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们当然遇到很多危险。
毕竟少典有琴不喜欢带着大队人马出门。
比如……夜昙一不小心就陷进了一片沙海里。
“你快救我呀!”
“花花,你别乱动!这流沙是越挣扎陷得越深的。”少典有琴转头四顾。
他想找根绳子。
“冷静点!我马上来救你!”
“哎呀你能不能别叨叨了!快着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陷下去。
再这样下去,她直接就原地下葬了好吧!
而且连个裹尸体的草席都没有!
这能不急嘛!
少典有琴想了想,还是选择直接飞过去,借着空中之势将人一把从沙坑里捞出来。
“你没事吧?”
所以他早就说了不抄近路么。
而且沙漠里什么都没有。
她却偏要去找什么昆仑神所在的圣山。
“呸呸呸……”自己这也太倒霉了吧!
夜昙将口中黄沙呸了一些出来,终于抓着人手臂站起来。
“那人家不是想着看一看你们这里的神山么!”她是听说那山里有玄铁矿,想要确认看看真假。
“算了算了,那要不我们还是折返吧?”
显然,离光夜昙还是对自己的倒霉蛋属性认识不足。
心存侥幸的后果就是遭遇到了大风暴。
“不好!”
“哇啊……”脑袋直接被人摁下,她还来不及发出什么声音,就吃了一嘴沙。
在沙漠里遇到暴风……
准备的备用水囊还好巧不巧都被吹走了,只剩下二人随身的那个水壶。
“我要是死这!那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夜昙恼恨跺脚的同时,她还没忘了放狠话。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多少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少典有琴亦有些紧张。
虽说此处离他们来牧民营帐算不上太远。
但因为沙暴的缘故,沙丘定是位移了许多,就算是覆盖了来时路,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他其实没有把握能顺利走出去。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我以前出门……并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若是自己多带点随从的话……若是自己坚持不抄近路的话……
“那只会有更多的人卷进来吧?”夜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心下到底是有些发虚。
其实他会这么倒霉……
也有可能是受了自己连累啦!
“那个啥,你赶紧的!快向你们那个昆仑神什么的,许愿!”她越是心虚,声音就越大。
一想到自己的下场就是成为沙漠中那分不清人型的黑色干尸,夜昙就病急乱投医起来。
“嗯,昆仑神会保佑我们的……”少典有琴只是柔声安抚。
虽然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还好,现在不是骄阳似火的白日,不然他们没一会儿就会被晒到脱水。
少典有琴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他又转头看了看坐在沙地里抖动身体的夜昙。
“……你冷吗?”
少典有琴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脱下来,给人包上。
大漠的夜里其实也很危险,所幸现在是夏天。
“你……你的给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你不冷就好。”
“……”
一大团黑色就向人身边缓缓挪动。
“你做什么?”
“一起啊!”夜昙抖开了身上披风,兜头罩住少典有琴和自己。
“这……不好吧?”这距离也太近了。
“你们草原人不是不讲究这个么?怎么你还扭扭捏捏的?”
夜昙没好气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
哪里是他扭捏啊!
“我是怕你受不了……”中原女子都看重名节嘛。
“你不准动!靠过来点!”夜昙硬是将身子往人怀里挤,“到时候人都死了,还留名节做什么?再说沙漠里就我们俩,要担心名节也得先出去再说!”
“……也是。”
二人便紧紧抱在一起。
少典有琴低下头,只能看到夜昙脑袋顶上晃动的流苏。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还在颤抖。
不知是不是因为冷。
“花儿,你晚上看不见……会不会觉得害怕?”
“你别怕。”
怀里人不理他。
“不然……我给你讲故事?”
“算了,省下你的口水吧!”她就是因为冷才抖的好嘛!
“……”
“花花,那你现在先睡一会儿,我们等凌晨便出发。”
他想好了,晚上赶路,白天就用衣服什么的搭简易帐篷,配合时辰躲避烈日。
以免直接就被晒成人干了。
于是连着两晚,他们都是大半夜起来赶路。
少典有琴把马鞍解下来,把夜昙放上去,自己牵着马,向北极星的方向前进。
“花花……颠不颠啊?”
