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退去时,鹿鸣镇的桂树刚好抽出新芽,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香与桂香,交织成劫后余生的安稳。沈清辞终于卸下一身疲惫,药铺重新规整起来,只是她总在整理药材时,想起那些匿名送来的救命物资,想起那张字迹熟悉的防疫纸条。
这日午后,一个身着青衫的书生模样的人走进药铺,递上一封信:“沈小姐,这是陆大人托我转交的信。他说,等瘟疫平息,再让你看。”
沈清辞的指尖顿住,接过信封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信封上没有署名,封口却用青麻线缠了三道,打了个小小的相思结——和那些药材的包扎方式一模一样。
她回到内室,颤抖着拆开信封。信纸是熟悉的宣纸,上面的字迹苍劲依旧,却比当年多了几分沉郁:
“清辞吾爱:见字如面。提笔时,不知该如何诉说这些年的亏欠。当年上京,遇劫被圣上所救,本欲站稳脚跟便迎你入京,却不料圣上指婚苏尚书之女。苏家门第显赫,圣上此举意在拉拢苏党,我若拒绝,不仅自身难保,更会连累沈家——彼时沈伯父已遭人弹劾,虽暂未获罪,却已是风雨飘摇。我只能假意应承,写下绝笔让你死心,只求你能平安顺遂。
赈灾途中与你重逢,见你清瘦却坚韧,心中既疼又慰。暗中相助,非敢奢求你原谅,只求能为你挡去些许风雨。瘟疫横行,我虽身在朝堂漩涡,却日夜牵挂,幸得友人相助,筹得药材送你。你可知,每次远远望见药铺的灯光,便知你安好,我方能稍安。
苏夫人温婉,我与她相敬如‘冰’,心中自始至终,唯有你一人。如今弹劾我的奏章已被圣上驳回,沈伯父当年的冤案也已查清平反,我再无后顾之忧。
三日后,望归亭,我等你来。若你不来,我便在那里,守到你愿意见我为止。——知珩亲笔”
信纸从手中滑落,泪水毫无预兆地浸湿了衣襟。沈清辞捂住胸口,多年来的委屈、怨恨、思念,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原来他的“背叛”是无奈之举,原来他的“绝笔”是护她周全,原来那些无声的守护,都是他藏在心底的深情。
这三日,沈清辞魂不守舍。她想起望归亭的雪,想起雨中的重逢,想起他为她撑伞时的温柔,想起他眼底藏不住的心疼。所有的误会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牵挂。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清辞便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揣着那支竹笛,往望归亭走去。
山路两旁的桂树开满了细碎的黄花,香气氤氲。望归亭的石阶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知珩穿着一身素色长衫,褪去了官服的威严,眉眼间尽是温柔与期盼。他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像是早已料到会有晨雾。
看到沈清辞的那一刻,陆知珩的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走下石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清辞,你来了。”
沈清辞站在原地,望着他,泪水再次滑落。她掏出怀中的竹笛,放在唇边,缓缓吹起了《凤求凰》。笛声不再断断续续,不再满是凄凉,而是带着思念,带着释然,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在山林间久久回荡。
陆知珩走到她身边,静静地听着,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他知道,这笛声,是她的原谅,是她的回应,是他们跨越多年离别与误会的重逢。
笛声落下,沈清辞抬起头,看着陆知珩,轻声说:“知珩,我等你很久了。”
陆知珩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再也没有松开。“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他低声说,“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望归亭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离别不是终点,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思念与守护,终究跨越了千山万水,驱散了所有阴霾,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永恒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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