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发现得早,不至于有什么祸患”,药王捋了捋胡子,“她和那兽界小鸟身上感染了极渊之眼的怨虫,才会一病不起。”
“如今中了昆仑阆苑的钦原……”
“何为‘钦原’?”昆仑,那是传说中的神仙地界,故而玄商君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长得像蜜蜂,本体有鸳鸯那么大,蛰了鸟兽,鸟兽就会死;扎了树木,树木就会枯,饮天堑,食百草……可是珍贵得很!”
“正是杀她的好时机!”
少典氏处事,素以铁面无私闻名,故而药王也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玄商君将夜昙抱回床上,转而一脸凝重地盯着他。
“……”目光闪动间,药王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
沉默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偏袒。
人精,哦不对,神精当然明白。
“……真人”,玄商君思索片刻后,再次向药王拱手见礼。
“就算是地脉紫芝……如今她不过是**凡胎,不会有威胁四界的机会。”地脉紫芝……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过,她的身份若是暴露,四界必然掀起血雨腥风,还请真人……守口如瓶。”
“这……”他没听错吧?
“本君知道,真人位属上神……一直隐居于此,不问世事,医者仁心,救人无数……”所以,他觉得能谈下来。
不过,对方德高望重,光是辈分上就不知道压了自己几头,要说动他,还是要动之以情。
“老夫我只是上神的友人耳……”
“您的担忧,不无道理。”地脉紫芝的存在,本就是罪。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身为地脉紫芝的花灵,亦非她之过。”
“如今,她不过一介凡人,受身份之累,并不好过。”一路艰辛,他都看在眼里。
“本君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让她有威胁四界的机会。”
他会看好她的。
“你别看她现在乖巧,地脉紫芝浊花,天性顽劣,若有一天,她不听你的话了,又待如何?”药王话里透着凉气。
“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坏孩子。
“本君……不会让她有机会做坏事。”
“万一她被别人利用了呢?”
“她……够聪明”,不过,光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
“本君断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若真的有那一天……归墟的事情,本就是他的责任。
“真人,地脉紫芝,上古血脉,何其珍贵……不如留她在身边,于您研究药理,当有助益。”晓之以情的同时,玄商君没忘了用药王的兴趣钓他。
这招还是他向夜昙的学的。
“真人仁心仁术,请您救救她!”
“所以……你知道她是地脉紫芝花灵转世,还是一意要救她?”
药王表情莫测,“玄商君,你可知道,知情不报,还暗中帮助,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他不置可否,“若老夫帮了你,一旦事情败露,我也难免诛仙台上挨那一刀……”
药王一脸难色。
“真人!”少典有琴并未被他一番言语吓到,反而愈加坚持。
“即便你是天帝的儿子,若此事败露,他怕也不会徇私。”
“你执意要救,可是有觉悟了?”
这一番对话下来,药王早已经看出来了。
这小子定是喜欢这女娃娃!
小姨子啊……人间是有不少此类风月。可这小子在人间才待了多久啊?!怎么就沾染了此种因果?
不管怎么说,自己可要和他好好谈谈条件了!
“若是要老夫与你一同冒险……”
“小子,先前允的那些……可不作数了。”
“真人有何条件,但说无妨。”
“嗯……”药王满意地点点头。
这小子还算上道!
“玄商君,你可想清楚了?”
药王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笑得一脸和蔼。
就像那强盗条件不是他提出来的一样。
“我答应。”药王要他当徒弟,为了救人,他只能答应。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请真人施救。”
“先不着急言谢,老夫听说,星辰各有其道。玄商君,可是已寻到了自己的道?”状似随意,却句句直捣黄龙。
“……不敢言是,但……亦不远矣。”
“哦?”药王似笑非笑,“纵恣胸臆,无所畏惮,数违君父之命……”
老者眼眸深深,似是能够看透人心。
“你这样,还能算是嫉恶如仇的神族吗?”
“真人”,玄商君沉吟片刻,复又开口。
“神……是无形,无有苦恼,亦敬众生,应爱有情可畏。”
他终是明白师父当年没说出口的话为何了。
也明白为何师父会说人界与兽界、天界大不一样了。
因为,人间有情。
自己怎么能看着有情之人就这么去死。
“既如此……那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药王的话马上就变了。
他不问世事,可也不惧天界神族。
他帮了一千七百岁的玄商君,既让玄商君承了自己的情,也算是卖了昆仑一个面子。
也不违背自己作为医者的责任。
“多谢真人。”
药王坐下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纸,开始写药方,随后又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漆盒,递给少典有琴。
“真人,这是?”