“……唔……”夜昙趴在马背上,肉眼可见的蔫不拉几。
就算他走得相当慢,这马背到底不如床上,当然是颠的。
她觉得全身骨头都很痛,口也好干,张不开嘴。
而且心情极糟!
他们都迷路迷两天了!!
两天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虽然水已经剩得很少了,但少典有琴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夜昙说话。
他是真的怕她撑不下去。
待夜昙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嘴巴里有些腥味。
难不成是因为她太饿,梦里吃馒头的时候咬到自己的嘴了?
不过有血喝也挺好的。
见夜昙迷迷糊糊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直到血都舔干了还没停下……
抱着人的少典有琴便又将手腕送到她唇边。
“……”夜昙当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迷迷瞪瞪地抓着人的手嗅了半晌。
“你……”她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在拿自己的血喂她。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夜昙的声音很轻,少典有琴不得不低下头去听。
“为什么……不丢下我啊?”这两日,她一直不敢提这个。
她怕自己一提起,就提醒了他。
可看到他如此待自己,又忍不住想问。
“……”
把她一个小姑娘丢在大漠……
且晚上她还看不见。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呢!
“花儿,别担心,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
“其实……”夜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时候,她明明应该说一些好话,千方百计,让他舍不得丢下自己的。
说出口的却全然不同。
“你只要丢下我,这么一点路……”其实他们所在的沙漠不过是在草原的边缘地带,“你一定能活着逃出去的……”
或者,和当初那大王子一样,拿她做食物就行了,总能撑到走出去的那天。
“我不会丢下你的。”
自己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朵花枯死呢?
“呜……”那么一瞬间,夜昙有些悲从中来。
自己明明还那么年轻,还什么都没做呢,可不想死在这里,然后风干成一挂丑丑的腊肉,或者直接变成黑糊糊的焦炭。
其实……她或许……亦是想证明给自己看——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好人,胡人里就更没有了!
看吧,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呜……”为什么不丢下她啊!
太讨厌了!
“别哭……花儿……你别哭……”
水是真的很重要。
少典有琴忍不住凑过去些,亲去人脸颊流下的泪珠。
“你干嘛啊!”夜昙有点惊。
“你的身体本就缺水,要节约,不哭了,知道吗?”
“……喔。”夜昙使劲眨眼,忍住了流泪的冲动。
他也真是的!居然连这么一滴水都不放过的……
夜昙的眼神飘起来,落在不远处的一物上。
“马……”
“为什么不杀?”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眼前人同样因缺水而干枯起皮的嘴唇。
这个笨蛋,先前把水都让给她,现在为什么又要用自己的血喂她啊?
“如果我们杀了马……”他们说不定能撑到走出大漠的那日。
“不行……”少典有琴冲着摇摇头。
倒不是因为他舍不得马。
“有道是,老马识途。”
如果杀了,他们就真的很难走出这片沙海了。
——————————
约莫是第三日凌晨时分,少典有琴看见远方出现了不同于黄色的颜色。
是路么?还是……幻觉?
他赶紧将马背上的夜昙背到自己身上,向着那处疾步而去。
像是终于被幸运之神眷顾那般,少典有琴在那路上碰到了两个正在重标官道的中原士兵。
看来……他们是横穿了整个沙漠,来到了与中原接壤的这边。
“你是胡人?”面对少典有琴的求救,两个官兵露出怨恨的表情。
这也难怪。
在这边境,谁家还没有几个因胡汉战争而死的亲戚呢?
