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神君有些没想到的是,傻了吧唧的嘲风,居然还和自己处得比之前还要好些。
少典有琴回想起自己和嘲风那些在东丘时的日子……
他们两个,那完全就是相看两厌。
故而,和他变成那种可以不用互损,就能正常说话的朋友,这种感觉……
还别说,真是挺新鲜的。
“给我!”此时的嘲风正伸出手,欲抢辣目神君手里拿着的朝食。
“……你先坐下。”少典有琴将手中的盘盏放在桌上,又赶紧打掉嘲风伸过来的手。
昙儿素来就爱睡懒觉,此时还没来呢。
辣目神君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没有人在注意着自己这边,便恢复了正常的说话方式,“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吃饭之前又先洗手。”就这一阵的功夫,他东摸西摸,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脏东西。
平时也是这样,一会儿没看住,就坐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果然沉渊的人,大都是不讲礼貌,也不讲卫生的。
少典有琴从袖中拿出帕子,开始替嘲风擦手。
擦完手,嘲风正想故技重施,用手去拿馒头。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眼前的盘子又被人拿走了。
“我饿!”
“……”还别说。不知道嘲风是不是和他们家昙儿待的时间久了,居然还学会委屈上了,且这委屈巴巴的表情都和夜昙有了几分相像。
这沉渊恶煞,不仅要学昙儿的赚钱法,居然还要学她撒娇!
真是……
太令人讨厌了!
可讨厌归讨厌,他到底也不能把已经变成傻瓜的连襟怎么样。
不仅不能把他怎么样,他还得精心照料着,不能饿着了他,不能让他受了风寒;也不能让他吵闹,影响了缤纷馆的正常营业。
哎,他真的是太难了。
辣目神君递过去一双筷子。
嘲风却是不接,只是两眼相当直愣愣地盯着他手中的筷子发呆。
“……”果然,就算同样是傻,自己还是随随便便地就能完胜嘲风的。
就连说的话的字数,也还是比他更多的!
“饿……”这厢,辣目神君仍在心里暗暗攀比;那边,沉渊恶煞还在那可怜兮兮地叫唤着。
“叫我声大哥就喂你。”这样的话,好歹他都不是免费的。
“大哥!”在很多事情上,嘲风和夜昙都有着惊人的契合度。
就比如,轻易地为食物妥协。
“诶”,这厢,少典有琴也很满意嘲风的态度。
怪不得昙儿喜欢收小弟呢!这感觉很是不错。
“张嘴”,小心地陶醉了一下,辣目神君便用筷子夹起一个馒头,递到嘲风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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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神君被迫成为嘲风的监护人不同,夜昙倒是挺愿意照看傻瓜爹爹的。
这样,她至少不用再见了面就开始与他斗心眼子了。
到底轻松了不少。
离光夜昙从嘲风身上感受到了和辣目相处时一样的快乐。
至于治病这事,夜昙并没有孝顺地为爹爹找什么名医,而是选择亲自上阵。
毕竟,就算医术比不上青葵,但她也勉强能算半个名医吧。
只是,她这个名医,目前为止,基本上只提供了些心理疗法。
某日,夜昙偶然间见到嘲风聚精会神地看着戏台上的人演戏。
“飞咯飞咯”,看到台上的人在那挥舞着水袖,嘲风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准确来说,是开始人来疯,也要去揪缤纷馆里那些兽族的美女姐姐们的袖子来玩耍。
只不过,他刚一有所动作,就被夜昙连声唤来的辣目神君给强势镇压了。
这不,她灵机一动,就想拉没有情去缤纷馆听说书,还美其名曰,这是刺激记忆的疗法。
迄今为止,夜昙都把几册《有情侠影录》读了好几遍,对自家师父的本事和事迹基本上都已经能做到了了然于胸了。
她这书么,自然不是白看的。
夜昙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她师父在兽界好歹是混了这么些年了,也算是颇有威望。到时候,不管办什么事,她都可以求着他。那么,自然是要将他的兴趣爱好什么的,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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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师父你就答应了吧~”夜昙伸手扯了扯自家师父的衣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只是,撒娇还没撒上几句,她就开始有原形毕露的迹象。
“……”小没神君有些无语。夜昙来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昙儿终于想起来还有自己这个师父了,大为感动。
没想到,她拉自己做苦力就算了,居然又是服侍嘲风。
明明这些日子他就已经服侍得很够了!