“打开它。”
玄商君不疑有他,打开时分,心里多少是有些慌。
“这……”
“此乃蝉虫。”说着,药王又冲门外看去,“童儿,去烧热水。”
“是,师父。”童子接过他递去的药方,应声而退。
药王这才回身继续为少典有琴解惑,“玄商君,有道是‘金蝉脱壳化西涵’,疾病还要猛药医呀!”
“不知真人打算如何医治?”
“给她放血,把我的虫儿们引出来。”反正他好不容易搞来的虫子绝不能死了!
“不行啊……”闻言,少典有琴面露难色,“她会受不了的。”
“真人能否换个更稳妥的法子?”
“师父,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药浴了。”一个童子站在门外行礼。
“抬进来吧。”
“其他法子倒是也有”,药王拿手探了探冒着热气的药汤。
“她体内有神族的血……是你输的?”
“是。”
“那就用你的血喂养金蝉,再置其于这娃娃体内,然后由你控制,将她体内的虫儿都逼至一处,最后再……”药王做了个划拉的手势。
血放在药汤内,虫也跑不掉。
金蝉脱壳,此之谓也。
“……好。”一点伤都不受,好像是不太可能。
下了决心的玄商君划破手指,将血滴到金蝉前。
他不打算近距离碰那玩意儿。
“你先喂着,等差不多了,再把她衣服脱了,抱进药桶里去啊……老夫这药汤啊,不仅能杀怨虫,还能够逼出钦原……一举多得啊!”药王显然对自家的配方满意得紧。
等他自卖自夸完,却看到人还站在一边。
“你还愣着干嘛啊?把她抱进去啊?”
“呃……”玄商君到底没问出能不能不脱衣服。
毕竟药浴哪有不脱衣服的。
可是……
“小子……”药王的神情再次微妙起来。
“你不好意思啊?”
“……这……我……”
“光有这药汤可是远远不够的,待会儿你也得泡进去,才方便给她传功啊!”
“……”他就是知道所以才……更不好意思了嘛。
“有道是‘医者父母心’,但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老夫可以让药童来帮忙。不过……我的童儿们……学艺也不是很精……”
药王捞了捞胡子。
“我……来。”玄商君狠下心,将人外衣脱了,抱进桶里,随后捏住她双颊,将金蝉送进她口中,自己则于后方将她身子固定好。
“把她的衣服都脱了。”
“……啊?这还不够吗?”
“你得让她的身体直接接触到药汤,不然怎么有用?”
“可……”玄商君被人问的哑口无言。
最后只能把人剥得只剩下件心衣与裤衩。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诚如药王所说,医者父母心!!!
玄商君如是自我安慰道。
“怎么还留了件?”药王不甚满意。
“这……公主会不乐意的……”玄商君面露难色。
“……”其实是他不乐意吧!
药王看破不说破。
“呜……”
夜昙被一股浓重的药味熏醒了,睁眼一看,一片褐红色。
“这什么……”
她该不会是……
在血池地狱吧?
毕竟夜昙的脑瓜里塞满了奇奇诡诡的故事。
“公主……别怕。”玄商君只觉怀里的公主相当烫手。
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他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放在胸前也不对,放在腰际亦别扭得紧。
“呜……”她只觉得浑身痒痒,难受得很。
“人家不要待在这里!”
夜昙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动不了。
一时间水花四溅。
她完全急了。
“夜昙,你……”
安抚无效。
“行了,不要废话了,按她穴位!”药王再看不下去。
玄商君无奈,最终只能在夜昙后脖颈上按了一把。
小姑娘便软在他怀里。
玄商君将人抱紧了。
“没事的。”
虽知道她听不到,他运功时倒也还是不忘说上一句。
夜昙露出的肌肤上都是一点点的黑色,不复往日光洁,颇有些惨不忍睹。
触手皆滚烫。
也不知道是谁的温度。
手上……青丝缠绕。
细细密密,随着水浮动,不得挣脱。
操使金蝉,既费力,又费神。
不一会儿,玄商君额上渐生汗意,与蒸汽一同氤氲。
药王看了看人,从水里捞起夜昙的手。
此时,大片黑色都聚集于她手腕之上,成了一个鼓包,甚至上下鼓动,乍一看颇为可怖。
“差不多了。”
他拿出一把小刀。
“欸,真人,你轻一点,她很怕疼的。”玄商君忍不住唠叨。
“……”年纪轻轻,真是有够磨磨唧唧的!