少典有琴当然感觉到了对方态度不善。
“我……”
他有些着急起来。
此处虽是官道,但离真正住人的镇甸还有些距离。
这些官兵却是有自己的驻扎之所,里面也会常备应急用品。
若是再讨不到水给花儿喝……
一直喝血总归不是办法。
“二位,她不是胡人。”
“所以请你们……”眼见两个官兵依旧一脸不信,少典有琴及时换了语词,“求你们救救她。”
“她……是你什么人?”一个士兵走近,看了看少典有琴背上的夜昙。
虽说穿着胡人的衣服,看样子……
倒也有几分像是汉地女子。
“她是……我娘子。”
不能说是妹妹或者亲戚,不然他们很可能迁怒于她。
况且他才说了她是汉人。
“人是你抢来的吧?”
“我……不……”少典有琴下意识否认。
“是”字还没出口,背上的人却是动了。
“你放我下来。”
夜昙掏了自己怀里的腰牌,扔给两个小兵。
“离光氏?!”两个小兵一脸惊疑不定。
看看夜昙,又看看少典有琴。
“怎么办?”二人开始背过身去商量。
“你觉得这腰牌是真的么?”一人仔细端详了腰牌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另一军士想了想,“反正他们也这样了,那要不咱们还是把他们带回去,让长官发落吧?”这样的话,有责任,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于是二人便拜带来了都护府内。
郡守见了腰牌,到底是不敢怠慢,赶紧让他们住了上厢房。
“得救了!”那厢,夜昙已经狂灌了好多水。
终是暂时恢复了生机。
她的目光开始在桌上那些装着大鱼大肉的盘子上逡巡。
“花儿,可好些?”见状,少典有琴咳嗽几声,试图不着痕迹地用身体将那些菜遮住。
他们连着几天都未进食,一下吃这种东西,怎么吃得消?
可惜某人一点自觉也无。
少典有琴盛了碗米汤,端给夜昙。
“花儿,你怎么会有那个腰牌?”他假装没有看到人鼓起的脸颊。
“哦你说那个啊……”夜昙抿了抿勺子,“其实那牌牌是公主的啦!”
“那为何会在你这?”腰牌这东西是身份的证明,按理说,公主的腰牌不可能会在她这。
“那不是……我替公主保管么……公主她是要我随时都可以帮忙出示嘛!”夜昙灌水的同时也没忘了编好借口。
“她觉得这样适合摆谱!”
“……哦。”没想到那个公主这么在乎这种事情。
不过……也可以理解。
毕竟汉人在王庭并不受待见。
“那既然咱们来了这里”,夜昙伸手想抓人衣袖,“不如我们就……”
“别……”少典有琴却是闪过了夜昙伸来的手。
“???”
“我身上脏。”少典有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些日子没洗漱了,着实是狼狈得很。
“你没问他们要点洗澡水么?”
“没有……这里水不多的。”
而且……他们当是很怨恨他。
他没那么厚脸皮。
当然清楚,自己如今是靠着离光氏公主的面子。
“我问你啊,这云中郡的首府——云州,你先前来过么?”
摇头。
“没有。”
“这么近你都没来过啊?”夜昙一脸“你真是乡下人”的嫌弃。
“那我先去要洗澡水。一会儿再带你去玩玩好吧?”
她自是听出了少典有琴的言下之意。
“好。”
洗漱完毕出来时,却见夜昙正贼溜溜地盯着自己看。
手上还拿着一套中原男子的衣物。
“去~换上看看~”夜昙一把将衣物抛了过去。
少典有琴换得有些慢。
“……好看么?”他忍不住摸摸衣袖。
总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你本来就是一半的中原人呀?”
穿成这样,再梳个中原的发式,肯定是认不出来了!
嗯!就这么办!
夜昙便将人摁坐在椅子上,给人改装。
“我……”
他知道自己不是。
他到底是在北国长大的。
待到装饰妥当,二人便在郡府集市上闲逛了起来。
这会儿,夜昙带着人七歪八拐的,钻进了一家乐器行。
“你喜欢这个么?”见少典有琴在一古琴前驻足,夜昙也凑过去。
她想起来约莫是在他帐篷里看到过类似的玩意儿。
这玩意姐姐也熟,她么……
就只会看。
“古琴……我母妃喜欢。”当然,他也模仿着弹过。
“你娘?”夜昙忍不住歪了歪脑袋,“那你知道你娘最喜欢听什么曲子?”
