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商君夫妇二人前往距离村子不远的某处荒地——寻找盘古幡。
到的时候已是这日下午了。
书上记载的那处藏宝地点,经过了几万年,早已无处寻踪觅迹。
本来呢,事情也好解决。这片可疑的所在若只是个荒地,那他们只要挖地三尺,犁上一遍就行了。
但到了以后,神君与夜昙才发现这里居然还建了个军营。
“切——”真麻烦!
夜昙心里默默吐槽,手开始掏袋子。
“……昙儿……”神君略感为难,刚要说那就“放着他来好了”,正在军营中四处搜索的夜昙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琴,这什么声音?”
“?”
少典有琴侧耳倾听了一会。
“是有人在唱歌吧?”
能这军营之中唱歌的女子……
当是军妓吧?
夜昙盯着不远处的帐子,“算了,那我们换个地方找。”
“欸?”没等神君反应,她就将人拉走了。
就在二人苦找一下午,一无所获,两手空空地返回住处之际,天已然黑了。
“哥哥姐姐!”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冲着他们跑过来,“你们快走吧!”他的语调还带着哭声。
少典有琴一下认出——这就是昨夜他们寄宿那户人家的小孩之一。
“怎么了?”神君蹲下身,直视着小男孩的眼神。
“你别急,慢慢说。”
“又有大兵……来攻城了……呜……”小男孩擦了擦眼睛。
“他们袭击了村子!我……跑出来……报信……”
“为什么啊?这里的军队难道不是来保护乡民,清剿土匪的吗?”
夜昙也蹲了下来。
“听他们说……有个女人在他们营帐,做不正经的勾当,还怀疑她是密探……就……”
“岂有此理!”
虽然孩子的叙述支支吾吾的,夜昙还是听懂了。
“他们在哪?”
“就……就在家那边。我……还要去通知……”
“你别乱动!”夜昙一把拉住孩子,和神君对视一眼,便开始捏隐身诀。
“在这等我们!”
待夜昙和神君赶到他们的临时住所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本就简陋异常的木屋被烧得噼噼啪啪作响,横梁已经支持不住,落在了地上。
“人呢?怎么样?”夜昙和少典有琴身上穿着天光绫,自然不惧。
待二人冲进屋子后,地上已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小孩。
神君当即蹲下,检查那些孩子的情况。片刻之后,他冲着夜昙摇了摇头。
“……”夜昙定了定神,冲他喊道,“那我再去外边看看。”
没等神君回答,夜昙便跑出门去,四处张望。
只因隐约之间,她好像又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黑夜之中,夜昙的目光循着声音四处搜寻着。
是在阶梯那边!
夜昙啪嗒啪嗒跑下去。
很快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阶梯上。
看到夜昙的身影,春花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姐姐……”
她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唱歌之人果然是她。
“春花你坚持住,我马上救你!”
就在夜昙翻找着乾坤袋时,春花又开始往阶前爬了。
“你做什么?!”夜昙追上去。
“别动啊!”
等来到女孩身边时,她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唯有染血的小手紧紧握着一根杆子。
“……”夜昙的目光顺着杆子看去。
杆上是一面旗帜,也不知是染了多少血,整个旗面都呈现出暗红。
即使是在黑暗中,也依旧鲜艳。
好似晨昏道门口的那些血迹。
夜昙想了想,还是将春花手中的旗帜抽出来。
春花攥得很紧,她费了些力气。
夜昙擦净旗上灰尘,将其擎在手中。
……又死了这么些人……还都是无辜的小孩子。
苍天真是瞎了眼!
夜昙只觉心烦意乱,忍不住将手中旗帜左右挥舞起来。
鲜红随着烈风起舞。
……最后的这个时刻,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孩子?钱?旗帜?
生死关头,你又为什么要拿着这面旗?
是因为那图上的花纹很像麦田吗?
可惜,这答案……自己永远无从得知了。
夜昙停下挥舞旗杆的手。
“昙儿”,神君走近来,手轻轻放上夜昙的肩膀,“你没事吧?”