久经沙场的药王手起刀落。
鲜血喷出,落进药汤,发出咕咕轻响。
淌了一会,血和着虫,飘到药汤上,浮起浅浅一层,跟泡着西瓜穰似的。
玄商君忍不住闭上眼睛。
想到自己和一堆活着的虫泡在一起,就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泛上心头。
算了……他还是想点别的吧!
等药王点头后,少典有琴又催动金蝉,于夜昙体内过了一遍,确认并无其他残留后,便与人十指相扣,自她腕中引出金蝉。
将人弄干后,他又将人抱上床。
玄商君身上摸摸夜昙面颊。
脸……嗯,已经恢复了。
脖子……没问题。
背……刚刚确认过好几遍了。
他继续闭着眼给她穿衣服。
腿……
玄商君犹豫片刻,还是睁开眼,稍稍捞起她裙子一角,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玄商君”,正当少典有琴刚松了一口气时,身后又响起道童的声音。
“何事?”说起来,自己若真做了药王徒弟,还得唤这童子师兄。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师父交代了,让神君和姑娘分别再泡一下。”他们方才已然换好了新的汤药。
“……”怎么就不能早点说!
不过……他本就连维持清光剑的法力都不剩,考虑到见药王不能太过失态,他之前是用了夜昙当初赠的那枚伽蓝圣果,勉强医治了些内伤。
药王到底是药王,看来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神君若有需要,可唤我们。”
“好。”
小童见礼后,便应声而退。
玄商君只能认命地把人扒了再泡进盆里,然后走向属于自己的那盆。
好歹这回是不用挤一个盆里了。
只是,泡药也不安生。
他才坐下去没一会儿,就看到旁边浴桶里那团软绵绵的直接就沉下去了。
药汤还在那咕噜噜冒泡。
“夜昙!”
等少典有琴重新把她捞起来时,夜昙已经泡足了。
是的,玄商君多少也存了些让孩子好好洗干净的小心思。
——————————
清晨。
夜昙是被一阵声响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就能感觉身体状态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简而言之,她能支棱起来了!
意识到这点的夜昙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天命在我……果不其然~”她摇头晃脑了一小会儿。
笃信自己是天命人,这听起来很狂妄……不过,她是挺信的。
不仅是因为夜昙公主一向就挺狂的,还因为她本来就是天选的倒霉人。
虽说是倒霉蛋,那也是天选嘛!
没差没差~
这不,昨夜的波折,夜昙公主都忘光了。
这里是……嗯?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夜昙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抬起手,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咦?她身上怎么这么多药味?
“小玄子?”夜昙左看看右看看。
“……慢慢?”
屋里没一人。
她急冲冲踏上绣鞋,啪嗒啪嗒跑到门边。
开门一看,要找的人之一正在门外。
今日他穿的是与往日大不同的一袭白衣,此时,正持剑转身,或点剑,或刺剑,或崩剑。
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在云雾中形成一抹动态的水墨图。
夜昙有点看呆。
“公主?”玄商君自是注意到夜昙,刚好自己练的剑法也快完了,便索性练完方收了剑势。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这可真是破天荒。
“你感觉如何?”
“你……怎么就想起来练剑了?”夜昙奇道。
“……醒了,就练练。”其实他以前也都会在清晨练剑。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夜昙都睡得和死猪没两样。
这会儿顺了药王殿里的剑来。
给人当徒弟……他总得适应适应吧!
“公主……”
“嗯?”夜昙盯着玄商君的白衣,有点发愣。
他身上那些药香……
和昨夜母后,还有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像是一样的。
他二人就跟腌入味的两颗梅子似的。
“是你救了我吗?”
“是药王救了你。”
“……我慢慢呢?”
“在药王的珍兽园,药王已然诊治过了,公主不必心忧。”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药王当作了样本在研究。
“喔。”
“公主……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呗?”
“你……把我当什么?”既答应了当药王的弟子,自己就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以她的性子,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为何突然问这个?”
他无亲无故,突然就出现在自己身边,帮她遮风挡雨。
似山水,似星辰,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觉得紧张。
她也已经习惯了。
自己把他当什么?
朋友?哥哥?还是别的?
她也不知道。
“你就是本公主的人啊!”
夜昙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
“……”结果他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和她说这件事。
“那个……这次……谢谢你啦!”夜昙别别扭扭地开口。
她以为对方还在记着自己之前怀疑他人品的事情。
“公主,我既指点你功夫,便是你的先生,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先生?”
“教你武功的师父呀!”玄商君略感暴躁。
“切~”
“那……我们先去吃饭吧?”他还得再想想说辞。
“等等。”夜昙一把抱住人腰。
“这次多亏你了!谢谢你啦!”