“她最喜欢什么……”他也不知道,“她常弹的是……汉宫秋。”
“那……”夜昙转了转眼珠。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
“啊?”
没过多久,楼里的灯光便暗了下来。
夜昙还特地问老板借了套白色衣饰和金色头面,尽力扮得端庄贤淑。
“怎么样怎么样?”
弹完古琴以后,她兴冲冲跑过去求夸奖。
“……你……”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汉宫秋》虽说与他从前听的不太一样。
但……母妃过世后,他便再没有听过这曲子了。
如今,实在不能不触景生情。
“弹得……真好。”他想不到,她居然也会弹琴。
“其实……是有人在弹啦。”夜昙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这是一出双簧,而她只是负责装模作样。
“我雇了这里最好的琴师,就是给你来一种……感觉,怎么样?”
“……谢谢。”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夜昙瞅瞅人。
“可别是把我当你娘亲了吧?”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少典有琴简直哭笑不得。
自己不过是让她试了一次衣服,她就一直这么揣测自己!
到底是谁奇怪啊!
“喔。”夜昙吐吐舌头,又看向店内摆出的乐器。
“老板,你这里都哪些乐器最贵啊?”
“姑娘请看……”见大生意上门,琴行老板搓搓手,殷勤解答。
“那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本姑娘包起来~”夜昙小手一挥,点过古琴、琵琶和笛子,“账拿去云中郡守府结~”她当然没忘了薅那郡守羊毛。
等玩得差不多了,便又要启程。
夜昙跑在前头,一身轻松。
毕竟她那随身包袱都背在少典有琴身上。
包括薅来的那些乐器。
艳阳高照,郊外风光甚好,夜昙蹦蹦跳跳的,一副观光心态。
谁能想到啊,做个小侍女都比当公主幸福……
哎……
“你看,有洞窟欸~”
她看到个洞就乐呵呵跑进去。
“我新买的琵琶呢!”夜昙朝着跟进来的少典有琴摊开手,“拿来拿来~”
“给。”她不会是真的要在这弹琵琶吧?
夜昙坐在石头上,抱着琵琶摆好架势。
之前为了和亲这事,她想着,那自己是不是要在北国上演一曲胡笳十八拍呢~便一时兴起,找了个小宫女,给了些钱,学了几次琵琶。
夜昙兴致勃勃地在石窟中演奏(乱弹)。
“花儿你……”
少典有琴看得有些出神。
倒不仅是惊讶于那断断续续的琴音。
今日,她又换了副打扮,是当地汉女常穿的。橘色半臂,配上月牙白的襦裙,还梳了双刀髻,整个人看上去娇俏可爱。
曲子虽然弹得七零八落,表情却相当自信飞扬。
确实和他母妃……和他想象中的中原女子不一样。
但……她就是中原人没错。
又或许,中原本就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只是……
他不能这么自私。
“花儿,你……”
心事重重地走了一路,少典有琴终是停下脚步。
他捏了捏拳头,犹豫再三,终是说了。
“你……回去吧?”
“啊?”夜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今日他们不是要去下一个地方绘制地图么?
难不成是自己方才的琵琶声吓到他了?
至于的嘛?
“你是要赶我走?”夜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错愕。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赶走的那天。
“不是!”他当然不想让她回去!
“我是想……你一定很想回家吧。”
“……我不走!”
“……为何?你……不想家么?”
“因为……因为……”夜昙努力轻描淡写,“你没有抛下我,所以我也不会抛下你。”
因为她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而且……
她还有想要查的事。
夜昙踮起脚,吧唧亲了人侧脸一下。
“你……”最初的怔楞后,升上心头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扬起唇角。
“你决定不回去了对吗?”
“太好了!”
少典有琴一把将人抱住。
“我那是不想回去吗?”夜昙继续嘴硬。
“我那是怕被你追杀!”
