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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戏看出一肚子气,夜昙也不急着吃中饭了。
她气都气饱了。
夜昙偷瞄了身边人一眼。
嗯……
反正这少典空心是个不知饥饱的,不吃饭……大概也是无妨的。
现在时辰尚早,她还不想回去。
去哪里逛逛呢?
夜昙又偷摸瞄了一眼。
这个少典空心,又古板又蠢笨,连魍魉城那种好玩地方他都兴趣缺缺……
方才自己跟他谈挑媳妇的事儿,他也就知道说功德什么的。
少典空心究竟对什么感兴趣呢?
在天上的时候,她就光看见他一直待在蓬莱处理公务。要不就是修炼,还有给她安排天规什么的……
这么看来,他好像真的一点兴趣爱好都没有啊……
无聊!无趣!不懂享受的大笨蛋!
连神识都不如!
腹诽归腹诽,夜昙还是认真地在心里将可以去的地方一一列出,然后又划掉。
划了又想,想了又划,最终,夜昙提议——
不如去逛个庙。
等他们来到最近一间玄商神庙时,已是午后时分了。
“青葵……”
来到自己的庙门前,玄商君多少有点不自在。
“本君还是不进去了。”
“等等啊!”夜昙哪能让人跑了,直接上前拦人。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不是要修炼,要功德嘛!
哼!
“好歹是你自己的庙啊,你就不好奇嘛?”
“……”玄商君有些紧张。
提起信众,她先前还讽刺于他,这次又要说什么啊?!
总觉得……不会有好话。
“本君……不好奇。”说着,神君便绕过夜昙,想要速速离开。
“只有老年人才会这么没有好奇心。”夜昙停下追逐的脚步,在神君身后站定。
“……”玄商君生生地停下脚步。
他就知道!
“好了~自从你补了归墟,那人界的百姓们,对你是感恩戴德啊~”夜昙语带夸张地将人拖进庙里。
“咳……”夜昙拉得急,神君堪堪站稳,没被自家神庙的门槛绊着。
她不损他了,他倒是有些不适应。
“他们给你塑碑、立像”,夜昙完全不顾神君想要将手臂抽出的举动,继续生拉硬拽,“哎呀你来这边看看嘛~”
“看看这神像~”夜昙尽职得仿佛玄商神庙里的佛婆庙祝。
“锦衣华服,仁爱众生啊~”
“你看看”,她将脑袋凑到人跟前,“满不满意呀?”
凝视着夜昙手指的那尊神像,玄商君表情微变。
“……”
这神像……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
面对夜昙的追问,神君闭目,绝口不提感想。
不行,少典有琴,这神像,也是人族百姓的心血,你怎么能挑三拣四的呢!
作为神祇,理该应信众所求,而不是相反。
见少典有琴并没有特别尴尬,夜昙瘪了瘪嘴。
哼!
她在心里小声哼哼后,又背起手,走着方步来到神龛前。左右都瞧过后,夜昙便摸出一枚铜板放到额前,闭目开始神神叨叨。
“空心保佑,让我成为四界最强!”
还有啊,也保佑你自己能顺利活过来。
“你……”神君吓得当即睁眼。
“青葵”,他不想引起过往香客们注意,只能压低声音。
“不要许这个愿望。”
“为什么啊!”
“本君已经说过了,就算你要变强,上进,也需要一步步修行才是”,神君有些无奈,“断不可生走捷径的念头。”
“可是啊……”夜昙噘嘴,“我求神,不就是想不劳而获吗?!”
“你们神仙要是想让信众不要心存侥幸,那干嘛还要答应帮别人实现愿望?”
“……”一时间,少典有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帮我实现变强的愿望,和你帮别人实现其他愿望,根本就没有不同啊!哦,你答应给人钱,他就不算走捷径了?”见神君不说话了,夜昙更是理直气壮,“我看他只会更加心存侥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神君低头沉思。
“你都能帮其他陌生人实现愿望,怎么偏生就要为难我哼!”
没话说了吧嘿嘿!