前几日,雪妃来了以后,他本来以为这下终于有人可以照顾嘲风了,自己也不需要每天都帮嘲风洗澡了。
没想到,这任务最后还是他的。
毕竟,他现在连清气也没有,除了功夫好,会点基础法术,基本上就是普通人,自然也就不会引发嘲风的狂症。
不仅如此,居然还要表演节目。
“诶,等等等等,你居然要让我在这里说一下午书”,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
小没神君反应过来,本能地开始讨价还价,“那缤纷馆打算付我多少啊?”
“哎呀,大家既然都是江湖儿女,那不就都是朋友嘛~不要计较这些!”夜昙打着哈哈。
她虽然有钱,但是想也知道让没有情说书的出场费可是很高的。
既然大家关系都不错,那不如就来个友情场嘛,这样也能省下一大笔的开销。
“……”
居然还是义务的!
什么江湖儿女!这要是搁在从前,那他肯定要收上一大笔出场费的。
毕竟,他从前的身价可是一字十两啊!
但是,缤纷馆说到底也是他的产业,这收了也毫无意义。
况且,还是昙儿有求于他……话本里说了,女子都喜欢有趣的男子,那正是他表现的好机会!
于是抠门神君只能放弃收钱的打算。
为了在自家娘子面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小没神君还是尽职尽责地编起了段子。
只是,他讲着讲着就有些刹不住兴头,还即兴来了一段封神演义。
“好!”台底下的嘲风带头鼓掌。
此时,本是午后的闲暇时间,缤纷馆里倒又是座无虚席,掌声雷动了。
及至小没神君喝完几壶茶,离开缤纷馆的时,已是夕阳西下之时。
只是,再好的景色,看在他眼里也只能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明明只想名正言顺地和娘子在一起。
这日影月色,也不知何日能照在他处。
想到此处,神君颇有些幽怨。
“他怎么不来了?”嘲风听说书听上瘾了,此时正左顾右盼地找人,“还想听!”见没人答应自己,他还隐隐有些暴躁的迹象。
“明天再听吧。”夜昙开始打哈哈。
都听一整天了,再好听耳朵也该起茧了吧!
“辣目呢?”嘲风并不理会夜昙的劝告,他还想让自己的朋友陪着一起听。
对啊……的确没有看见辣目。
夜昙见安抚不住嘲风,便叫住了正在跑堂中的小绿,询问道,“你知道辣目去哪儿了吗?”
“他去跑堂了吧。”
“我要听!”那厢,嘲风还在不依不饶的。
“……”听听听,真想打他!
此时,离光夜昙那为数不多的耐心,也有即将耗尽的迹象。
但嘲风好歹是自己亲爹,她暂时还下不去这手将他打晕。
“行!我去给你叫!你且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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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情已经走了,但好在也没有走太久。夜昙赶紧一溜烟地跑出了缤纷馆大门。
少典有琴请天界医官来给嘲风整治诊治什么的,都是瞒着夜昙的。
在她竭力“整治”之后,嘲风却依然还是现在这幅样子。
夜昙到底还是有点担心。
还是顺便也问问师父有没有好办法吧!
神君路过缤纷馆附近的花间客栈门前时,刚好碰上了外出购物回来的谷海潮和雪倾心。谷海潮手上还拎着一些包装好的纸袋。
“……雪妃”,少典有琴虽惊讶于她居然还有心情逛街,但仍是不忘向雪倾心行了一礼,“嘲风一切都好。”
“这就好”,雪倾心朝着少典有琴点了点头。
她已经迅速接受了嘲风傻了的事情,并自我安慰,既然没有变得更坏,那就是一件好事。
就算真的有事,这日子她还得继续过不是嘛。
“玄商君,你和夜昙公主如何了?”说着,雪倾心又向少典有琴眨巴了几下眼,一脸八卦。
“我们……”神君有些为难。
他到底不好意思直说“好像是不太顺利的样子”。
在昙儿眼里,没有情是她师父,辣目是她小弟,至于闻人……能算得上是个损友吗?