被抱在怀里,她还没忘记转了个身。
若花一样绽开。
转成了那风物地图中最绚烂的一朵。
“那咱们就……”既然表明了心意,他便想将人带回王庭成亲。
“咱们就继续玩,啊不,游历~”夜昙倒是完全没想过这茬。
————————
这日,他们来到的是一个名为西萨的部落。
二人暂时借住于某牧民的帐篷中。
当然,夜昙没忘了闹人。
她总是乖巧不过片刻的。
“好了,别闹了花儿,有人来了!”
“谁闹!谁闹了啊!”闹得最欢的人毫无自觉,“你说清楚!”
“……
“花儿,今日你穿这个吧”,少典有琴拿出了一件橘红色的衣服,披在了夜昙的身上,“这个好看。”
“嗯~还不错~”她当然喜欢打扮得美美的,反正有人帮她,也用不着她亲自动手。
“花儿,一会儿你可别乱跑了”,少典有琴不忘叮嘱夜昙,“这个部落有些乱。十几年前,他们的王子都因为战争流落民间了。”
“哎呀,我知道了”,换完了衣服,夜昙如出笼鸟般跑出帐外。
她甚至还转了个身,背过手去,面对着少典有琴开始倒走。
“现在不都太平了嘛”,夜昙下意识嘟起嘴,“而且你不是说最后他又是复国,又是迎娶公主的嘛!”这么听着简直是幸运儿啊!
传说,这西萨部的王子罗兰十一岁时,因父王被反叛的酋长安达杀害,流亡大漠。十余年后,罗兰邂逅沙龙酋长的公主伊丽,二人一见倾心,相约一年后重聚。一年后,罗兰赴约,不料公主已被安达抢去,乃乔装入宫,与公主相会。安达作妖术使王子双目失明,公主身藏王子世传玉佩,逃离王宫。后王子得沙龙酋长相助,起兵复国,杀了安达。最终,王子因思念公主,遂弃王位,乔装算命人抱胡琴四处寻访。
“故事里的王子最后复明了吗?”
“伊丽已长居霍逊酋长营中,一日忽闻琴声,遂召琴师入帐中,算命时,公主认出王子,喜极,拥吻之。王子复得玉佩,双目复明,二人团圆。”
“啧啧……”她是没想到,这草原的爱情故事也一样俗套,一样玄乎。
“你大概是听的故事太少了,说实话,这种话本在长安真的是一点都不新鲜……哇啊——”夜昙刚想点评几句,整个人忽然一脚踩空。
“花儿!”他才一个眨眼的功夫,刚才还蹦跶得起劲的小丫头居然就像只掉在地的橘子一样,咕噜噜在草皮上滚了几圈。
少典有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起人。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可吓死人了。
“还好……”夜昙动了动胳膊腿。
“没事~”
哪里有一点吸取教训的意思?
“……”少典有琴无奈叹气,“你能不能小心点?”
她脸上还沾着几根湿哒哒的青草。
他伸出手,想帮她拿掉。
但试了几下,那青草还是很顽强地黏在她那软乎乎的脸蛋上。
等好容易拿掉了,他却……不愿意再把手收回来,反是在她的脸蛋上摩挲着。
有些事情就是很自然地发生了。
他的唇贴上那仍然沾着露珠和青绿色草汁的脸蛋。
她就像是……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
“唔……”夜昙当然不会拒绝。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虽然这在他们草原的确算不上什么。
在草原,除了王族,一般的青年男女都不拘小节,看上对方了就搬到一起住,若过不下去,就分开。
但中原女子最讲究名节,这他明白。
“花儿,我们这样……不太好……”少典有琴挣扎半晌,好容易才将人放开。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的嘛……”被误会为讲“名节”的某人伸出手,箍住了少典有琴的脖子。
显然相当享受。
见人不再动,夜昙有些狐疑地眯起眼。
“莫不是你觉得在草地上脏?还是觉得我脏啊?”