小样还跟她斗。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自从夜昙帮自己练成十重金身后,他早已不再将她当作寻常凡人女子。
这么说的话……他们最应该帮助的是那些急需雪中送炭之人,而不是凭自己喜好帮人实现愿望。
“哎——”夜昙打量了玄商君一会儿,终于啧啧摇头,“我也不期待你能帮我实现愿望了!那你就把所有法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吧……”她转了转眼珠,突然就盯上了神龛上的香炉。
夜昙捧起香炉,向少典有琴递过去,“你要不吸点?”看看能不能增加点法力。
“……青葵”,神君艰难开口,“香火和清气不一样的。”
“没用吗?”可是话本子里的神仙都是吃香火的哎。
“也……有些用处的。”好吧,现在他不能再挑三拣四了。
神君认命地接过夜昙手上的小香炉。
还好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整座神庙里就几个零散的香客了。
玄商神君看了看手上的香炉,又看了看四周。此时,正殿里刚好没人。
“这……不好吧。”他还在犹豫。
这动作着实不雅,而且偷偷摸摸的,总归是不太好。
“少典空心!”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供给他的香火,这少典空心为什么还要一副心虚的样子。
一千多年,担心归墟,担心四界,担心众生,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下啊?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废话少说!快点吸!”
“那……那好吧。”
傻瓜!
夜昙靠在一旁的案几边,开始吃案台上的香蕉,还不忘腹诽。
饶是之前气得饱饱的,看到装供品的盘子时,她便感觉自己又饿了。
夜昙一直都热衷于吃供品。
想当年,还在皇宫之时,每逢祭祀,她和慢慢偷到的供品,都挺好吃的。
那平时可吃不到!
她一边赞叹美味的香蕉,一边看向少典有琴。
这香火的味道……夜昙想象了一下,只觉头皮发麻。
啧啧,这少典空心,还有神族,真的是太可怜了。
神君刚放下香炉,那厢,夜昙又剥开了一根新的香蕉。
“少典空心”,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香蕉,又将之递到少典有琴嘴边,“吃点呗,很甜的。”
“……”
此时,夜昙正微微踮着脚尖,俏脸仰起,双瞳若清水盛花。
少典有琴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到夜昙递过来的食物上,犹豫了一下,低头咬了一口。
反正之前也吃了,现在再说不尝,未免有些矫情。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甜不甜?”
“嗯。”
水果他也两千年没吃了。
上次吃的还是那个毛笔……
想到这里,神君只觉得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你不吃了啊?那我吃完咯?”
夜昙又拿回来继续吃。
不能浪费食物!
少典有琴赶紧将身子转过去,背对夜昙。
他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
要是被青葵发现,她肯定要不依不饶,嘲笑自己。
忽然,他听到一阵声响。
“有人来了!”
“什么?!”
这下换夜昙心虚了。
她马上将吃了一半的香蕉放回供桌上,还飞速复原了香蕉皮,试图掩盖里面只有半支的事实。放完香蕉,她倒也没忘记顺个苹果。
苹果比较好拿。
“快躲起来!”
不等神君有所反应,夜昙又强势地拉过人,不由分说地想将人塞到放着供品的香案之下。
“青葵……”
“赶紧进去吧你!”夜昙又在少典有琴背后推了一把,自己也猫着腰跟进去。
“本君为何要躲?”神君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他的庙啊,虽然神像什么的是丑了点。
“……”夜昙回过味来。
好像也是啊……以前偷供品太多次了,她这不是条件反射吗!
不行,她不能承认!
“青葵,我们赶紧出去。”
他们这样偷偷摸摸躲在暗处,成何体统啊!
“嘘!”夜昙示意少典有琴噤声,“你要想出去也可以啊,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哦……现在出去的话,你要怎么解释?”
“……”确实会越描越黑。
夜昙非常不雅地躺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掀起桌布帘,从缝隙里向外张望。
到底是谁啊!这么不识时务来打扰他们!
这空间太小了!少典空心还几乎挤占了大部分!
夜昙定睛一看,进来的原是庙祝。
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
夜昙放松下来,看向支撑着身体的少典有琴,眼睛咕噜噜一转。
她觉得,这正是个调戏少典空心的好机会!