“这……”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孩子,目光又顺着夜昙的手持续上移。
“那是……”少典有琴忍不住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那个旗帜!”
不会有错的,那就是盘古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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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商君施了法,毁灭村子的战火,此时已经熄灭了。
同样熄灭的,还有数个小孩子的生命之火。
战争,是会吞噬一切的。
美人刺的尖端还滴着血。
夜昙面无表情地看着春花的尸体。
那孩子看上去也就比现在的自己小了一两岁。
“春花……”
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给自己建了一个家,收留了一些同样境遇的孩子。
她很认真地做着常人不耻的工作,经营着自己这个小家。
她将自己赚来的钱通通都用在照料这些非亲非故的孩子身上,却在外出“工作”之际,不小心发现了那些达官显贵的秘密。
她挂念着自己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最终还是决定将那值钱的宝贝偷回来。
却不幸被发现。
小女孩受了很重的伤,还是拼尽全力,爬回她给自己搭的家。
到的时候,却发现……家已经被新来的官军烧干净了。
只留下一地的焦黑与尘烟。
小女孩失血过多,弥留之际,还是紧紧地把自己最后的希望——那面听说很值钱的旗帜握在手中。
“一开始杀了他们就好了。”夜昙淡淡道。
今日来袭击村民的土匪,实是军队里的兵士。看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像是杀良冒功,那只能是……抢劫平民了。
“……”神君看着夜昙,一时无语。
“不过……看着春花,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自私,那么……自大。”
夜昙转头看着不远处早变得焦黑一片的屋舍。
其实,弱小的人类是很难救下任何人的。
春花已经竭尽全力,她出卖自己拥有的一切,想要保护的人还是死了。
死于一场业火。
“昙儿……是我不好。”一开始,他就该处置那帮人的。
不巧的是,那种可以救人命的仙丹,在夜昙上昆仑之时就已经用完了。
“要不……”夜昙看了看自家夫君,忍不住牵起他手。
“等我们办完了事,去求一下十殿阎罗?”
她不想让他因为这种事情过于自责,也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就算让春花下辈子投个好胎也行啊。
“那个……其实不用的……”
“啊?”夜昙顺着少典有琴的手看过去。
“这么尽是这样的人啊?”蹦跳着上台阶的无常也有些不耐烦。
拜战争所赐,他们的工作量也增加了,薪水却是半点都不长。
故而他们早就干得不耐烦了!
“什么叫这样的人啊?”站在一旁的夜昙不满道,“妖怪的灵魂善恶皆有,何况是人呢!我看她比你们两只鬼要好太多了!”
春花的灵魂纯洁无瑕,比大部分人都高尚!
“啊?”无常吓了一大跳,看向夜昙,“怎么?你居然看得见我?!”
“二位,这里有个简帖,还请二位带回去交予上官”,神君将自家娘子往身后拉了拉,又递上一张帖子,附上一些地府通行的货币。
“请他妥善安置这些孩子的魂魄。”
“这……”两位前来接驳的小鬼互相看了看,当即露出大喜的表情。
也不管对方为何能看见自己了。
心里眼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钱银。
这不,二小鬼收下谢仪后,便带着包括春花在内的所有新死鬼启程,蹦回地府。
安顿好村子里的幸存者后,神君继续用了半夜,将千佛洞中取太极图的方法如法炮制,最终顺利地将盘古幡收入囊中。
若非如此,他们无法将这盘古幡带出村落太远。
“这次我们得换个好房子住了。”夜昙去搀扶自家夫君。
“好啊!”听她说想要住得好点,他当然乐意了。
“不过……你怎么突然咳咳……就想通了?”
分明之前一点也不介意这事。
她当然是怕他因为失血过多,太虚弱了!