这人洁癖还是挺严重的。
“不是!”他爱她还来不及呢。
“那……”罢了,反正自己必然会娶她的。
有了决定,少典有琴便想伸手抱人起来。
“哎呀没事~”夜昙并不打算走,反是紧紧了手臂,全然没让人起身的意思。
帐子里多没意思嘛!
“可是……这里……”不合适吧?
“这里……唔……就……挺好的~”显然,某朵小野花是热衷得很。
来的时候,她倒是真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如此艳遇。
就她设想,在这里能有看得过去的,有个人模样的,已经很不错了,况且自己最后还是要回去的。
现在么……等大功告成后,自己就把他也带回去!
这么想想,夜昙就兴奋起来。
她就像草原上那些苍鹰瞄准了它的猎物,啃食着到手的肉,哪里会放。
两眼都在放光。
“你快把衣服脱了呀!”夜昙直接上手扯人袍子。
“啊?”
“给我垫上啊!”这还要她教他么!?
“这草好膈人的!”
“哦。”
少典有琴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垫在夜昙身下。
又将人重新抱上去。
他将她的衣服解开来,却没有尽数脱下。
不仅是因为此时风大。
他喜欢看她穿着自己送的衣服。
——————————
待到剥橘子剥得差不多了。
(略)
“!!!”
这是在调戏她是吧?是吧!
算了,等她回去了……再收拾他!
发狠要收拾人的离光夜昙不自觉紧了紧抱着人腰的手。
果然……儿子肯定比老父亲好。
“手是怎么弄的?”他的手抚上她左臂,轻轻摩挲。
“小时候调皮啦……”
长大了更调皮。
所以她父皇还给准备了二手方案。
只不过最后反倒被她利用了。
事实证明,没人不爱财。
“可是,你们中原的女子不都是……?”
“都是怎么样?”
“都是要……”少典有琴回忆了一下,找到了那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要……‘三媒六聘’‘父母之命’?”
“你怎么……怎么这么……”他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这么’怎么样?你想说我随便嘛?”夜昙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不好!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她这么特别。
“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娶你做正妻的。”
“如果你要那个……‘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也可以的。”
“本姑娘不需要”,夜昙对那一套兴趣缺缺,“而且啊……你们草原上不都是……要娶你爹留下来的那些女人吗?”
“到时候,你那……夜昙公主怎么办?”想了想,夜昙还是体贴地补上一句,“我是说你爹百年以后啊……”
“还有其他部落那些贵族之女!”都足够他喝一壶了!
而且这草原女子的猛烈,啧啧,她也是有些了解了。
“?”少典有琴还在消化那句“夜昙公主怎么办”。
“我就是个陪嫁的侍女呀,你准备怎么娶我当正妃?”
她倒是可以点他当个驸马~
“总之我先娶你。”
至于那些女人,总有办法可以推辞的。
“花儿,其实方才那些你都不必担心。我不用继承王位。若是父汗真的……夜昙公主也得嫁给我大哥。”
“你倒是聪明”,夜昙眯起眼睛,“知道挑最好的娶。论容貌的话,就只有我姐姐能和我并列第一。”
“你怎么这么……不怕羞啊……”
少典有琴再次被夜昙的自信震惊了。
“我为何要怕羞?”夜昙不以为然。
“倒是你……”她突然悟了,“你是不是……第一次……”
“所以方才那般激动?”
“嗯……”某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他本就对这事没什么兴趣。
谁想到会遇上她,会有今日。
“哎……”
这让她说什么好!
真是的。
“为什么叹气?”少典有琴有些困惑。
莫非她……对自己不满意?
“你喜欢有过很多女人的……男子吗?”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或许,那种人会让自己更舒服?
“若我喜欢过别人,你不会生气么?”他觉得若是自己,一定不愿意。
“我愿意不愿意都没差别的,难道能改变什么吗?”
过去改变不了,未来不能掌控。
若是意愿有用的话,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我们的未来?”
“你放心,我已经有计划了。”他是不会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的。
“什么计划?”夜昙好整以暇地看着人,“娶我?”