“不……不客气。”玄商君喉结滚动,手也不知道放哪儿好,只能握紧手上的宝剑。
身上那软软的触感让他忆起昨日。
——————————
夜昙的早饭是粥和药。
简称“药粥。”
“怎么就这些啊!”她有点失望。
“公主,等你大好了,我们再去吃些别的。”就当是告别宴了。
“那……也行吧~”
“公主,我……想和你说一件事。”看夜昙乖乖吃完药,玄商君颇感欣慰。
如此,自己不在,她应该知道收敛。
“什么事,你说呗……”夜昙正在低头吸溜着桌上的白粥。
“按照约定,我必须要留下,给药王当弟子……所以你以后要乖一点。”
玄商君言简意赅地说完,又低下头去,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自己手中的热茶。
“不行啊!”夜昙一个激动就将手里的粥打翻了小半碗。
“哎呀烫!”她赶紧收了手。
“公主……”玄商君有点无奈地执起了她的手,检查伤势。
“以后我不在身边,你可不能再如此莽撞。”
“不行啊!”夜昙嚷起来,“你是本公主的人,凭什么留在这里!”
她也没心情吃饭了,直接冲出了门。
“欸……”自己是不是应当让她静静?
————————————
夜昙冲出去,当然是去找药王谈条件。
她找了一阵子,才在一处花厅中找到个布衣老者。
“喂!老头,你不能把我的人扣在这儿!”
“小姑娘脾气真大啊……”药王盯着夜昙打量,眼里炯炯有神。
他对地脉紫芝的兴趣很浓。
“你不让他留下来,那要不你留下来?”药王脑中灵光一现。
不给他徒弟,那他当然要捞点旁的回来。
“你做梦!我们都不会留下来的!”夜昙一掌拍在药王的桌子上,“你给我和慢慢治病的钱,等我回宫就给你!不,我给你双倍!”
“若要我放人……”药王当大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过的医闹自不少。
地脉紫芝的秘密,是他与玄商君约定的关键。
玄商君要救地脉紫芝,若是毁约,自己就可以在四界中散布此事——就说是他威胁的!
兹事体大,玄商君不可能不顾忌。
不过……最终是去是留,也由不得他做主。昨日那小子就说了,他来自一千年前,不知何时就会消失。
药王只是想从中得益,让自己的门派太太平平……或者置换些珍奇药草什么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喔!”夜昙相当豪爽地答应了药王的条件,又从他这里死皮赖脸地讨来了一张五岩山的地图。
“老头,你确定这山里是有千年人参的吧?”夜昙看完地图,将之折起,放入了衣襟。
药王的要求是让她在五岩山中找到一根千年人参。
“当然。只是老朽这样的年纪,身子不灵活,摘起来有些危险。咳咳……”药王假模假样地开始咳嗽。
“那可说好了喔,你不能反悔!”夜昙夺门而出。
“等着啊!”
离开药王殿,夜昙面临的第一道关卡就是之前玄商君进入山中的结界。那结界覆盖了药王殿前的那段通路。
结界相当复杂,但因得了药王的地图,她相当顺利地从偏殿的一处狗洞钻了出去。
钻出去以后,就是前山。
她就不必面对结界和机关了。
“人参精……”夜昙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等着本公主来抓你吧!”
——————————
两个时辰后,夜昙的脸颊上已尘土满布,头上也都是枯草叶子。
人参往往都藏在深山老林中,她几乎是贴地寻找的。
就连脸上也被蚊子盯了好几个包。
夜昙忍不住挠了挠脸,又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哇啊……”她一个不小心突然飞扑了出去。
原是脚边一个突起绊了夜昙一下。
“慢慢这个没义气的!”夜昙趴了一会儿地,才坐起来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她出发之前,去珍兽园里找过慢慢。
慢慢给她看了看一边翅膀,意思自己的伤还没有养好。
“哇啊……”
爬起来的瞬间,夜昙不由痛呼出声。
她好像崴着脚了,一个人,还真有点站不住。
就在此时,夜昙的胳膊被人扶住。
“你怎么到这来了!”二人看着对方,异口同声。
“我来找你!”
“我来找人参!”
“你快回去吧!”
“快跟我回去!”
男女混合声接连响起。
“夜昙!”看着夜昙脸上的红肿,少典有琴眉峰紧皱。
“听话!”
