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一切罪恶的开始

Chapter 5

江城男子监狱的大门“呼啦”一声开了,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

时隔几年终于重见天日,这感觉有些陌生,有些不适应,刚迈出门口时,走在后面的年轻男人脚下明显一顿。

而走在前面的男人已过中年,虽然面带沧桑,却是腰板很直,经过守门民警时,还非常客气地和对方打了招呼。

他身上的便服样式旧了些,也有点褪色,但很干净,风格倒是和本人气质相吻合,儒雅斯文。

后面的年轻男人晚了几步,跨出大门,刚迎上外面的日头,就被那阳光刺激得皱眉眯眼。

他身材偏瘦,同样换回进去时的衣服,碎花衬衫,西服裤,黑皮鞋。这身衣服穿不好就容易显得流气,但他在里面受过两年“教育”,气质上已经脱胎换骨。

男子监狱门前是一大片空地,差着辈分的两个男人相继来到空地上,同样站在烈阳下,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谁都没有先迈开步,也没和对方说过一句话或是眼神交汇,好似彼此根本不认识。

这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出来了就是新的开始。

但反过来说,也将产生新的迷茫。

案底已经留了,以后要重新爬起来,不是易事。

两人都在等人来接,就这样站了约莫半分多钟,年轻男人下意识想去摸烟,这才想到出来之前都留给狱友了。

这时,从停车场方向平稳地驶过来一辆私家轿车。

车子在两人跟前停稳,门开了,走下来一个身材纤细,眉目清秀,穿着素净的女人。

正是薛芃。

薛芃皮肤比一般人要白,因为职业的关系基本不化妆,齐肩的头发随意在后脑勺抓了个马尾。她在原地站定,停了一秒才上前,脸上的墨镜清晰的倒映着两个男人身后的监狱大门,和上方的蓝天。

薛芃摘下墨镜,瞳仁深处波澜不惊,好像习惯了这种场面。

直到目光对上中年男人,她才勾起很浅的笑,说:“常叔,我来接您回家。”

听到薛芃的话,常智博有些干涸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要问什么。

薛芃又道:“我妈在家等您呢。”

常智博恍然的“哦”了一声,又点了下头,倒是没注意到年轻男人表情不屑地把脸转向一边。

薛芃打开后备厢,常智博跟过去,将手里的包交给她。

薛芃把行李包放好,却没有立刻盖上后备厢盖,反而抬了下眼皮,跟站在远处的年轻男人对上眼神。

年轻男人一直看着这边,表情依然是那个调调。

薛芃只问:“你还不过来?”

年轻男人没动,隔了两秒,才好像绷着劲儿的说:“我朋友会来接我。”

薛芃似是笑了下,明显不信。

她转头对常智博说:“常叔,您先上车吧。”

常智博用余光瞥了眼年轻男人,应了一声,随即坐进副驾驶座。

薛芃直接走向年轻男人,背对着车门,声音很低,也很轻:“常锋,跟我较劲对你没好处。”

常锋一顿,跟着皱起眉。

薛芃又问:“你说的朋友呢?他好像迟到了。”

常锋正要开口,就在这时又驶过来一辆车,是出租车。

……

出租车开到不远处停下了,车上下来的还是女人,长头发,皮肤很白,顶着一张清纯的初恋脸,气质十分干净。

女人见到常锋,飞快地露出笑容,走上前时却有些迟疑和尴尬。她注意到薛芃和常锋的站位,以及两人脸上都不够友善的表情。

女人一时不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直到她瞥见轿车副驾驶座上的常智博,定睛一看,认出来了。

女人脚下一转,来到副驾驶座门前,亲切地打招呼:“常伯伯,好久不见。”

常智博按下车窗,眯着眼,像是在回忆女人是谁:“你是……”

女人说:“我是艾筱沅呐,您还记得我么?”

常智博恍然大悟:“哦,筱沅,是你啊。哎!我都没认出来……”

薛芃侧身朝这边扫了一眼,再看向常锋,见他一直盯着那边,面露不自在,他抓着包的手也跟着紧了紧,却没有走向艾筱沅。

显然艾筱沅的出现,令他措手不及。

薛芃问:“她就是你说的朋友?”