“我是想啊……”夜昙的眼神让神君有些发毛,“说不定……就又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了呢~~”
“所以当然要住得好点咯~”
“……”他好像无法反驳。
于是当夜,神君稍微给自家的马车加了点法术,终是在后半夜赶到了下一个镇子,住进了一间勉强算得上是雅致的客房。
施完清洁术后,夜昙大喇喇地躺在床上,又冲着自家夫君招手使眼色。
“有琴快来睡觉呗~”
“好。”
毕竟折腾了这么久都累了,二人很快便熄了灯。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神君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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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啦?”察觉到床头灯火再度亮起,夜昙有点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起来了?”她望向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夫君,不解道。
“姑娘,你……”少典有琴纠结万分,却也不得不开口。
“是谁啊?”不得不说,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不但什么都不记得,身边还躺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任谁都会吓一跳吧?
“!!!”夜昙顿时就不困了,身子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这会儿的问题是……
失忆对吧!
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有琴你……你还记得多少啊?我是你娘子啊,你不记得了!?”
虽然夜已经很深了,夜昙还是没忍住,发出了扰民的嚎叫声。
“……娘子?”
“不是,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哼!
“……嘘!”这里是他不认识的地方,身边是位不认识的女子。但此时是深夜,想也知道不宜大声,“姑娘你小点声。”
少典有琴双眸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自称是他娘子的女人。
……不会是仙人跳什么的吧?或者是女骗子,想要骗自己的钱?
总不会是……青楼女子吧?
不,不会的。
神君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算再怎么孤独寂寞,他应该也不至于招妓。
虽然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好像是没有办法下这种论断,可他就是觉得——不会!
“我真的是你娘子,如假包换好嘛!”感受到夫君那充满怀疑的眼神,夜昙不满地噘嘴,“我骗你干嘛呀?再说了,有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你……”她还在那鼓着腮帮生气,下巴上忽然传来阵温热的触感。
是指尖。
“娘子……”少典有琴的指尖轻轻触上夜昙的下巴,将她的脸往自己这转了一点。
是他喜欢的脸没错。
身材……
“你看什么啊……”
夜昙挺了挺胸。
她哪哪都……很自信的好嘛!
“姑娘,是在下失礼了”,神君如梦初醒,赶紧松开手,亦移开了目光。
虽然床上的被褥已经昭示了他二人间那绝算不上清白的关系……但,不管她是不是自家娘子,现在他都没办法直接把她当娘子看。
对着一个“陌生姑娘”,他方才的举动是唐突了。
“哎呀,不失礼不失礼”,夜昙摆了摆手。
倒不如说这才是“礼”吧?
“周公之礼”的“礼”!
她又伸出手去拉人衣袖,开始发嗲。
“夫君,你好好想想,真的不记得奴家了?我们可是才……”说着,夜昙的视线向床榻深处投去,眼神里全是些惹人浮想的内容,“嗯……对吧?”
明明没影的事儿也被她说得和真的一样。
“你别碰我。”神君想要拉出自己的袖子,转眼便看到那皱皱巴巴的被褥。
连被角都在用尽全力写着“绝不清白”这几个字。
“我……”天哪,难道他们真的刚刚才……
神君忍不住以手捂脸。
所以……
自己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总不至于是太兴奋了吧?
不……不!不可能!!不会的!!!
“那你碰我呗~~人家不介意的~”夜昙将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我介意!”神君试图躲避绕上他手臂的柔荑。
可一张床上,到底避无可避。
“你是我夫君啊!”
“从我嫁给你开始,就对你不离不弃的,不对,应该说是出生入死,可辛苦了呢!”夜昙边开始表功,一边抓住自家夫君的手放上自己胸口。
“郎君不会是要奴家将心剖给你看才肯相信吧?”
“不……不必……”神君有点被夜昙的热情吓到。
自己怎么会喜欢这类型的?虽然脸他是很满意……
但娶妻不说要澧兰沅芷,起码应该端庄温柔吧?
……等等,她方才说“出生入死”?