夜昙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来了一次在她认知中非常有仪式感的对视。看得神君一愣一愣的。随后,她便伸出双臂,两只手像水蛇一样环上身上之人的颈项,原本夹在胳膊间的苹果咕噜噜地从缝隙中滚了出去。
夜昙的手伸上来的时候,神君全身都震了一下,带着案几一起动了。
“轰隆——”
白天劈下的惊雷昭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吓得夜昙也是一哆嗦。
“什么人!”前来打扫的庙祝一把掀开了布帘。
这姿势……这画面……
“好啊!你们!你们……竟然在净地……”庙祝的嘴巴大张,说话哆哆嗦嗦。他艰难得举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这对胆大包天,来神庙偷腥的狗男女。
这下,案几之下的两人彻底解释不清楚了。只是这两人的心境却天差地别。
一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一个自然觉得毫无所谓。
死一般的沉默之后,神君率先从桌案中出来,随后又将作乱的元凶也搀了出来。
“师父,我们之间,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出于习惯,神君开始了又一次徒劳的解释。
“对对对!我们之间啊……”夜昙的眼神意味深长,“真的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你千万要相信我们啊!”她是唯恐天下不乱。
少典空心这傻瓜,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啊!越描越黑是肯定的。
真要解释的话……大可以说他是在帮她找珍珠之类的小东西啊。
虽然,夜昙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解释,但是她懒得说。
“这位师父,我二人此举不妥,对不住。”神君从庙祝那副“信你就有鬼了”的神情中读到了对方浓浓的不信任,只好先致歉,“青葵,你也一起向这位师父赔个不是。”
“不要”,夜昙断然拒绝,“人家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啊?不道!”
她吃点供品不犯法吧?本人都同意了。
“……”少典有琴一点办法都没有。
“师父,她不懂事,我替她赔不是。”说罢,少典有琴又向那庙祝拱手作揖。
“不是……你道歉就道歉,干嘛非要拉上我当垫背的啊!”夜昙不满意了。她可从来不吃亏的,即使是言语上的亏也一样。
“……”庙祝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两人。
“这位施主……倒是颇为面善。”他盯着少典有琴瞧了一会儿,凭着常年累积的工作经验,终是恍然大悟。
“我道是为何……施主你与玄商神君有些神似啊!”
“……”此时,神君真是尴尬之上又加上尴尬。
“噗嗤……”夜昙一个没忍住。
“能与神君有些相像,也是你的缘法。”庙祝大彻大悟,不打算重惩这对有伤风化的男女了。
“年轻人……有些冲动也在所难免”,他露出“谁还没有年轻过”的表情,语重心长开口,“还请施主以后切莫要再犯。”
最终,道歉的结果就是他二人分别收获了一把扫帚和一个畚箕。
庙祝看在他俩没让自己看白花花的限制级画面的情分上,终是决定小惩大诫。
“不是哎……”夜昙将手里的畚箕一丢,“这本来就是你的神庙呀!为什么你还要向他们道歉啊?”
“我们是不请自来,也坏了规矩。”神君此时恨不能消除那庙祝的记忆。
“什么叫不请自来啊!”
再说,供品本来就不是给他的嘛!他们吃一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尊重你。”夜昙的怒气已经转移到攻击庙里的神职人员上了,“你看那神像,一点都不用心,你不觉得很丑吗?”
她带他来这里,也有嘲笑他的意思。
“青葵,慎言。”少典有琴弯腰捡起夜昙丢掉的畚箕,“这些都是信众的心意,不可轻漫。”他现在并没有能力帮他们实现愿望,甚至还需要依靠信众的香火才能够恢复一点神力。
“哼!”夜昙气鼓鼓地走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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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外。
“我说,你会不会打扫啊……”
夜昙坐在一处小池塘的边缘,托着腮,看着正在扫地的少典有琴,又叹了口气。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了!”
想也知道他不会了。
好吧,他是四界数一数二金贵的,在某些方面的知识匮乏到不行也正常。
“扫把给我!”夜昙终是看不下去,跑过去夺过神君手中扫帚,从自己坐着的地方开始扫。
“打扫呢……一般都是应该从高处到低处的。”
夜昙弯着腰扫了半天落叶,“畚箕拿来!”
站在一边的神君默默地将畚箕递出去。
“你为什么……”
这么熟练啊?
“我哪有你这么好命啊!”夜昙撩了把有点碍事的头发,继续清扫落叶,“我殿里的地都是我扫的……”说到这里,夜昙又顿了顿。
算了,不说了。
他命也不见得好。
换作是她,肯定早就把那些烂摊子都丢了,然后私逃下界了。
“你不是公主吗?为何还要亲自打扫?”这种奇怪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还不是我父皇他……”
“他怎么样?”