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要得到夜昙公主的心,恐怕是不容易。”谷海潮是完全没给神君面子。毕竟,他编制所在的斥候营并不归天界管。
“玄商君,切莫过于忧心,要打动夜昙公主需要时间。”雪倾心见少典有琴神色尴尬,赶紧捅了捅身边的谷海潮,示意他别再戳人痛处了。
“师父!”夜昙一直眼尖得很,老远就看见大街上的没有情了,便向他挥了挥手。
太好了,不用大老远地去石屋了。她爹想听说书,闹得不行,她也是没办法。
“师父!我爹还想听你说书!”夜昙赶紧跑上前去,又盯着神君身边那一黑一白两人看了半天,“欸,他们是谁啊?”
“我们……是……”雪倾心方才听说他们进展得不是很顺利,此时忽然灵机一动,“来报仇的……”
“……”
雪妃,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谷海潮一脸震惊地看着语出惊人的雪妃,用口型问道。
“我们是来报仇的!对吧!”雪倾心转过头,向谷海潮使劲使眼色。
与其进行无谓的解释,不如帮着自家亲戚再制造制造机会。
况且,风儿的病也还需要他们帮助。
她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当然了,究其本质,雪倾心本也是个爱演的。
“啊……对!”谷海潮表情复杂地应和道。
他终于知道自家大人这种又爱撒谎又欠扁的性格到底是遗传自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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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招!”说罢,雪倾心首先发难。
“啊……对!拿命来!”见雪倾心化出一条钢鞭,谷海潮愣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了,也加入了战局。
“……”少典有琴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神展开。但是战斗也算是他的一种本能。
“当”,清光剑轻松地接住了谷海潮手中的大刀。
“师父,我来帮你!”有架可打,那她当然要参与一下咯!
夜昙见雪倾心手持钢鞭,早有些跃跃欲试起来了,舞着赤色魔鞭酒加入了战局。
这是……真打啊?!
神君有些震惊地看向谷海潮,有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后者则恢复了一脸淡定。
那可不得真打嘛!
他们家大人勾搭女子时,虽然浑身都是戏,但全是假戏真做的啊!
这不,就连追求青葵公主时,装病装可怜,那也都是拳拳到肉呢!
做戏,起码要半真半假,否则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尤其还是面对夜昙公主这样的人物。
“喂,差不多了吧?”神君用清光剑抵住谷海潮的刀,低声道。
“神君,待会我会用寒毒攻击,你掌握好,受点伤好让夜昙公主解。”
谷海潮虽低下头说了一长串话,但就是有本事做到不动声色。
“师父!”夜昙看到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打了她师父一掌。
而没有情居然被打中了!
不是吧!那人有这么强吗?
和她对打的这个白衣女人武功倒是很一般呀!
夜昙赶紧跑过去,抱起躺在地上的小没神君,使劲儿晃了晃。
“师父,你醒醒啊!”
谷海潮和雪倾心也只是立在一旁。
毕竟他们又不是真的大反派,陈胜追击什么的,不可能的。
还好,此时的夜昙并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细节。
见没有情并没有睁开眼睛,她突然感觉有点莫名的心慌,“醒醒啊……”
小没神君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
对不起啊昙儿,可这好歹也是雪妃的一片好心。戏到了这里,他总不能拆台吧。
“师父……你醒醒……”
夜昙自己也没想到,没等没大侠睁眼,她倒是先眼前一黑,晕在他身上。
“昙儿?”一旁的神君只是稍微中了点寒毒,方才并不是真的晕了。闭着眼睛,只是听见夜昙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还以为她可能是急了。
谁料想,夜昙居然猛然间倒在他胸前。
这突发的变故弄得少典有琴也懵了。
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嘛!