“你还是不信?”夜昙开始眯眼,一把甩开夫君的手。
“……”虽说神君内心尚有些疑惑,但他已经下意识地开始相信这是自家娘子,而不是从哪里找来春风一度的青楼神女。
“那姑娘你……夫人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我们……又为何会在此地?”他想先套对方的话,自然不能暴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窘迫。
嗯……她方才喊的是……“有情”?不知是名还是字?
“……”夜昙到底是了解自家夫君的。
再说他失忆……那都是老毛病了!
她盯了人一会儿,才幽幽开了口。
“你冷清寂寞的时候,有我这样一个痴情女子为你解忧驱闷,你把人家当个解语花。到如今……你这般苦苦盘问我,是……想和我绝情吗?”
离光夜昙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反客为主。
“你个负心汉!小心天打雷劈喔!”
“……”
普通女子碰到负心人是以头抢地。
这姑娘是以头抢他。
那力道还不小。
“姑娘……夫人……我并非是不信你”,神君用手挡在夜昙的脑袋与自己的胸膛间,试图安抚人激动的情绪,“只是……”也不可能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吧?
“……对了!”夜昙一拍手。
她忽然想到一个不错的证明方法。
“我跟你说,哎呀,你离我这么远干嘛,附耳过来啊!”夜昙拉住少典有琴的手,强迫他低头来听自己讲,“我跟你说,你那里……”
“!!!”神君满脸通红。
“还不信?那要不你自己看……”
“不不不,没有!”神君赶紧抓住夜昙在他腰带上乱动的手,“我信,信的!”都这样了他能不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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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啊……”看着自家夫君大晚上还一脸憋屈地起床穿衣系带,努力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夜昙突发奇想。
“什么?”
“夫君你其实……是一个坏人。”
她忽然想要玩玩他。
不怪她有这种想法,只能怪他先忘记自己!
她怎可能默默咽下这委屈?
“所以,夫君你失忆的事情,可千万不能声张,不然你的仇家都会找上门来的!”
“……坏人?”神君很震惊,他转过身,定定地看向夜昙,手亦无意识地攥紧了,“不会的……我怎么会……怎么会是一个坏人呢?”
自己能做出什么坏事来?
“你在骗我!”他不信。
“你就是啊!”夜昙心里头憋着笑,嘴上还是没松口,“你之前是我们那疙瘩一个无~恶不作的山大王,专~门欺男霸女,成天掳些貌美的小娘子上山的~”
没错,她以前就是这么解读要把自家姐姐抢走的神族的!
“我就是不幸被你强~抢的那个民女啦~大王~~”
“!!!”神君感觉自己的价值观都要崩塌了。
“你说什么?!”他忍不住坐下来。
这冲击实在太大了。
“好了大王你别想了,哈……”耍完自家夫君,夜昙小小打了个哈欠,倒回床上。
“咦?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椅子上的人一动没动。
“你想什么啊?睡~觉~啦!”
“我……我觉得我不是那么坏的人。”神君有些纠结,也有些挣扎。
任谁知道自己从前是个大坏蛋,都会毫无困意的!
“我……都害过什么人?”
“你问这个干嘛呀?”对着自家夫君发亮的目光,夜昙的眼神开始闪烁。
“这我哪里知道!咱们是半路夫妻嘛!”
“……”
“哎,你去哪儿?”见人准备开门,夜昙赶紧追上去。
“我去报官。”
“……”离光夜昙瞠目结舌。
“不是……天都还没亮……”
“对了,你……”神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改了主意,走向桌边,“我写一张和离书给你。”
“……和离书……等等……”夜昙赶紧上前,一把捂住他手,“你不会是真的打算休了我这个糟糠之妻吧?”
“是和离……我会补偿你的。”
“……”夜昙的小脸垮下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都是自己拿和离威胁他来的。
“哎呀,夫君~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究竟要赶人家去哪儿啊~~”离光夜昙开始了撒娇**,自人背后熊抱了上去。
“人家是自愿留下侍奉大王的啦~”
“你……真的是自愿的?”少典有琴有些惊讶,加之被夜昙撞得笔一抖,几滴墨汁便也落在纸上。
不过,他的确觉得这姑娘是一点被强抢的自觉都没有。
有哪个人质会这么黏着绑架他的人啊?