“嘘!”玄商君还想再劝,却被夜昙一把摁住。
“你看那!”她两眼冒光。
原来,刚才绊夜昙的正是一株超级大的人参根须,上面还系着一条土色丝带。
她听说过,采参人会对小人参做标记,提示后人。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不赶巧了么~
此时,这株人参被夜昙拔出萝卜带出泥,正因为倾斜的地势咕噜咕噜地越滚越远。
那速度都快赶上人小跑了!
“小玄子,快扶我去那边!”夜昙狂拍少典有琴。
玄商君无奈,只能扶着她快步走向那株还在疾速移动的人参。
“等等……”少典有琴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人参……”
“抓到了!”没等他说完,夜昙已经弯下身子,扑住了那株人参。
“你看!真的是人参耶~”她兴高采烈地站起,冲人高高举起人参,若不是腿脚不太好,还能凭空转几圈的。
“这么大一根棒槌~一定是一千年的没跑!”
她得意即忘形,单脚跳了跳。
不想手上的人参开始散出红光。
“咦?怎么回事?”夜昙的目光跟过去,“哇啊——”
手上的人参不知何时变成了个白森森的骷髅,吓得她当即甩了出去。
“!!!”骷髅直冲着玄商君的面门而来。
“哇啊——”那厢,夜昙的叫声还没停下,她脚步不稳,又没看见身后断崖,此时刹车已经太晚了。
玄商君才刚把那骷髅精,哦不人参精变回原样,见夜昙有危险,下意识抬手。
他想用法力把人拉回来,却忘了自己现在是用啥啥不济。
等他反应过来,拉住她手时,却是已来不及把夜昙拉上来了,只好将人紧紧抱住。
二人一同掉下瀑布,发出“噗通”的重重沉底之声,溅起的水花约有十几尺高。
没错,这会儿,少典有琴的法力甚至不能支撑二人在天上飞一会儿。
玄商君并不知道还有狗洞可以钻,直接破了结界而来。
不过,即使他知道,高洁雅致的神君也不可能真的去钻。
悬崖与水潭大致相差五十丈。
还好瀑布下的潭水很深,夜昙全程被玄商君抱着,落水的地方也并没有什么很大的石块之类的,虽然摔得眼冒金星,但在水下适应了一会儿,夜昙还是缓了过来。
玄商君从未游过泳,沉底的那刻就开始默念避水诀,但还是难免呛了两口水。夜昙抱住他手臂,带着人向水面游去。
潭中冒出两个**的脑袋,四处张望着。
“这里是……”夜昙一脸便秘。
她这次也倒霉太久了吧!
“十八月潭,咱们先上去。”
哗哗作响的水潭上方并无驻足之处,只有一个不深的钟乳石洞。
玄商君带着夜昙不是很轻松地爬进了洞中。
钟乳石洞。
“我看看……”夜昙摸出怀里那张**的地图,仍是没有放弃辨认归路。
“五彩……潭,珍珠潭,欸,这里有个洞,这里是……仙女潭,一定没错!”
仙女潭就该出产她这种水淋淋的仙女!
仙女昙还在那自鸣得意。
“咱们可以从顶那边……爬上去?!”
她的笑容渐渐凝固。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总会有办法的啦!
夜昙走到少典有琴身边。
“欸,你手上这个……你哪里摘的人参……这就是刚才那株参!”
“公主,这人参……可不是普通的人参”,玄商君小课堂随时随地都能开课,“这是别直参,自古以来,无法直接栽培,只能采自深山密林,也是最能修成人参精的。这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精怪。方才那骷髅,是它变出来吓唬你的。”
发现了千年人参,又成了落汤鸡。
哎,他们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他也说不好。
“……回去就把它切了!煮了!吃了!”夜昙气哼哼的。
闻言,玄商君手里的人参又开始乱跳。
“公主,你别吓它呀……”少典有琴赶紧将小棒槌收进袖子里。
却忘了自己的衣袖正在“疑是银河落九天”,尴尬得很。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拧一下,然后再烤烤火吧?”夜昙提议道。
找到了人参精,她也不是很急着出去。
“不用!”那厢,刚将火升起来的玄商君断然拒绝。
经过昨日那惊心动魄的一遭,他现在已经对“衣服”这个话题……完全过敏了!
“公主,还是先把你的衣服弄干。”
费了那么大的劲儿,病也才刚刚好转……
离自己恢复些法力还需一段时间,他可不想她又因为风寒蔫了。
说起来,与其做这种拧干衣服的事情,倒不如许几个愿望来得实际些。
玄商君用手上的木棍子拨了拨燃烧着的火堆。
“喔。”夜昙没甚所谓地将外衣脱下,甩到临时用木杆搭成的架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展开,玄商君吓了一跳。
他赶紧转过身去。
少典有琴,非礼勿视啊!!!