“昙儿!”他赶紧起身,将人抱在怀里瞧,“怎么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寒毒不寒毒的了。
可惜,怀里的人却没有一点回应。
“到底是怎么了”,雪倾心赶紧解释,“我方才并没有伤到她……”
“我也不知道,她没有受外伤……”此时,少典有琴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焦急。
一旁的雪倾心与谷海潮面面相觑了一番后,提议道,“玄商君,不如,我们先回客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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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客栈,雪倾心客房。
“是中毒了。”而且还是他没见过的毒。
少典有琴仔细替夜昙号过脉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可是,自天界带来的丹药分明都已经喂给她了,为何还是不醒?
神君虽然精通医术,但对毒物什么的,却并不是非常了解。
毒物,一般是相对私人的东西,也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东西,神族一向不屑,故而上书囊授课主要讲得是医术。
况且,四界之大,奇毒万千,尤其是那些偏门的毒物,天界法卷也不可能全有记载。
究竟是什么毒?
少典有琴盯着夜昙苍白的脸色,沉默不语。
他明明就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心急,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仙丹都解不了这毒……
那一定不是普通的毒!
“玄商君”,站在一旁的谷海潮忽然开口。他用手指了指昏迷的夜昙,“夜昙公主头上那是?”
“什……”少典有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到的是一根闪着紫红色光芒的孔雀羽毛。
那羽毛还在发着幽光,故而,谷海潮很是疑惑。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他还是问了。
“一定是这个!”少典有琴一把拿下夜昙头上那根孔雀翎。
此时,这饰品早已经变了颜色,与原本的蓝绿色不同,呈现出一股极其妖冶的紫红色。
这时,少典有琴才回忆起,这颜色好像不是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之前可能就已经有所变化了……只不过是缓慢的渐变。
该死,他怎么会没注意到这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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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毒物来源的特殊性,知道了毒物,便知道了下毒之人。
只是,神君回忆了半天,也弄不明白下毒之人的动机。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她为何要这样?
孔雀公主,名逢春,其府邸,在兽界远郊的越园中。
这些都是兽界都知道的情报。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她本是大孔雀明王菩萨驾下所乘金色孔雀王。
孔雀虽非猛禽,却是毒蛇害虫的啖食者。它们吃各种毒虫,不仅不会中毒,反而羽毛更鲜丽。一些羽毛上有毒,另一些羽毛,则可克制世上万毒。
孔雀一族,也有成佛的。其中,以大孔雀明王菩萨最是有名,借助于菩萨的咒法,便可百病全消。
越园盘桓着许多不同种类的孔雀。此时,他们正围作一团,其鸣响亮而清脆,穿透力甚强。
一身金色华服的孔雀公主正坐于正堂,念念有词。她口中所念的,正是《佛母大孔雀明王经》。
“公主。”一橙衣侍女进了门,朝逢春行了礼。
“什么事?”闻言,逢春止住了念经之声。
“羽园那位问您讨要孔雀翎的公子,找过来了。”侍女垂头拱手,恭敬答道。
“知道了”,逢春淡淡道,“你把他叫到这里来吧。”
“是”,侍女应声而退。
孔雀翎虽然离体,但依旧受自己控制,她当然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就看破了其中的奥秘。
毕竟,男子向来粗心,多半是不会对女子的饰品感兴趣的。
除非……
想到此处,逢春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
不知道他送她这东西时,心里可是对她有爱慕之情……
——————