“哎呀,他不是硬要我做天妃嘛,就对人家各种要求!”夜昙嘟嘴。
反正这理由她用得很顺手,而且少典空心也吃这套。
“……”闻言,少典有琴不再追问。
就算是要做天妃,这也太过了。
说到底,她受的这些规训,都是因为天妃这个头衔。
可是,这事是父帝定的,他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
“你我尚未成婚。等……回到天上,本君……替你求情,可好?”
“……你真的这么不满意我啊?”听他又说起退婚,夜昙老大不高兴了。事到如今,她已全然忘记了初衷。
还以为他没那么讨厌她的。
“少典空心……”她幽怨的目光仿佛要将人射穿,看得神君心里发毛。
“什……什么?”
“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又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对我管天管地的?”还一定要帮她上学堂,“你不理我不就行了?”在宫里,所有人对自己这个灾星的态度都出奇一致。
那就是无视。
“青葵……”神君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天妃。”
少典有琴想接过夜昙手中的扫帚,手却被她推开。
“所以呢?”
“青葵你……”神君试图向人解释清楚,“在所有人眼里,我们两个人都是不可分的。你的言行就代表了我。”虽然她肯定是不在意的。
“如果我不管你,天界会如何看待少典氏?如果我不理你,其他神仙……可能也不会尊重你。”
“况且……”
闻言,夜昙有点意外,“况且什么?”
“况且,我们……还一起过了姻缘桥。”
命运与共,他肯定要对她负责。
……姻缘桥。
言下之意,就是命定之人。
但这不是她想听的。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过不了那个桥,你就不会对我好了呗?”
“不是……青葵,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对人好不是基本的礼仪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神族和沉渊族一样?”
“……你少扯人家沉渊族!”
“……”神君想起夜昙见到乌玳时的激动样子,有些无可奈何,“青葵,你孤身一人来到天界,又没有亲朋在身边,就算……就算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若有困难,找到我,我也会帮忙的。”
“那我来求你下界探亲,你为何不帮我?”
“……我”,他那是气的。
若她好好同自己商量,他未尝不能帮忙转圜。
“那时,本君只觉情念是修行之累。如今想来,的确……是本君思虑不周。”神君看向夜昙,“青葵,若是能重来,本君会帮你的……不管你是不是天妃。”或许他们天界是该有些探亲假,给那些自界下飞升的仙人。
“……”夜昙挑眉,定定地看着人。
她很少将他人承诺放在心上。但他的话,她是信的。
“……很少有人对我好。所以……”
夜昙故作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典空心,谢谢你啊。”
她为什么要说,很少有人对她好?
神君有点莫名其妙。
“我……之后,可还有人为难过你?”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天规森严,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的。
“你离开以后。有的人……是对我挺凶的。”
比如天帝。
“不过大部分都还不错。”
夜昙摇摇头,将伤感的情绪抛诸脑后,继续埋头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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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了吧!”夜昙扫完了附近那一块后,便将扫把递回去,“给你。”
神君默默接过,继续埋头扫地。
这次他的技术确实进步了不少。
“其实……”夜昙又坐上了一处花坛,她扫了眼院子。
都没人了哎!
“没人监督的啊,咱们不要扫了吧?”
“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那就要做到。”神君一本正经答道。
“那你用清洁咒?”
“不可。”
“那我用清洁咒?”
“青葵,不可弄虚作假,投机取巧。”
“……”老顽固,还是那么死板,都不知道通融。
绝对不是欲念神识。他一点欲念都没有,应该就是本人无疑了!
“你以为你是扫地僧吗?”
夜昙偷偷吐槽。
“你说什么?”她嘴里好像又出现了什么他没听过的话。
“没什么”,夜昙抬头看了看天,又指了指身后,“那什么,你快点呗,大殿后面那院子你都还没扫呢!扫完我们去吃饭!”
“知道了。”
“哎,这边还没扫干净”,夜昙收起脚,以方便少典有琴扫地。
她将脚直接搁上了池塘石壁。
有点无聊啊……
对了!
夜昙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袱中抽出了一张粉色桃花纸。这还是上午买东西时老板赠送的。
她无聊的时候就会折纸玩。大多数折法都是慢慢教的。
夜昙埋头在那里叠起来。
叠完了赠品后,她又抬头看少典有琴。
“你还没好啊!”
好慢啊他!