“小玄子,你也过来烤火啊!”夜昙还在后面叫他。
玄商君微微侧了脸去,便看到她白花花的胳膊。
“!!!我不要紧,公主先将衣服烘干罢。”
“真是的……”
夜昙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跺了跺脚。
她还是觉得哪里有点疼。
算了,没骨折也没脱臼,就多动动吧。
夜昙正想放下手臂,胳膊却被扶住。
她的一系列小动作都落在玄商君的眼里,哦不,余光里。
“别动”,少典有琴托起夜昙的手,“方才落水伤着了吧?我给你上药。”
这孩子真是三天两头受伤,一点不能让人省心!
还好这里是药王谷,别的没有,药材什么的管够。
“还有哪儿伤着了?你自己交待!”
“真的没有了!”
玄商君审视的目光逼得夜昙心虚低头。
“你让我看看脚……”
这就是她不好好练马步的结果!
“不要啦!我脚没事!”
夜昙站起身,就要往旁边跑。
“把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哪有好人家的姑娘穿个抹胸在深山里乱跑的!
玄商君这会儿倒忘记了片刻前,自己还在担心她被湿衣服捂出毛病。
“我不要……”夜昙还没迈几步呢,一不小心踩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瞬间脚滑,“哇啊——”
“等……”玄商君正要拉人,没想到自己的腰带却被夜昙一把扯上。
整个人重心不稳,也被带倒在地。
夜昙手里抓着玄商君的腰带愣神。
后者的腰带被扯走,衣襟大开。
他的手撑在她的脑袋边,总体上来说,算是一个相当不清不白的姿势。
关键是,夜昙的另一只手正压在少典有琴身上。
是腹部……不对,是更靠下的位置。
夜昙下意识地动了动手。
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越想清白就越清白不了的玄商君红着一张老脸,猛地托住夜昙的腰,将人从地上扒拉起来。
“咳咳……脚上的伤究竟如何了?”
他就像一个失忆的人一样,继续刚才的话题。
完美演绎了何为“装蒜”的至高境界。
“我自己会上药!”
迟钝的公主被人微微托着腰,此时倒终于有些害羞了。
她转过身,默默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掩饰有些红的脸蛋。
多多少少,夜昙公主也到了开窍的年纪。
至于另一位,多活了一千多年,却号称“刚成年”,严重超龄的“发育迟缓”者……
多少也开始能够理解“人间情爱”这件事了。
毕竟他们一直在一起。
一起笑,一起怒,经历过各种世情,露出过各种表情。
二人间的氛围似乎已经开始改变了。
某些念头萌芽了。
某种想要触摸,或是渴求对方的念头,渐渐破土而出。
交错又游移的眼神中,无人将其宣之于口。
不管是话本里,还是现实中,要迈出这一步,对年轻男女而言,都实属不易。
聪明人最不喜欢自作多情,也讨厌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
“咳咳……”
“不然……我们回去吧?”玄商君还是不能直视夜昙那白花花的胳膊。
都说“泉石磷磷声似琴,闲眠静听洗尘心”,他觉得,听这泉击碎石的泠泠声响,尘心倒是愈洗愈多了。
“可是……咱们得从那个顶上才能出去啊!”夜昙举着手,有些怀疑地斜睨人,“你行吗?”虽说她知道自家小玄子功夫了得,但背着她飞檐走壁……
“……行。”不行也得行!
“那行吧”,夜昙将自己的衣服行李一收,相当自然地拍拍自家牛马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蹲下。
“公主,你不要贴我这么近,我不好使力。”
“哎呀,干嘛!我不管!”夜昙又紧了紧抱着人脖颈的手。
“你说可以上去的!”
“……”
到了,她也不肯把外衣穿上,整个人都挂在他背上……
衣物濡湿,那两团软软贴在背上,触感无比清晰。
玄商君只能安慰自己,“这十八月潭并无外人”、“气温也有些炎热”、“事急从权”、“自己是非礼勿视,绝无他心”……
不行!他找不下去其他理由了!得赶紧带人回去!
一股幽兰的香味,和着药味,自身后散开来,让人有些心曳神摇。
不过,自己也有可能是缺氧!
等玄商君好容易背着个人肉沙包攀上了钟乳石洞顶,夜昙又开始大喊大叫,就差把他脖子给勒断了!