“我就是你们那里最低人一等的人,你要怎么娶我?”
“我已经想好了。”其实他早就开始想了。
“就是可能要委屈你……再等一段时间。”
“万一我等的时候你父汗就给你指婚了呢?”
她过去看到过的话本子都是这样的。
“那我就带你走。”说着,少典有琴开始帮她整理衣服。
“……”夜昙却依旧一脸便秘表情。
“怎么了?你……可是疼了?”
“是不是我最后……”他最后好像是太激动了。
可面对着心爱的女人,他克制不住啊。
“哎呀你别问了!”夜昙被少典有琴搀着站起来。
“可是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呀?”
“你是不是傻!”还说她不怕羞,她看他才是!
“人家那就是……脚抽筋了啦!”夜昙的声音忍不住大起来。
“那我背你?”
“没事,现在已经……好了!”夜昙含糊其辞。
“那……我们回去吧?”少典有琴将夜昙的衣服穿好,又将人拥进怀里。
方才那一遭,她的发辫早已散乱,他便先替她编好头发。
“回去帐子吗?”夜昙难得乖觉。
说实话,她的腿有点软,不想走什么远路。
“不了……”牧民的帐子里什么都没有,她不好休息,“回我们部落吧?”
他知道,在距离西萨部落不远处,有北**队的驻地。
“花儿,你在这等我”,少典有琴将夜昙留在原地,然后迅速返回来时的牧民家去牵了马来。
“来”,他揽过夜昙腰身,托了她一把。
二人上马,朝着附近的营帐行去。
“累吗?”
这样抱着她……他总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哎呀没事~”倒不如说她还异常兴奋呢!
找了这么久,没想到居然轻易就能得到消息。
————————
军帐中。
“花儿,你乖乖躺会儿,我去让人准备洗澡水”,少典有琴将夜昙抱到床上,摸了摸她脑袋,此时方觉她额头有些烫。
……发烧了。
也是,那草带着朝露,还是湿的。
加上草原上本就风烈。
……她还吹牛说自己不是一般的中原女子。
明明就受不了,还总是高估自己。
“唔……啊?”夜昙脑子过热,反应慢了许多拍,“哦,洗澡……”
“……”好吧,她根本没找到重点。
“好啦,花儿乖,你等我一下,我们先洗澡,洗完再喝点东西。”他们这里不兴喝药,但也有治疗发烧的土方子。
“嗯……那一会儿你帮本姑娘洗!”夜昙大喇喇使唤人,没有什么愧疚感。
“好。”
“花儿,醒醒……”他才离开没一会儿,谁能想到她就睡过去了。
他本意是让她多睡一会儿,只是再这样下去,水就会冷掉。
便不得不去喊人。
“做什么……嗯……本公主……还要睡!”夜昙还在说梦话。
“不要打扰本公主睡觉!”她闭着眼,却准确地打掉了少典有琴伸过来的手。
“……”她这又是在做什么美梦呢?”
少典有琴多少有些无奈。
“那小公主,起床了。”
“……干嘛呀!”夜昙不情不愿地被人扶起来。
“洗澡了。”
“……喔。”她闭着眼,任人将自己抱进浴桶里。
接着便又听到哗啦的水声。
“你不怕过了风寒去啊?”
“不怕。我……身体好。”少典有琴抱住夜昙的腰。
“你知道的。”
“……滚!”
都是他!害她不浅!
而且!
就算他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好了,洗澡的时候居然还给她来个难舍难分的……
“花儿,你放松些……”
“你干嘛……我不要了……”
虽然方才是很不错,但也是疼的啊。
而且她现在也没力气折腾了。
“你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那你干嘛……”
“得清洗。”少典有琴抚了抚夜昙背脊。
“你伤风了,一会儿还得捂汗,咱们先洗干净……”
“而且,这里的水很好,适合多泡泡。”
“喔……”夜昙安静下来。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少典有琴帮夜昙擦了身后,便将她抱回床上。
中原女子身体娇弱,他多少是听过这样的传闻,毕竟他们这里,女俘虏从来不少。
但也没想到居然会如此。
早知道就不听她的了。
帐子至少能挡风。
翌日。
“我们走吧!”夜昙虽然发着低烧,意志倒是一如既往的顽强。
她想赶紧摸清这里到王庭的路线。
昨天她也不知道什么就睡着了,基本完全没探着路……
今天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可你还在发烧。”他抱着人睡了半夜,她一直就不安生。
“我都好了!”