不过他连说话都很慢。
夜昙又随手捡了几根笤帚掉下来的穗子开始编草玩。
这次编完后,少典有琴也扫得差不多了。
“干得不错啊~”
夜昙拍了拍手,跳下花坛,向他跑去。
“送给你。”白皙的指尖无比熟练地溜进了少典有琴的衣襟。夜昙将纸莲花塞进衣服的暗袋中,顺便又将编好的草蚱蜢挂在他腰带上。
挂完还不忘记拨几下。
暗香又一次萦绕在他的鼻端。
神君低下头去。
不过是些人间常见的小玩意……
在腰间翻飞的手,好像在撩拨他的神经一般,让他心头升起了一股暖意。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典有琴发现自己的手正虚扶着人家姑娘的腰,现在几乎就是将人搂在怀里的暧昧姿势。
可是这次他可没受建木果实的影响啊!也不是方才那种意外情况……
手却放在人家腰上下不来……
这算什么嘛!
少典有琴,你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玄商神君内心在咆哮。
所以他为什么不赶紧放下手?
“你怎么了?”夜昙当然感觉到了少典空心的不对劲。她愣了一会,一把将人推开,跑向正殿,没一会儿就又跑了出来。
“赶快吸一点。”她以为他又不行了,赶紧跑去把案几上的香炉抱出来。
“……多谢。”
心虚无比的神君只好又吸了点香火。
效果比清气差远了,但总也是聊胜于无。他感觉自己好像是清醒了些,不再那么头昏脑胀了。
“你感觉怎么样?”夜昙等了一会,又瞅了瞅少典有琴的脸色。
他脸色不是很好啊。
“好多了”,极度心虚,又被香火熏得脸有点灰的神君将香炉摆回了正殿,又看向夜昙,“青葵……你饿吗?”
“嗯嗯嗯!”夜昙疯狂点头。
“稍等,本君去把最后那间扫了。”
“我跟你一起去”,夜昙背起随身小包袱,跟在神君的屁股后面,进了侧殿。
进去之后,她大为震撼。
眼前的景象很奇怪。
在玄商神庙的正殿后方,居然是一个很偏僻的佛堂。
之所以知道那是佛堂,是因为里面有个残缺的佛像。
昏暗的房间,废弃不用的无头佛像,上面满是尘网。
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夜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双臂。
她突然觉得有点毛毛的,小幅度地朝少典有琴所站之处挪了挪。
“别怕。”后者自然感觉到了夜昙的情绪波动。
“要不我用清洁咒吧?”夜昙提议道。
她不想待了。
“等一下。”
少典有琴看了看那佛像断裂处。他突然想起,那夜,自己与夜昙公主一起捡到的,那个菩萨的头。
长袖拂过,便化出了佛像,神君捏手为诀,将菩萨的头安置了上去。
“你哪里找的这头啊?”夜昙奇道,“刚好哎!”
可不是刚好嘛,断裂之处都严丝合缝。
少典有琴并不做声,只是默默施法,继续将那尊残破黯淡的佛像补好。
补完之后,由于清气见底,他再用不出什么别的法术。
“少典空心!”
夜昙见他身形微晃,赶紧上前扶住人,又用另一手施了个清洁咒。
“多谢。”少典有琴缓了缓,便试图将身体的重心从夜昙身上移开。
至此,他们眼前的佛像终于露出了原貌。
正是灵吉菩萨。
“这佛像,放在此,是否不妥?”玄商君觉得有点不对劲。
“哎呀,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里就是祂最好的去处。”民间信众向来就是谁灵拜谁的。
“你不是说不能干涉信众的嘛!”
“我饿了!”她不知道为何他们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走了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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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出玄商神庙之时,已近黄昏。
“青葵。”
“?什么事?”
夜昙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正要撒腿跑出去找吃食,却被叫住了。
“这个给你。”
少典有琴将腰间所系的玄珀取下,递出去。
“本君没带钱。这个可暂抵今日的花费。”
他不能让青葵出钱,但现在身上值钱的就只有这个。
“你……这个……就暂时押我这吧,等你有钱了再赎回去好了”,破天荒的,大财迷离光夜昙没有上手接,“帮我戴上呗?”
少典有琴也没多说话,只是弯下腰,开始替她系玉佩。
夜昙趁机将头抬得高高的。
不行了,她鼻酸。
你要忍住啊,离光夜昙!你可是要当沉渊第一大恶煞的人,可不能当众哭鼻子丢这脸啊!
