雨越来越大,强烈的打击感密密麻麻砸向我的全身,雨丝将视线模糊,艾莉欧特的脸被雨滴分割开来,雨里他惹眼的橘红色长发成了我唯一能确定他方位的东西,我的刘海也湿的一塌糊涂,紧紧黏在我的脸上。
好闷,好难受。
潮湿的水蒸气将我包裹,夏日的雨总是来势汹汹。
我想回家。
就在我打算一鼓作气往回跑的时候,艾莉欧特开口:“我送你回去吧,早点回家也好,换一身干净衣服不容易感冒。”说完,他从屋子里拿出一把伞:“你的雨衣要抗不住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吧,别到时候回家路上摔一跤。”
不得不承认雨伞要比雨衣来的舒适些,若不是早上扛着采集器不方便拿伞,现在也不用那么狼狈。
雨水带来的打击感消失,我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雨丝也不会老是飘进眼睛,我的视线恢复清明,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艾莉欧特道谢:“谢谢...”
艾莉欧特的身上散发着温暖的香气,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生怕身上的雨水将他弄脏。
他牵起我的手,我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听见他说:“手脚冰凉,即使是夏天,泡在雨里也有失温的风险。”艾莉欧特执拗地拉着我的手往农场的方向走:“快走吧,再这样下去发烧打底。”
他说的不无道理,“把我送到巴士站前面就好,最后一小段路我自己可以走。”
“我好心送回你回去也不请我进去坐坐么?”艾莉欧特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我,但我却还是一阵紧张:“亲戚来看我了,我今天出来捡海货是为了给他们炒个菜。”
好完美的理由,我在心里给自己机智的大脑点了个赞。
“...难道我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艾莉欧特语调上扬,莫名感觉他心情不错。
他的体温从掌心传递进我的身体,就在我绞尽脑汁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巴士站已经快到了,他停了下来:“不逗你了,最后一段路要小心一点哦。”
我感激地点点头,艾莉欧特的脸在雨天里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我盯着他看了两眼,打算往回跑的时候,艾莉欧特又拉住了我的手:“别急,有人来接你了。”
人?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出所料,前面黑色的伞下隐约冒出一点紫色,他越来越近,我低下头装作抠指甲的样子,不敢和他对视。
“还是见过的熟人,”艾莉欧特指了指塞巴斯蒂安,“这是你的...亲戚?”
好尴尬,我一声不吭,好想去死。
塞巴斯蒂安在我跟前站定,我只能看见他的双脚,雨很大,他的鞋子也没能幸免,哪怕是从家到巴士站前面的小路这么一小段距离。
“...谁和你是熟人,我可高攀不起,”预料之外的,他的声线很平稳,没有生气的意味,我琢磨着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刚想去找你,走吧,我们回家。”
我迟疑地把手搭上去,他轻轻握住,把我拉到了他的伞下,艾莉欧特牵着我的那只手也被迫分开。
他没有嫌弃我湿漉漉的雨衣,就这么直接抱住了我,他的胸前衣物被雨水浸成深色,我猜他的衣服上一定有人体形状的湿痕,这么想着,我觉得有些搞笑。
塞巴斯蒂安低头看到怀里嘴角翘的老高的我,心中窝藏的怒气顿时少了不少:“劳烦你大老远送七七回来,感谢了。”
“不用谢,”艾莉欧特神色不变,他总是笑盈盈的,即使是塞巴斯蒂安刚刚让他难堪他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听说你离家出走,你妈在家里很想你。”
听起来似乎是为了塞巴斯蒂安好,但能隐约感受到潜藏的的威胁意味,我感受到塞巴斯蒂安抱住我的手用了一下力:“这是我家的私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艾莉欧特像是没有听到:“打算躲在七七家一辈子么?你这样让她都没办法交男朋友了。”
“要是你吓走了她喜欢的人,七七该多伤心。”
塞巴斯蒂安没有回话,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知道这么几句话下来,他的脸色肯定算不上好看。
“到时候我自有打算,”塞巴斯蒂安声音淡淡的,“管的太宽了吧,听说莉亚小姐今天要约你一起去图书馆?再晚一步的话等你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图书馆就关门了噢。”
话里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艾莉欧特也没有回他,我只能听见雨打在伞上“嗒嗒嗒”的声音还有塞巴斯蒂安稍显急促的呼吸。
“....你管得也不少。”过了不知道多久,艾莉欧特才说出了这句话。
“彼此彼此。”塞巴斯蒂安带着我转身往农场走去:“七七在外面多呆一会就多一份着凉的风险,赶紧去找你的莉亚小姐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我们...”没等艾莉欧特说完,雨声渐渐冲散他的声音,我听不到了。
我偷偷往塞巴斯蒂安的背后看了一眼,雨是那么大,连同声音一起模糊的还有他的脸,一片绿蒙蒙里,我居然隐约感觉他的表情有一些狰狞。
看错了吧,那可是艾莉欧特。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脸上有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除了读到令人伤感的作品他会有些许哀伤甚至流下几滴眼泪,但是大部分时间我面对他的时候他永远那么温柔地笑着,让人感觉很亲近。
我想象不到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应该是我看错了吧,我可是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了。
我到家的时候,隐约还能看到巴士站那里有个橘红色的小点,希望他早点去赴莉亚小姐的约。
不要在雨中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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