“逢春公主”,少典有琴并不知道眼前这公主的目的,只能选择先礼后兵,“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公主解惑。”
“讲。”逢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香片。
“当日,您赠予在下的孔雀翎上是否有毒?”少典有琴决定开门见山。
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里其实很急,一刻都不想耽搁。
“是。”逢春很爽快地承认了。
“下毒乃小人行径,我们与公主素昧平生”,见她承认得这么云淡风轻,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似的,少典有琴不由地有些愤怒,“你为何要这么做?”若是不愿给,当场说明缘由即可,他难道还能强抢不成。
“问得好”,逢春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涂抹的丹蔻,“我们的确无冤无仇。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讨厌世间那些和和美美的夫妻。”
主要是因为那日她刚被拒绝,听到眼前这人要为爱妻求购孔雀翎,自然嫉妒。
她们孔雀一族,向来就是又自恋,脾气又坏的,这点她也承认。
让神仙眷侣变苦命鸳鸯,就是她的恶趣味没错。
玩弄人心于股掌间,其乐无穷,会上瘾。
“那孔雀翎上有毒,不过,这毒只会在她为你心情激动时才会发作。”
她的孔雀翎,即使离体,也是有生命的,佩戴之人心绪一激动,翎羽有所感知,毒就会慢慢渗入肌理。
“……”所以,昙儿有过几次头晕,都是因为这个毒。
少典有琴暗暗握紧了拳头。
都是他不好。
是他大意了。
因为那些症状都是瞬间性的,之前他们都不放在心上。
说到底,他就不该送她那来历不明的东西。
“她现在不省人事了?”逢春明知故问。
那毒其实不猛烈,发作多了才可能会让人丧失意识。
“看来,你家娘子还是很爱你的。”事到如今,逢春依旧淡定如初,轻描淡写,“所以啊,别怪我拆散了你们这对小鸳鸯,没有我,你可确定不了呀!”
“若我不来找你,你就当无事发生?”少典有琴沉声问道。
“你现在来找我……我也并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呀!”逢春当然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但她并不畏惧。
因为她本事不小。
“……”世上竟有如此不可理喻,视人命为草芥之人。
真是枉为神兽,枉受道场香火。
“交出解药。”少典有琴的语气冰凉。
他是真的生气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逢春收起了笑容。
说话间,大门便被一阵狂风吹开,孔雀现了原身,飞出屋去。
少典有琴急忙追出去。
越园很大,他们便在庭院中交起手来。
天空中,孔雀缭乱,那架势,说是横冲直撞也不为过。
周围尽是尖啸之声,引得少典有琴手中的清光剑不停地震动。
此时,他全无法力,清光剑就是一把略带灵力的剑而已,但凭着乾坤袋中的其他宝物,好歹也勉强维持了一个平手。
“当——”半空之中,蓦的传来一阵洪钟之声。
振聋发聩。
在天空中飞舞的金色孔雀停住了身形。
少典有琴也抬头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今日权且放过你”,逢春接到了西方传来的梵音,不再恋战。
原是孔雀大明王菩萨在召唤自己了。
她转身就向西飞去,“改日再战!”
“站住!”神君自然不可能放她走了。
“公子!”
一橙衣侍女叫住了少典有琴。
神君转头一看,认出来人。
原是那日孔雀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
那侍女走近来,朝着他福了一福。
“若是想成功要到孔雀翎的解药,公子还需要去求一人。”
“谁?”见来人并无恶意,少典有琴将信将疑地收起了清光剑。
“是我家公主的意中人”,那侍女继续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初时,玄商神君去问这公主讨要孔雀翎之时,她正被意中人拒绝。
至于孔雀公主那意中人,也是她的恩人。
大约是距今百年之前,逢春入世轮回之时,曾因天劫而天火加身,法力全无,化作原形。谁料,好巧不巧就被兽族的妖精捕了去,还被辗转卖到了秦楼里,正是那在整个兽界都大名鼎鼎的——月华楼。
灯火通明的楼里,她一只尊贵的孔雀,被当作普通的宠物关在笼子里,供往来的男女们欣赏。
这让她情何以堪。
这耻辱她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这样,逢春一边接受着众多客人的投喂,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恢复了,一定要一雪前耻!