待少典有琴系好了玉佩,直起身时,夜昙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青葵……”少典有琴看到夜昙的脸,有些惊愕,“你……你怎么了?”
“刚才……路过的那个扫大街的……”转移矛盾,夜昙一向驾轻就熟,“灰尘进去眼睛里了。”
“别动”,神君蹲下身来,“我帮你吹一下。”
“不用……”
夜昙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眼睛本来就有个迎风流泪的毛病,你还给我在这吹吹吹!”她的语气恶狠狠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神君有些无措。
她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
“呜呜呜……都怪你,都说了不要吹人家眼睛!”夜昙哭得更大声了,一把扯过少典有琴递来的手帕。
最初,只是微澜。
然,风起于青萍之末。
如今,她本就荒芜的心恍若被大风刮过一样,剩下一片狼藉。
她好难受啊!
离光夜昙,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最不耻那些情爱纠葛的吗?怎么就变得这么矫情了?
而且这个少典空心也很奇怪!
明明就能想到在南天门布阵,理应是个谨慎的人才对。
为何就是看不穿她的谎言呢?
好像她说什么都会相信一样,还要对她这个大骗子这么好。
这点和青葵真的像!
一样的大大大傻瓜!
一对傻瓜。
她得赶紧给他治好了,治好了就还给姐姐。
虽然她是有点舍不得,但就像嬷嬷说的那样……好的东西,她大概的确不配拥有。
万一坏在她手里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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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哭了……青葵……”夜昙止不住哭声,不知如何是好的神君只能继续当街哄她。
时值傍晚,长街之上,行人来来往往,正赶着归家,见着这对俊男美女,纷纷侧目。
投来的那些目光之中,含着四分指责,三分不屑,还有两分果然如此的透彻,一分对小姑娘所嫁非人的同情。
好了,现在路人都以为是他欺负她了。
“看什么看,他没欺负我!”夜昙也注意到了这事,很凶地瞪了回去。
“啧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大摇其头。
“真是感人呐……”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公子。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女子啊……”这次出声的是位中年妇人。
她们女人怎么会这么苦,受了委屈还要咬牙维护官人。
“我怎么了啊!”夜昙有种扑过去咬人的冲动。
神君拉住人胳膊。
“青葵,你别跟他们吵。”
“这位公子,和娘子吵架了啊?”
不远处,一位在街上摆摊卖包子馄饨的店家招呼起他们来。
“啊……”对了,青葵刚才说她饿了。
“青葵,你想不想吃馄饨?”神君试探着问道。
夜昙泪眼朦胧地看了看少典有琴,又看了看馄饨摊,点了点头。
“吃!”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根本不像才哭岔了气的。
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然后再去吃顿大餐,这样才有力气继续哭。
“呜……”夜昙边哭边往馄饨摊走。
“二位这里坐。”
“呜……”夜昙继续用神君的手帕抹眼睛,“菜单……看不清。”
她被自己的眼泪辣得睁不开眼。
“你等一下。”
神君只好自己去点菜。
店家很迅速地为自己新招揽到的客人上了两碗馄饨。
一碗虾肉馅儿,一碗荠菜馅儿。
“你怎么知道……嗝……”看到好吃的,夜昙就没功夫伤感了,“本公主爱吃这个?”
“快吃吧。”神君咳嗽了一下。
当然是几万灵珠一盘菜那会儿知道的。
“哦。”
夜昙开始闷声啃馄饨。很难得,她不发一言,眼神也盯着碗盯得发直。
仿佛她的世界里就只看得到这样吃食。
“青葵?”神君完全搞不清她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夜昙继续对少典有琴的喊声置若罔闻。
“公子啊,你家娘子年纪还小,得多哄哄才行的。”店摊露出一副熟悉的“我是过来人”的态度,在少典有琴耳边低语。
“哄?”
神君侧头,只见夜昙还在那专心致志地干馄饨。
“对啊!”老板觉得这后生一看就没经验,“女人当然得哄了!”
“可是……”神君硬着头皮讨教,“要怎么……”
哄?
现在这尴尬的氛围,他也有些受不了。
“自然是给她花钱。”
“可……我没钱。”
说来惭愧,他真的是身无分文。
“公子说笑了。”老板指了指少典有琴身后,“这点小钱公子总有吧?”