不过……
这姑娘的个性……挺有意思的。
他不讨厌。
“绝对是自愿的~”
夜昙狂点头,顺便举起手。
“人家发誓~”
但……尽管如此,把抢来的姑娘继续留在身边仍旧不妥。
既然自己做了那么多年山大王,总该是有些积蓄的。
“这样吧,姑娘,等天明后,我先陪你回山寨拿钱,送你归家后便去官府自首。”
“你疯了啊!”夜昙下巴都要掉下来,“你不要命了?”
“我……”神君紧了紧袖中的拳头。
“你……你什么你?!你去报官是会死的欸!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啊!”
“那也是我应得的。”做了错事,自然要承担责任。
“……不许去!”刚开始,她不过是想和他开个玩笑作耍,此刻,却被激得认真生起气来。
“到时候他们都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的!你要自投罗网可别带上我!”
夜昙气到真情实感地投入剧本了。
“……你说什么?”少典有琴的神色变了,“追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与我说清楚!”
她一会儿说什么半路夫妻,一会又说是糟糠之妻,语焉不详,前后矛盾,疑点颇多。
“其实……夫君你猜的没错,妾身……本出身青楼。”夜昙抱着手肘,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方才那眼神是在说什么——她当然一清二楚!
“一次,夫君你来逛窑子时,我见你丰神俊逸,便有意于你……你还有个大老婆……嘿嘿~”
“……”她到底为什么要笑得这么诡异啊?
不过……出身青楼,也不是她的过错。
“不过我见你脸好,便心甘情愿给你做小老婆~”
“……”大老婆,小老婆……
神君忍不住捂住额头。
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有这么多老婆?!
“谁料你府中的大夫人太凶……她总是虐待我……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夜昙开始控诉。
“我呢,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就每天在她吃的菜里投一点点小毒”,夜昙朝人比了比个“一丢丢”的手势,“就等着她早日嗝屁~”
“你!”神君气结,拂了拂袖子。
他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不过呢……”望着少典有琴那惊疑不定,又十分恼火的神情,夜昙却是越说越起劲,“好在终究是夫君心疼人家,总是来宠幸人家~”说着,她又上前几步,想去拉自家夫君袖子。
却被人躲过。
“……”
自己居然还是个宠妾灭妻的!?
神君更震惊了。
人都在微微颤抖。
“……之后有一日,奴家便对夫君说,有我没她!”
“最后咱们就把她宰了,双~宿双飞,做了一对亡命鸳鸯~”
夜昙恨恨的,做出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喔对,还有她的孩子也是!”
“……”她竟如此狠毒!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去官府了吧?”
“……”少典有琴定定地看了夜昙一会儿。
官府……他是一定要去的。
“姑娘,你有钱吗?”
“我……你问这个干嘛?”夜昙不解。
“这个给你吧。”神君摸遍身上,就只摸出半块玉佩。
当然了,现在他已经忘记如何开乾坤袋了。
“你为何要给我这个啊?”夜昙接过玄珀,看了会。
“我……是我怂恿你杀人的欸!你脑子真的坏掉了啊?”她踮起脚,摸摸人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
“可是……最终做了那事的人……是我。”
就该他来承担这责任。
他不要再做一个坏人。
只是……她的生活起居也需要人照顾。
“放心,我不会供出你的,你且去罢。”
“我不要!”夜昙哪里肯依。
“不走!”
“我还等着你扶正我呢!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和离书!”
“天理何在呦!哎呦!”
夜昙擦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珠,作西子捧心状。
“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神君不去理她了,兀自埋头开始写和离书。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都不记得他们俩的名字!
“那个,姑娘……娘子,敢问你我的名姓是?”
他也知道,有求于人,必须要说些好话,便放软了语气。
夜昙走过去,直接把他手中之笔抽走了。
“名字都不知道还想和离呢你!”