只是,在月华楼当宠物的日子,对逢春而言,既无聊又难熬。
直到有一天,月华楼的一位伶人花钱买下了她。
逢春本以为,他买下她,不过就是带回家继续当宠物养,于是便暗暗发誓要赶紧趁机修行,好恢复人身,然后将人暴揍一顿出气。
谁料,那人带自己出了月华楼,便去了羽园——他们孔雀一族聚居之地,顺手就将她放生了。
逢春还记得当时自己心里的那种震惊。
那紫衣人的容颜,她也至今都忘不了。
等恢复了仙身以后,她立马就去找人,一心想着要以身相许,报人大恩。
逢春本来觉得,以自己的玉容仙姿,这种事情那肯定是水到渠成了的吧!
谁能想到,那狐狸居然拒绝,而且还拒绝得很是干脆。
虽然,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很温柔,还时不时会送她点小礼物,但就是不肯娶她。
还常和一堆女子卿卿我我。
也是啊,他本来就是会去逛月华楼的男人!
逢春只要一想到这点,就恨得牙痒痒。
“公子来讨要孔雀翎那日,他拒绝了公主,公主很是生气。”所以,他们这一对送上门的鸳鸯就成了自家公主出气的对象了。
侍女从容地将一切都娓娓道来,“公子莫急,若公子去求我家公主的心上人,想必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的。”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黑衣人的来头绝对不小。
不然,如何能够生抗她们家公主的法术,还抗这么久。她家公主虽然全程都占了上风,但也略有些疲态。
说到底,闹这一场,还不就是因为感情不顺嘛!
她们这些姐妹,作为逢春的贴身侍女,也被公主追夫一事弄得很心累。
因为她家公主时常情绪不稳定,连带着她们这些人也受池鱼之殃,日子难过得很。
“多谢姑娘告知前情”,少典有琴朝这位橙衣侍女施了个礼,“只是,不知她的意中人姓甚名谁?”
“涂山氏狐妖,白绥。”
“……”这不是,巧了嘛!
不过,那狐狸精,倒的确是很像这样拈花惹草,撩了就跑的类型。
所以说啊,风流无度,那真是要不得!
————————
得知了前情后,神君离了越园,准备立即动身去找白绥。
只是……
平时,都是白绥来竹屋找他,这狐狸精的具体住处,他还真不知道。
不行,来不及找帝岚绝那家伙了。昙儿还昏着呢,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没办法,少典有琴只能先跑了一趟白绥的老窝——涂山。
“哦~又一个找白绥的啊,他不在。”回答神君问话的是一只尚未化形的小白狐,语气里尽是了然和熟稔。
可不是嘛,他们这一窝狐狸,就属他白绥欠下的风流债最多,而且还真的是一点都不自知。
“你可知道他常住哪里?”少典有琴有点心急。
昙儿的病症可耽误不得。
“放心,你去兽界有名的酒楼逛一圈就能找到他了。”
狐族一向喜爱美人,涂山的大小狐狸精们围拢过来,很是热情地给神君答疑解惑。
“……多谢!”果真是风流。
就算是当年的闻人,怕是也得甘拜下风。
——————
“白兄!”少典有琴兽界的几个有名的酒楼里转了一圈,果不其然,轻易就找到了白绥。
“哎,怎么了?”白绥正和一女子相谈甚欢,冷不防就被少典有琴拉到一旁。
“哎,你怎么了?”怎么脸上都是伤,衣服也有破的。
看见他这样子,白绥也意识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事,就是打了一架。”
神君一直在四处奔波,没空换衣服,但也并不在意。
“是月下出事了。孔雀公主逢春用孔雀翎下了毒”,少典有琴朝白绥深深一揖,“望白兄能跟我去找她一趟,劝她拿出孔雀翎的解药。”
“……这”,白绥面露难色。
当初,自己在月华楼唱戏时,看那笼中的孔雀可怜,便花钱买下又放生了。
后来,逢春就成了他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美是极美的,就是十分强势;本事又很大,完全甩不掉。
哪有人报恩是要强行婚配的!