少典有琴转头。
“……多谢提醒。”他朝着路过的小贩招了招手。
“公子您吩咐!”那小贩很是殷勤地将插满糖葫芦架子递过来。
“这……哪个最甜?”虽然都是些哄小孩的玩意儿……
但他不懂啊。
“公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小贩殷勤介绍。
“青葵?”神君看向夜昙。
由于少典有琴没钱,唯一值钱的物什还抵押了,最后还是夜昙一边吸溜嘴里的馄饨,一边给了小贩几个铜板。
那串糖葫芦自然也被她拿在手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结账谁最大嘛!
“糖葫芦……”夜昙快速吧唧了几下嘴,咽下了馄饨,又咬了颗果子含在嘴里,“唔……你吃吗?一起吃呗?”
食物下肚后,她基本已经恢复了,也没介意少典空心用她的钱哄自己的事。
吃东西最能让人幸福,若此时有火锅就更好了。
“……嗯。”神君就着夜昙的手咬了一口。
现在,他稍稍理解了店老板说的那句“女人是需要哄的”。
总之,自己不能再和她对着干。
“你再吃点?”
“……嗯。”只要她不哭了就好。
他二人默默无言地以一人一颗的速度啃着糖葫芦。
但那糖葫芦是单数。
最终夜昙咬了剩下一颗,还留了半个,朝少典有琴努了努嘴,“那半个你吃吧……”
吃就吃。
神君不再犹豫,吃完了剩下那半个。
“走吧!”夜昙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我们……去哪啊?”太阳都下山了,该回去了吧?
“布庄啊!”夜昙转头给了少典有琴一个“你真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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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庄。
“这家,我们早上不是已经……”少典有琴有些疑惑。
“是啊。”夜昙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里。
她一早就预定了被子的呀。只不过老板说要备货,而且他们还要逛街,不方便拿就是了。而且,她早上买的衣服都寄存着呢。少典空心这家伙真是的,逛个街都逛不明白。
等二人在布庄拿到了一早就预订好的被子,天已经完全黑了。
“你拿着这个!”夜昙将手上的蚕丝被塞给少典有琴,“不许变没!得用手拿着!听到没有!”
“为何?”他真的不是很懂。
“因为这样才有氛围!”逛街的氛围,还有“买买买”的快乐。
夜昙冲人叹了口气,小没就不会像他这么笨。
“欸?”等他们走到大街上时,夜昙的视线一下就被明灭的灯火吸引了。
是一群小孩子在玩灯。
夜昙眼冒精光,走不动道了。
“青葵,别玩火。”少典有琴还是改不了说教的习惯。
没办法,谁让她一副蓄势待发,要抢小孩子玩具的样子。
“我哪有!”夜昙叉腰。
“你看清楚了,这是灯!是灯好嘛!”
缚竹为轮,展转相环,悬灯环中,旋转翻覆而灯不倾灭,是为滚灯。
“再说了!谁小时候没玩过火!我听三真说你还当初……”
而且,你的神识辣目,都那么大了还玩火呢!
这句话,夜昙没说出来。
“……打住,别说了。”他知道她又要说自己玩火那事了。
“欸,你别抢孩子的东西……”
“哎呀,你不懂!”夜昙飞起一脚,从一个小孩的脚下抢下了一个滚灯。
那小孩倒也不恼,只是摸了摸后脑,笑嘻嘻地又去抢同伴的球。
“为何……”神君有些奇怪。
“这竹灯内置关换,就是供人沿街蹴转的。因为灯火不会掉出来,就不用怕烧着手了,所以有很多小孩子会玩。”夜昙向某个天界来的乡巴佬解释道。
“其实,我也早就想玩了!”可惜一直没机会。
“在宫里的时候,他们打马球都不肯带我的”,夜昙的心思已然全在脚下的滚灯上了。
“哈哈哈哈……”夜昙开始变着花儿地乱踢。
纸灯在衢中腾掷不休。
规里星桥,寰中银瓮,火轮旋燕天中央。
点点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若灿烂的花火。
“青葵,你慢点!”
他是不知道,人界还有这样的蹴鞠。
那些孩子,还有她,仅仅这一点点的快乐,就能让他们眉飞色舞,心满意足。
“接着!”夜昙冷不防地抽起一脚。
球滚到了少典有琴脚下。
现在气氛正好。
神君索性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收起了,上前又将球踢回给夜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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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还是很平常的约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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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草蚱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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