“傻瓜~”
哎呦,这傻瓜离了她可怎么办呦~~
“你……娘子啊……”少典有琴只能放软声音。
“还请娘子先告诉我,你,还有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就不告诉你~略~”夜昙冲人做鬼脸,“你多喊人家几声娘子不成吗?”
“……你!把笔还我!”
“不还!”
夜昙蹦跶了一会,终还是憋不住,“好了停——我就是你家娘子呀!”
“你说什么?!”
“我说方才我都是骗你的!”
对面的夜昙理直气壮地叉腰。
“你……”虽然他的确希望如她所言。
可她满口都是谎话,十分无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她所言了。
可是……
“不信我给你看婚书!”夜昙忽然想起来这辈子他们俩还是有婚书的。
之前就被她有琴好好珍藏着。
“你干嘛!”少典有琴被夜昙摸得退后几步。
“哎呀!我那婚书在你的乾坤袋里呀!”
“看吧,白纸黑字!”夜昙将纸怼到人面前。
“看看看——瞧仔细了!”
“……”少典有琴凝眸细看。
签章画押俱在,看样子的确不像是假的。
“行了吧夫君?”夜昙将纸装回怀中,拍拍胸脯,又揉揉眼睛,“哎呀我都好困了!不如我们明日再说?”她上手抱人后腰,试图将人扯回床上躺下来。
“你别碰我!”后者还在抗议,“而且……我还没有恢复记忆,同床共枕……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可是你娘子!”夜昙理直气壮地紧紧箍着人劲瘦窄腰,“碰你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任你告到天边都没用!”
“等……”
“给我老实点!”夜昙手脚并用地压在自家夫君身上。
本来呢,她是想要赶紧用那香给她有琴醒醒神的,却又觉得……
她有琴的反应很是有趣。
当年在沉渊,他俩是苦大仇深的,现在么……
她居然还有些舍不得他恢复了。
“……”身上扒着一团软绵绵的,神君都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扒拉。
只能认命地闭眼睡觉了。
————————
翌日。
客店院落中,夜昙摆开了一排石头桌子和椅子。
因了夫君乃是大少爷,生活情趣自是必不可少。
布置好了一切,夜昙便继续开始逗人。
“夫君~你坐~”
“……”神君只能依着她坐下,却仍旧不知说什么好。
昨夜,此女之言颠三倒四,翻来覆去,难辨真假。
但他要得到信息,却只能与她周旋。
“夫君可是还在气我昨夜与你说的玩笑之语?”夜昙向来无所谓气氛是否尴尬的,“其实我那也不全是谎话!咱们本来就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在一起的嘛~”
“……千辛万苦?”
“其实……你是要娶……那个家族指定的……大老婆。”夜昙递了杯清茶过去,自己也开始喝茶润嗓子,准备大话一场。
“因为我是你那个大老婆的亲妹妹,又向来招人疼~”她大喇喇地颠倒着黑白,“然后你一不小心就看上了我,就不愿意娶我姐姐了,就带着我私奔了。”夜昙边说还边频频点头,“嗯,就是这样!”她这会儿每一句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我……”
“你那什么表情?”夜昙瞅着自家夫君逐渐柔和下来的脸色,开始摸下巴。
“难不成……你很失望?”
夜昙一拍双手。
“喔我懂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是夫妻会更好?”
“这么多年天经地义的床第之欢,突然变成了千夫所指的通奸……”
“想想的确挺刺激的欸~”
“没想到你居然……”夜昙的目光开始变得极为玩味。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是啊!!!”他只是在推敲她这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怎么就能瞬间给自己安上这么多的心思!
“那你相信我说的吗?”
“我……”
“你还是不信我吗?”没等少典有琴回答,夜昙便站起来捏着人肩头狂摇一通。
“为什么啊?昨夜你不是相信我的吗?”
她弯下身子,从人背后抱过去,手也不老实地移到人腰带处。
“如何……昨夜我说的,可都对得上?”
说罢,夜昙的手又要继续往下摸,却被一把抓住。
“你先放开我!”