所以,他经常性地躲着她,又不敢真的完全得罪了她。
如今,她干出那些不着调的事情,他倒是也完全不惊讶。
“白兄”,少典有琴看出白绥有些为难,赶紧道,“若白兄肯帮在下的忙,闻人感激不尽,白兄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商量。”就是要他助其成仙,也可以。
“不必,什么都不需要”,白绥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黑衣的少典有琴,皱了皱眉,“闻人兄,我虽不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隐情,但月下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逢春这次,着实也闹得太过了些。
“事情我一定会办妥的,若要感谢,等我回来,记得将你们的故事讲予我听。”看来,今夜自己是注定要出卖色相了。
“多谢白兄!”希望他能够成功劝说这孔雀公主。
若不然,他们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了。
——————
还好,白绥一出马,孔雀公主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怎么这么慢!”看到白绥的身影出现在越园大门处,少典有琴赶紧迎了上去。
狐狸和孔雀在屋里风花雪月,等在门外的神君却很是焦急。要是白绥再不出来,他就差直接冲进去了。
“她非要拉着我叙旧”,白绥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是费了老大劲才逃出来的。
“走!”拿到了解药后,少典有琴赶紧拉着白绥从越园直奔石屋。
他二人都有点怕那孔雀公主又追出来了。
石屋。
少典有琴喂夜昙服下孔雀翎的解药后,站起身来,郑重地向白绥答谢:“多谢白兄!”这次真的是全靠了他。
“不必言谢”,白绥颇有些受不了闻人神君这种郑重其事,便打趣道,“闻人兄这是……扮作不同的风格去讨月下欢心?”感觉很是有趣。
他以后也可以试试看。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白某先该告辞了。”
“我送你。”
“不用了。”白绥很是干脆地拒绝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劫色,反而更担心会被那孔雀公主给彻底缠上,脱不了身。
且傻子都看得出,闻人的心思,全都在月下身上。
————————
“唔……”床上的人动了动,终是睁开了眼睛。
“昙儿?”少典有琴赶紧拉起她的手,一边号脉,一边询问,“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夜昙坐起身来,还有点迷糊。神君扶着她起身,又在她身后塞了个靠垫。
她不是应该在街上吗?
那两个来报仇的呢?
“咦?”夜昙转头望了望窗外,“天黑了?”
“……是。”还天黑了,都过了两日了!
她是睡了两日,自己是提心吊胆了两日。
“你没事啦?”夜昙上下打量了几眼没有情。
他完全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我被那两个人打到了?”夜昙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是受到了攻击,“后来是你把他们打跑了?”
至于当时她一心想去救没有情的举动,也被自动解读成为——救师父,主要还是为了让他给自己老爹瞧病的。
“你那是中毒了。”至于雪倾心和谷海潮,神君充分发挥了机智,只字不提他们两人的事情。
“啊?”什么毒居然能让她都栽了,夜昙掀起衣袖,左看看又看看,“可是我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啊……”
“多亏了白绥,毒已经解了。”小没神君摸了摸夜昙还在乱转的脑袋,又递给她一杯热茶,开始诉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我之前送你的那根孔雀翎上有毒……”
“!!!”这毒下的,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无语!
夜昙一边消化着这些信息,一边捧着茶杯喝了几口,然后又将杯子递回给自家师父。
“对不起”,神君心里很是愧疚,“我没察觉到。”
“没事啦”,她这个专门玩毒的,也没察觉到。
四界之大,果然还是天外有天啊。
看来,他们合欢宫要称霸四界,路还很长啊。
不过也没事,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昙儿”,少典有琴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递给夜昙,“这个给你。”
“这是?”夜昙瞅了一眼,立刻两眼冒光。
袋子外面分明都是金线,看起来就好值钱的样子!