“……”算了,他是拗不过她。
少典有琴只能带着仍在嚷嚷的人上马,顺便用自己的披风将人一整个裹住。
夜昙两眼一抹黑,一番抗议无果后,终于……
忍不住吐了。
“你慢一点骑呀……”让她看一看路啊!
“呕……”现在她只有在吐的时候才有机会看一看外面。
当然是……完全不知道到哪里了!
“欸你没事吧?!”少典有琴赶紧帮忙拍背。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了。”他急着带人回去找大夫,也许不知不觉就加速了。
“呕……”夜昙又吐了一会儿。
待她拿披风抹完嘴又直起腰,才发现……
“呃……你的披风上……”
想到他那严重的洁癖,夜昙多少有些心虚。
“没事。”
少典有琴将人摁回了自己怀里。
————————
王庭。
“姐姐……咳咳……”
夜昙这次病得很厉害。
这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难免听得人心惊胆战的。
“飞池,快去请巫医来。”
“等……咳咳……”夜昙一边狂咳一边阻拦,“你明明知道,巫医是没有用的……”
“那我去求夜昙公主,她那里应该有中原来的大夫。
“不行!”
“不要去!!”
“不能让她知道!!!”
直接否定三连。
“咳咳咳……”随后又是一阵狂咳,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夜昙力气用尽,跌回床上。
“为什么啊?”少典有琴赶紧去扶她。
她是和公主一同嫁过来的。
自己去求公主,按理来说,该是会帮忙吧?
“因为她会不要我!”
若是知道自己病势沉重,万一她动摇了,借机生乱怎么办?
“可你都不在她那里了啊?”
她不是早就划归到他帐下了么?
“不管!总之你不能……咳咳……去求她!”
“可是……你的病……”少典有琴的声音中不自觉地透出些紧张来。
母妃……也是生病走的。
终归都是他不好。
可是,他再不想看着自己所爱之人离去了。
“你……咳咳……要不派个人……拿上我的牌子,去那日的郡守府,帮我请个咳咳……好大夫?”
“好,你坚持一下。”
“殿下,您别怪飞池多嘴,可汗有旨意,我们王庭的位置,是绝密。”
这不,和亲之后,他们马上就换了王庭的位置。可汗也一直严密监视着那位夜昙公主。
“若是……”
飞池的担忧,倒也不无道理。
“这样,你带那大夫来时,记得蒙住他双眼。”
“来,花儿,该喝药了。”那中原的老大夫开的方子还是有效果的,过了不多久,她就不怎么咳了。
只是尚未大好。
“不想喝!”
夜昙将药碗推开去。
“我都好了!”
“花儿你乖一点,等病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自己也算明白了,女孩子吃药必须要哄。
毕竟他们这草原上没个像样大夫,女孩儿生病都是靠硬挺。
“……”一心念着出去搞情报的夜昙没办法,只能眼睛一闭,咕噜噜开始大口灌苦药。
“行了,喝完了!”
见人喝完,少典有琴便给她塞蜜饯果子。
“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葡萄干,你尝尝,特别甜的。”
“……啊……”夜昙开始吧唧嘴。
“如何?可喜欢?”这果子在他们挺受欢迎的。
“还行……”夜昙的眼神已经忍不住开始瞄少典有琴手里剩下的那些果脯。
后者忍俊不禁,到底没忍住继续用葡萄干逗她。
“还想吃?那咱们再喝一碗药?”
“……”
西萨:越剧《沙漠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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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五蕴·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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