“你不信我就不放!”
“我……信。”
“你真的信我了?”夜昙有点惊讶,撒开了箍着人脖子的手。
“嗯。”神君点点头。
“你就不怕我昨夜说的——我们一起杀了你的大老婆,还有孩子,这件事是真的?”
“不怕。”
“为何?”这回轮到夜昙讶异了。
“因为……若是如此,我到底喜欢你什么?”
如果他不是被她骗了,那就无有此可能。
所以她那话一定是骗人的。
“我……”夜昙有些语塞,“这我哪里会知道?”
“你就是看上了本公主的姿色吧?”
“一直放不下我,所以就……”
夜昙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夜昙……”少典有琴想起昨夜那婚书上的名字,斟酌着开口道,“你是很好看。”
“那是~”夜昙叉起腰,美得冒泡。
“可我不可能喜欢……会做那些事的女子,就算……她美如天仙。”
“那你说说你会喜欢什么样的?”
夜昙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我……”昨夜他失眠了一整晚,这问题也的确翻来覆去地滚在脑海中。
“我当是喜欢……”
“聪明良善的。”
“嗯嗯~”
夜昙满意地点点头。
多夸点多夸点~
“……”看她这表情,也不难猜出她心思。
“夜昙,依你所言,我们是私定终身……那……你可想过,未来要何去何从?”既然她是自己娘子,他当然要听听她的想法。
“怎么?你要赶我走?”听话听音,夜昙哪里能不懂他这言外之意。
“我……不是……只是想商议……”
“好啊!”夜昙牌小炮仗毫无预警地炸了。
“你之前都没护好人家!现在又失忆了……人家哭都没地方去哭。你还冷淡人家……”
夜昙假惺惺地开始哭起来。
“你就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是吧?老话当真说得好……真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啊——’”
放在往日,夜昙的演技大抵瞒不过神君的眼睛,只是如今么……
“对不起……我……”他多少有些无措。
眼前这么个可人儿哭得梨花带雨的……任谁见了,都该去安慰几句,帮人纾困解难。
何况她还是他娘子。
少典有琴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将人拢在怀中。
“不是要和离嘛!你看你手放哪儿呢!摸我腰干嘛!”
怀里人直接给他加了个倍,开始哭闹起来。
“好了……娘子,我并未说要丢下你……你别哭了……好吗?”
事到如今,那只能是让她跟着自己了,“只是……若你要反悔……”
“……谁反悔谁是小狗!”目的达到,夜昙马上不哭了。
这个傻瓜!
夜昙转了个圈圈,从人怀里溜到他背后。
“既然夫君你现在都失忆啦~那往后这生活呢,也就只能靠~我~啦~”她忍不住点点人背脊。
说起来,也真是报应不爽。
她才失忆一次,他马上就来还她了。
“我……”闻言,神君欲言又止。
“你什么?你说呗~”
“夜昙,我想知道过去之事。”
“其实……老实同你说吧,我有办法,马上就能让你恢复。”夜昙拍拍胸脯,一脸骄傲。
本来昨天就应该这样做的。
但她有点想玩……
却也是不能耽搁太久,不然那半残的昆仑若真的出问题,她有琴说不定会急眼。
而且最后大概也是他倒霉。
那她可舍不得!
“你要将过去都告诉我?”神君显然是误会了夜昙的意思。
“才不是!我是有办法,不过……得等晚上才行!”
“既然有办法,为何要等到夜晚?”失忆的滋味很古怪,他当然也想早日恢复。
“因为……你一定会说……”夜昙背过手,板起脸,开始模仿自家夫君往日言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能如此?”
“……???”她这办法究竟是什么啊?!
弄得他都有些不安起来。
“哎呀,秘密~”夜昙开始卖关子,“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她伸了个懒腰,抬头望了望天。
太阳正好。
“不如来下棋吧?”
就让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夜昙从乾坤袋中模出个棋盘,顺便还拿出了她有琴之前送的绿紫二色的棋子。
“你还记得怎么下吗?要我帮你回忆吗?”