“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个,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神君手中拿着的袋子,正是乾坤袋。
夜昙也不推拒什么,迫不及待地接过,打开来看。
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宝贝。
有红珊瑚与碧翡翠,样样俱全;金珠与夜明珠,粒粒成串;还有赤金链,紫英簪,白玉环,双风錾……一个个宝孕光含。
闪得她简直要移不开眼睛了。
夜昙拿起来一个八宝钗钏看。
“喜欢吗?”之前就想好要给她首饰的,只是一直忙着扮演闻人和辣目。如今那有毒的孔雀翎自然是扔了,却不好让她头上空空荡荡的。
“嗯!”夜昙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谁能不喜欢嘛!都是钱啊!
以后都可以作为她伟大事业的资金的!
“那……戴上试试?”说着,少典有琴便接过夜昙手里的宝钏,替她簪在头上。
夜昙踏上鞋,“啪嗒啪嗒”跑到镜子前,摸了摸金钏,又晃了晃脑袋。
好重!
但是好开心!
金的东西嘛……越重,她自然就会越开心!
神君双手抱臂,站在她身后,按着没有情的审美审视了一下,觉得金子总是越多越好的。这么想着,他就又拿了个金丝花簪,“再戴一个?”
“这些……真的都送我啊?”夜昙用手摸着袋子上的莲花纹路,生怕他反悔了,“送我了就绝不能再拿回去了哦~”
“真的!”他什么时候反悔过,“嗯……还是再来一个吧。”
“还戴啊?”夜昙嘟起嘴,“你在我脑袋上插花啊?都戴上我还怎么做接单做任务啊!”
她一边说,一边去阻止自家师父搁在她脑袋上的手。
当然了,夜昙也只是嘴上抱怨,心里那叫一个美得冒泡。
这可不是寻常的插花,这是金花啊!
“师父”,摸上他手的瞬间,夜昙就被冰了一下,“你手怎么这么冷?”
“啊……可能中了点毒吧”,夜昙不说,他倒是完全忘记自己身上还中了点沉渊寒毒。
“没事,只要是毒的话,就包在我身上好了。”夜昙拍着胸脯表示这点小事她完全能搞定的。
方才师父给的礼物,可以说是深得昙心。她赶忙许诺会投桃报李,以便之后能有更多的桃。
“那为师我可就指望爱徒你了!”小没神君刚开完玩笑,又忍不住开始唠叨,“时候也不早了,早点睡呗?”明明夜昙都躺了两天,他还是觉得她休息得不够。
“好吧~”
夜昙开心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甩着脚。
脚上踏着的绣鞋都甩掉了一只。
虽然夜昙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要谨遵师命早点睡,但手上就是不动作。
她在家的时候也是大小姐来着,且这石屋里也没有她惯用的洗漱用具。
“怎么了?”神君往盆里倒完热水,转身看向夜昙,觉得她好像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不太想动嘛……师父,人家没力气……”夜昙开始装柔弱。
其实她是太兴奋了,一点都不想睡嘛!
“行。”
夜昙到底有没有力气,他其实看得出来,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开始伺候自家娘子洗漱。
先是打水给她擦脸漱口,然后又帮她洗脚。
当师父的忙着伺候徒弟,被伺候的徒弟很开心,口头表示以后绝对会孝敬他老人家的。
“……我还很年轻好嘛!”小没神君表示,老人家这个词可真不是一般的刺耳。
奈何即使有人服侍,夜昙同样也不安分。
“水都冷了啦!”她边说边抬脚。
正在一旁服侍自家娘子的神君,一不小心就被小丫头的洗脚水溅了个正着。
“啊……”
夜昙有点心虚,赶紧将自己的半截袖子糊上自家师父的俊脸,给他擦起脸来。
还美其名曰这是在孝敬师父。
“我自己来,自己来。”神君赶紧握住她手腕。
虽然小没的确有点没脸没皮吧……
但照她这么擦下去,脸皮再厚,也都要给她搓下来了。
这孝敬他着实是有点承受不来。
也不知那孔雀公主说的心绪激动,到底是不是心动?
小没神君一边往盆里加热水,一边想着逢春说的毒发原理。
亦或者,她只是纯粹的激动?
所以,昙儿那时候激动到一下晕倒,只是因为看到自己重要的“钱包”出事了?
到底是哪种,他也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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