“公……主……”玄商君艰难出声,“又……怎么……”
“你看那瀑布间是什么!”夜昙眯起眼睛,作手搭凉棚状,另一手也不安分,指着不远处瀑布不住晃,“那崖上居然长了一株树哎!”
玄商君顺着夜昙所指,艰难抬头,神情渐渐转为惊讶。
“那是……人参果树。”这可真是奇了。
谁能想到,这瀑布后头居然藏着一株神奇果树。
“人参果?就是话本里那个万寿山、五庄观的人参果?”
“此乃天地之灵根,不想竟长在此处。”
“这么说那个人参精也是长在这里的?”
“公主,此人参非彼人参,想必连药王都不知道……”不然早就给迁走了,哪能如此暴殄天物!
话说一半,少典有琴与夜昙对视一眼。
这下他是肯定不用卖身,不对,卖艺了!
“去摘两个,不,三个……十个来!”夜昙当即拍板。
她还要分给慢慢呢!
“……”玄商君认命向上爬。
“哎!我还没摘完呢!才拿两个呢!!你快回去啊!”夜昙猛拍人肩膀,有些不甘心。
“公主,不可多摘。”
“为何?”
奇怪了,明明就一树都能是她的!
“公主,这人参果乃是天地灵物。三千年才能结果,不要浪费。”虽然这果子明显能助益他的修行,可到底有些可惜。
“你也不能多吃!”想起夜昙的吃货属性,他也不忘提醒。
“可这才两个呢,咱们可有三个人!”
“你和慢慢吃便好。”
“你真不吃啊?”
“不吃。”玄商君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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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玄商君法力稍微回笼,他便带着夜昙从结界返回了药王殿。
这是当然的事,他绝对不可能去钻那个狗洞的!
拿回了会动的人参精,还发现了人参果树,夜昙非常顺利地解除了药王与玄商君的卖身契,自己也安全了。
她理所应当地准备马上就走。
这合适吗?
不然谁知道这老头还会有什么手段?
……说得也是。
一番眼神对视后,玄商君也默认了夜昙这一提议,自去和药王寒暄一番,然后提出今夜就要启程回宫之事。
闻言,药王还是有些惋惜。
虽然人参果树的价值足以抵得上地脉紫芝了,但他也想要地脉紫芝呀!
最终,药王决定给他们摆一桌庆祝宴,哦不,是送别宴,也好抓住最后的时机,好好观察地脉紫芝一番。
“真人,我们还是……”玄商君想要婉拒。
“我们会准时出席的!”
夜昙一听有九丹金液喝,立马叛变了。
“……”
席间,推杯换盏。
玄商君晚到了些,准确地说,是夜昙想多喝些酒,早到了许久。
看到自家人来了,夜昙拿起新酒盅吧嗒吧嗒跑过去。
还塞给他咬了一半的半颗人参果。
“喏,给你吃。”
“酒可好喝?”少典有琴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杯盏和半颗果子。
他的手还摸到果子上面的牙印,就和这刚开封的酒一般,相当新鲜。
“酒是不错啦!”夜昙砸吧砸吧嘴。
“但果子都没什么滋味!”
“而且那老头刚才……非要摸我!”虽然他说是趁着人参果的药效,替她把经络都疏通一番。
“人家都有点不想待了!”
夜昙噘着嘴开始告小状。
她现在是脚也不痛了,骨头也不酸了,身体倍儿棒!
“……他摸你哪里了?”
玄商君脸上神情莫测。
“我脑袋、手还有脖子!”夜昙指着自己脖颈。
“之前他说要好好替公主您检查身体,我就答应他了。”
“是你答应的?!”
“是。”不过现在想来,是有些不合礼数。
“哼!”
她不理要他了!
“公主?”
当此之时,药王又凑上来。
“来来来,女娃娃,老夫再给你诊诊脉!”
“还来啊!你这都诊一晚上了!还没诊够啊!”夜昙躲到少典有琴身后。
“真人……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玄商君挡在药王面前,开始护自家孩子。
三人老鹰捉小鸡了一会儿。
“停!”夜昙忍不了了,从玄商君身后冒出半个脑袋,做了个“停止手势”。
“不如这样,我们玩游戏,你赢了就让你诊脉,我们赢了你喝酒,如何?”
一炷香后。
夜昙上手摸了摸药王的胡子。
“公主,我们这样……不太好吧?”玄商君那名为“尊师重道”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他们动了些手脚,才让药王喝高了。
“有什么呀~放心啦,这老头是真的睡熟了”,她出老千的技术可是一流的,灌醉他那是轻而易举!
“咱们赶紧跑吧?”