常锋倏地别开脸,眼里闪过狼狈:“我没叫她来。”

薛芃把他的所有小情绪都看在眼里,只说:“你要是不上我的车,难看的只会是你自己。”

常锋咬了下牙,颌骨映出清晰的痕迹,这回倒是一个字都没说,抬脚就往车尾走。

他将包扔进后备厢,直接盖上盖。

听到动静,艾筱沅诧异地看过来,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几分,随即和常智博打了招呼,就迎上常锋。

艾筱沅尴尬地解释:“常锋,我原本是想……但我没想到已经有人接你了。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跟你打招呼的……”

常锋绷着脸:“没事,你先回吧。”

艾筱沅点点头,朝薛芃那边看了一眼,又对常峰说:“那咱们保持联系。”

出租车开走了。

薛芃也坐进驾驶座,正准备驱车离开,这时监狱大门又是一声响,门再次开了。

这回走出来的男人个子不高,年纪应该已经过了四十,皮肤黝黑,身材很结实,脸上映着清晰且深刻的纹路,周身缠绕着阴沉气。

薛芃只瞥过去一眼,目光就凝住了,随即就像是回忆什么似的皱起眉心。

副驾驶座的常智博忽然推开车门,快步朝那男人走过去,步子很快,没有半点迟疑。

肤色黝黑的男人对上常智博,脸色也不再沉着,一下子客气了不少。

常智博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点头应了。

可是当常智博要拉他手肘,把他往车子这边带时,男人却拒绝了。

常智博也没强求,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走了回来。

等车子开出一段距离,薛芃还从后照镜里窥了一眼,那男人没有站在空地等人来接他,他仰着头,对着蓝天深吸了两口气,很快就往出口走。

他叫陈末生,四十三岁,十年前因为故意杀人罪而坐牢。

但就在前不久,陈末生的案子反转了,他是冤枉的。

因为十年前的技术还有些落后,因为陈末生当时嫌疑最大,无法拿出不在场证据,又有人声称在案发之后曾在现场附近见到过陈末生,同时还有几个间接证据指向他。

尽管陈末生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是当时所有人证、物证都对他不利。

就这样,陈末生坐了十年冤狱。

……

车子驶上大路,常智博看着窗外,长叹一口气。

薛芃看了常智博一眼,没说话。

倒是常智博,隔了几秒主动说道:“听说他家里人都走了。”

他指的自然是陈末生。

这件事薛芃倒是不知道,只说:“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常智博:“走了,连儿媳也跟着去了。”

常锋的表情也很不好看,忍了片刻,终于蹦出来一句:“据说是因为技术鉴定上有漏洞,当时负责案件的警察急于立功,这才害他坐了冤狱,连家人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薛芃通过后照镜,对上常锋不屑且带着指责的眼神,倒是平和:“任何技术都有漏洞,所以才需要不断更新。”

常锋嗤笑:“借口,都是人为的。”

薛芃没说话。

常智博转头道:“行了,这又不是小芃的错。”

常智博又看向薛芃,问:“我听说这次老陈翻案,物证鉴定你也参与了?”

薛芃“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后照镜里神情诧异的常锋,随即转向常智博笑了笑:“我只是照章办事,虽然还没有找到真凶,但也没有证据可以直接指证陈末生是凶手。”

这之后的一路,车上三人交谈很少。

刑满释放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薛芃的车上却坐着一对“仇人”父子,这气氛自然不会好。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常家父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外人不方便干预,内部又无法调和,就连这几年关在同一个监狱里,彼此之间都很少来往,见面也当做不认识。

常智博和常锋一路上再无对话,薛芃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是她几句话就能缓和的,索性也不管,反而还有点享受这种耳根清净的感觉,最起码两父子一路上都没有争吵。

反正只要这一趟只要把人平安地送回家,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约莫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一个住宅小区大门外。

常智博往窗外一看,街边的景致又陌生又熟悉。

小区入口有个小卖店,还有间理发店,台阶上围着一群男人,有老有少,中间坐着两位老人,正在下象棋。

再往前是几家底商,有卖蛋糕的,也有卖日用品的,还有一家小型超市和图文打印店。

这会儿不是上下班高峰时间,四周行人不多,车辆也少,整条街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常智博叹了一声:“这里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薛芃笑了下,解开后备厢的锁,说:“常叔,我就不送您了,我妈已经做好了饭在家等您。”