“……不用”,神君摸了摸琉璃棋子,感觉自己应当是会的。
但……其实也说不准。
他没把握能全想起来。
见少典有琴的表情略显犹疑,夜昙当即大包大揽。
“哎呀别跟我客气啦~我教你啊~”
“……”
“夫君?”不同于神君,夜昙下棋……自是有些三心二意。
“嗯?”
“你想不想知道,之前和你订婚的……我姐姐怎么样了吗?”
“她……如今可好?”他觉得,他们三人这关系是……相当尴尬。
打听也不是,不打听也不是。
她既主动提了,自己刚好过问。
“自然”,夜昙捻了手中棋子,随意落在一角,“若是你当初娶了我姐姐,你俩定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说着,她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人瞧,“怎么样,可后悔?”
“不。”
自古以来,联姻之事并不少见。
为了家族,他们不能轻易舍弃这样的责任。
可他既已做了取舍,便不会后悔。
事到如今,更是不会。
“据你所言,我是心仪于你。若心有所属,一开始就不能另娶他人。”
免得先负了这个,后又负了那个。
“若是……我设计的你呢?”
“那当然不能屈从了。”少典有琴抬头,“你……”
他是想问她——“你设计我了吗?”
此时,一阵风吹过,夜昙额前的乱发开始飘,甚至有些还打在他脸上。
少典有琴忍不住伸手帮她整理脸颊上的乱发,然后……鬼使神差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被捏脸的夜昙倒是没恼,她一脸兴奋的。
“‘你’什么呀?‘你’什么?快说快说~哎呀说嘛~”
“……”
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她了。
鬼主意太多。
生命力太强。
因而能感染他人。
她还善变。
连下个棋,都不按套路出牌。
一不小心,倒真会输给她。
“你输了呀~嘿嘿~”夜昙兴致勃勃地搓着手。
以往她十局里都难赢一局,基本是全军覆没那种。
看来他是真的脑袋坏掉了!
自己可不得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赢几局么~
“输了就要受罚~罚你……”
罚他干什么好呢?
夜昙难得有些犹豫。
她竟是有些想不出来。
“罚我什么?”
捉摸不透……
他就更想琢磨。
想得有些心痒。
“为何不说了?”
“你……对我太好。”夜昙叹了口气。
“我倒是想不出来应该罚你做些什么了。”
“……那……咳咳……”这一通夸让神君始料未及,只觉脸上一下热起来。
“怎么了?你被口水呛到啦?”
离光夜昙有时候是真的迟钝。
“……咳咳……你……可要再下几局?”
虽然她一直都咋咋呼呼的,但他却莫名觉得……心情很宁静。
“好呀好呀~”
夜昙吃吃喝喝的同时当然没忘布布棋局,很快,晒太阳就成了观星活动。
夜昙抬头看了看星空。
感觉差不多了。
就算是她有琴,也绝对说不出这天色是“光天化日”了!
“要不去睡觉?”夜昙起身,拍了拍裙裾。
“啊?”
“啊什么?”她开始整理棋盘。
这棋子她老宝贝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你睡我啊?”
“想多了你!”
要睡也该是她睡他!
“那你要做什么?”
“跟我回房我就告诉你~”夜昙冲人眨眨眼。
客栈房间。
“夜昙,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是要做……”夜昙盖上香炉的盖子,随手施了个法术,将人压倒在床,又捏诀将人腰带给解了。
他现在又不记得术法,那不就等于是案板上的鱼,任她捏扁搓圆?
神君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能倒在床上了。
一瞬间,乾坤倒转,人还被她压制住了。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夜昙开始解自家腰带,“帮你恢复一下记忆啊!”
余光星星然。
窗外,星辰亦高悬。
春花的灵感:番剧《多罗罗》
盘古幡:《封神演义》
因为我的笔下不存在虐女主这种事情,所以男主就会稍稍有点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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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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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五蕴·六·乾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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