“这……那我去整理包袱。”
再写封信给药王辞行好了。
“那我去通知慢慢,咱们山门口会合!”
虽是深夜,但月色正好。
“切,那老家伙还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夜昙一边赏着月,一边嘟着嘴,朝着慢慢不断抱怨,“依本公主看呐,分明是‘天若有晴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哼!”
“而且那老头还说要让我俩一起陪他赏月……想得美啊他!”
“还说呢!有好酒好吃的,你居然都不带我!”
“我那不是……考虑到你大病初愈,不宜荤腥嘛!”夜昙开始装蒜。
其实,她当时完全是听到好酒好菜,把慢慢给忘了。
绝不能告诉慢慢!
“那大不了回宫了我陪你一顿好的嘛!”夜昙拉过慢慢的手摇了摇。
“这还差不多!”
“对了,你看这是什么,当当当当~”夜昙从袖子里摸出颗黄澄澄的果子,塞给慢慢。
“哇啊——昙昙,这什么好东西?”慢慢也不是很懂。
“三千年的人参果!这会儿不说我不想着你了吧!”夜昙拿手肘捅捅人。
“哇啊——谢谢你昙昙!”人参果之名如雷贯耳,慢慢直接扑过去在人脸上香了口。
又等了一会儿。
“小玄子怎么还不来!”夜昙跺了跺脚,“我去看看,慢慢你留这等我哈!”
“哎昙昙……”她怎么没觉得过了很久?
“砰砰砰!”
夜昙敲响了玄商君的客房门。
无人回应。
“你怎么还在这里?”夜昙找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又回到饮宴的所在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好。”
尽管夜昙一直在一旁疯狂催促,但玄商君还是没忘记通知了药王一声。
少典有琴过去放辞行信之际,药王仍就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榻上。
一时半会儿都醒不了了。
玄商君只好把信放桌上,又将手里的披风给他盖上一件。
“干嘛呢?你还给他盖披风?不过……风烛残年……他是有点危险……”她以为这就是一医术厉害的老头而已。
“……”能说药王风烛残年的,也就他们家夜昙公主了吧?
“不过……”夜昙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药王。
“一个人老不老,完全取决于人的心。这老头就是这样的吧,老顽童一个!身体应该还撑得住!”说罢,夜昙蹲下身,顺便摸了摸药王脑袋。
“公主,你真的这么觉得?”每次都被夜昙无意识嫌弃年龄的玄商君突然觉得自己也有被安慰到一点。
“……哦?你在意啊?”她凑过去。
被她发现了哦~
“我只是觉得……天地疏尔。”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长那么大了。
作为千年棒槌的玄商君到现在也有些不能适应人族的成长速度。
“年轻人,问这个问题你就已经输了啊。”
“为何?”
“因为当你问别人自己是不是老了的时候,就表明你已经老了嘛~”
夜昙伸手拍人肩膀。
“……”玄商君一脸怨念。
他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就不应该问她!
他没有问自己老不老!没有!
他才刚成年!
那厢,夜昙不负责任地嘲笑完人,又抬起头。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仙山福地,是一派清新夜景。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很安宁。
夜昙转过身,一把抱住人。
“公主?”玄商君浑身僵硬地任她抱了一会儿。
“松手可好?”
笨蛋!
夜昙公主在心里骂了一声,手是一点未松。
“于礼不合。”
“那怎么了啊?你不是人家哥哥,人家先生嘛~”夜昙公主开始赖皮,“怎么,不能抱啊?”
“公主,就算是兄妹,你长大了,我们也不能这样搂搂抱抱的。更别提先生了……”
“切!”夜昙将人推开,转了个身,却不着急离开。
她等着人来哄自己。
少典有琴犹豫了片刻,将手中剩的那件披风替人披上。
肩头一紧,夜昙的嘴角刚一扬起,就又垮下了。
“……讨厌!”什么嘛,就知道给她披披风!气氛正好,难道不知道该抱抱她的嘛!
夜昙对某人的不解风情相当懊恼。
“走了!”
“好。”
玄商君不想承认,自己是有些失落。
为她披上披风的那一瞬间,他的确很想抱抱这小公主。
既是恭喜她大难不死,也因……这月色正浓,心下多少感怀。
可这么做……到底不太妥。
夜昙哼哼唧唧地走出几步,又停住不动了。
大晚上走山路……
“公主?!”
“哎呀我看不见!”
“背我~”
“……”也不知道是谁方才蹦蹦跳跳找到自己,就像回自己家那般熟练!
借鉴:《黑神话》图鉴中的某些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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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十方六尘·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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