常智博诧异的看了薛芃一眼,又用余光瞄向后面的常锋。

常锋也有点惊讶,可他没吱声,只转头盯着薛芃。

薛芃说:“待会儿等我送常锋到住的地方,就要回局里上班了,我只有半天假。”

常家父子这才恍然大悟。

这样的安排有些意外,却又合情合理,两人都能接受。

常锋既然和常智博不对盘,又怎么可能会住到薛芃母亲张芸桦那里呢?

就在几分钟前,常锋还在琢磨,等车子停了他就拿行李走,叫辆车,先随便找个快捷酒店住下,等到明天再张罗住处。

结果,薛芃都安排好了,而且考虑得很周到。

常锋没说话,也没拒绝薛芃的安排。常智博已经下车拿走行李包,透过窗户跟薛芃嘱咐几句。

常智博:“那你呢?怎么不一起吃饭?饿肚子工作可不行啊。”

薛芃:“放心吧常叔,我回局里吃。”

常智博:“那,要不要给你留个晚饭,晚上几点回来啊?”

薛芃:“我现在不住家里。”

常智博一愣:“不住家里,那你住哪儿……”

薛芃:“我爸的实验室。”

常智博神情里带着一点恍惚:“哦,好,好。”

常智博不再多话,安静了两秒便转身,步履缓慢地走进小区。

一直到常智博的背影消失了,薛芃将车子开出小路,左转又拐进另一条小路。

常锋终于开口:“你帮我租了房?”

薛芃没应,也没什么表情。

常锋又道:“房租多少,我回头转你。”

结果这话刚落,薛芃就将车停到路边了,总共开了也就三、四百米。

常锋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又见薛芃拉好手刹,随即伸长手臂,从车载储物盒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常锋。

常锋接过纸袋,还有些懵。

薛芃言简意赅地说:“这里面有地址门牌号、门禁卡、租房合同副本、手机,和我的汇款账号。等你安顿好,再把房租和手机的钱转给我。”

常锋消化完这些信息,满脸的不可思议,隔了几秒才指向路边不远处的小区入口,问:“你是说,我就住这里?”

薛芃只扬了下眉。

常锋彻底无语了,完全想不到薛芃找的房子就和常智博、张芸桦住的地方相隔一条街,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只是常锋也不好意思舔着脸挑三拣四的提意见,咬了咬牙,只撂下三个字“算你狠”,便拿着牛皮纸袋下车。

后备厢盖又一次盖上,常锋头也不回的拐进小区。

薛芃正准备回市局,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的是刑技实验室痕检科科长冯蒙,五十来岁,现场经验丰富,全江城冯蒙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薛芃进市局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学习。

平日冯蒙很少给薛芃打电话,只要打,就必然是重案、要案。

薛芃很快接起:“老师。”

冯蒙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上来就问:“家里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薛芃:“完事了,正准备回。”

冯蒙:“你别往回赶了,我们正准备出队去女子监狱,你直接到那里跟我们汇合。你的工具箱我让小孟给你带过去。”

女子监狱?

薛芃很快应了:“好,待会儿见。”

电话切断,薛芃重新设置导航路线。

虽然在电话里她什么都没问,但这并不影响脑补。

冯蒙带队,地点还是女子监狱,那多半就是命案,而且不是一般的命案,现场必然有诸多疑点,或是在专业上太过棘手,否则狱侦科也不会破例请公安机关协助调查。

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案件,竟然连冯蒙都惊动了,必然非比寻常。

常智博和薛芃母亲没有结婚。

父母有案底,会否影响儿女考公:会。继父也会。

儿女是公务员,家属犯案,会被开除吗:一般不会。但还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1、按理说支队副队最少也应该三十五以上?除非是破格提拔、挂职或是空降,陆俨的年龄设置关系到他的背景,以后再说。

2、一般刑事案都是县区级的刑侦大队来负责,支队基本都是指导工作,除非是一些特案要案重大案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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