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凡问李谦扬要不要去见她?
他沉默,然后说不去了。
他存下她的号码,辗转反侧,想起她说不想见,不想谈,对不起,我们好聚好散吧。
那是她的最后一条消息。
盯着她的号码失神了一整天,他改了主意。
邱秋见到他诧异不已,问:“温楠联系你了?”
他摇头。
邱秋转头看向谢凡,“温楠不知道他会来?”
谢凡硬挤出一个笑容:“暂时不知道。”
邱秋心一沉:“赶紧想想怎么跟她解释吧。”
谢凡干笑:“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太计较吧。”
邱秋嘲讽:“你听听自己说这话到底有多虚?”
正在此时,三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齐刷刷地转过头,同时顿住。
李谦扬的反应更快一秒,方书哲这个名字,他记得,而且见过很多次。
是谁都没有预想到的场面。
谢凡最先慌,扯了下邱秋:“什么情况?”
邱秋也傻掉:“我哪知道。”
“你们俩无话不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昨天只说不要我接。”邱秋的目光转向李谦扬,“但…应该...不是…男朋友。”安慰的语气在另外两人听起来更像是她了解点什么。
“还知道什么?快点说!”谢凡恨不得穿回昨天缝上自己的嘴巴。
邱秋看了眼李谦扬,犹犹豫豫:“年前我和她视频见过那个人。”
谢凡此时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不仅亲手把李谦扬送到观众席的一等座观看念念不忘的人带着疑似的新欢闪亮登场,重点还瞒着温楠。
这是什么大型修罗现场啊!
邱秋的犹豫又让谢凡焦急几分,“都什么时候了,别问一句说一句。”
“真没有了!她去年什么状态你也清楚,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倒是你,什么都不了解就把人带来。”
“......”
怎么不了解?昨天在电话里打听过,她说没结婚。谢凡突然想到没结婚不等于没男朋友。但是,距离她在群里说没男朋友也才一个月时间啊。
谢凡有苦难言。
邱秋内心偏向李谦扬,再次安慰他:“我问了好几遍,她说不是男朋友,没谈恋爱,刚好在他家里吃饭,让我别瞎联想。”
李谦扬冷静下来,以他对温楠的了解,她不会否认自己的感情,对别有心思的人不会有太多来往,这是她一贯的原则。两个人一起出现,如果没有交往,那只能是朋友。
他心里有了初步的结论,也不再纠结眼前看到的场景,转而问:“去年,十月三号,她生日的第二天回来找过你吗?”
邱秋摇摇头,但印象深刻。
“我记得她那天不太对劲,早上七点多给我打了个很奇怪的电话......”邱秋又开始犹豫。
李谦扬在她犹豫的关键时刻推了一把。他说:“她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三号凌晨,我没接到。”
邱秋松口,“她在电话里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说遇到了一点事想找你。”
“什么事?”
“没说,她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就说没事了,把电话挂了,后来我给她发消息也没回。”
李谦扬没再问什么,抬眼望过去。
像是冥冥之中有股神秘力量,多年未见,人来人往的人行道,温楠转过身的第一眼就落在他身上。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不清,只有那个身影清晰映在眼里。周围的声音像被什么屏蔽,温楠强迫自己认真听,还是听不太清楚。
她疑惑地看向方书哲。
“要过去吗?”方书哲问她。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狗子好像感知到她的情绪,从她的臂弯里探起身,搂住她的脖子。温楠回过神,抚摸着它:“妈妈没事。”
方书哲见她的脸色发白,“能行吗?需要我陪你吗?”
温楠摇摇头,小声问:“老方,我现在是不是特丑?”她庆幸自己出来之前在方书哲住的酒店开了一间钟点房,睡了一个多小时,洗过头洗过澡才出门。
方书哲淡淡笑了下:“不会,和平时一样,很好看。”
温楠站在原地,心跳太快。
方书哲在背后轻轻地推了她一下:“你不是很想见他吗?去吧。”
温楠挪了两步。
“小楠,”方书哲上前叮嘱,“今天别喝酒,一口别沾,有事给我打电话。”
温楠微窘,点头。
用方书哲的话来说是温楠酒量不行,酒品不好,醉酒速度受情绪影响极大。
方书哲总在她喝醉的第二天心有余悸,“你知道你昨天喝醉了是什么德行吗?哭哭啼啼拉着我,非要讲故事给我听,你们那点陈芝麻烂谷子旧事我都倒背如流了。下次能不能换个故事?”
她只有这一个故事,故事里温暖她的男孩真实又刻骨铭心,是她年少贫瘠的土壤里的一片绿洲。
她缓缓朝他走去,一身赶路的疲倦,素面朝天,仅有的口红也随食物一并吞到胃里,身上是朴素的修身九分牛仔裤和纯色修身T恤,肩上披着一件薄外套,脚上一双帆布鞋,怀里一只狗...
她以最不修边幅的形象一步步走向他。
每一步都像踩在海里,明明触到了底却仍像漂浮着找不到重心,耳朵嗡嗡响,站在他面前,一颗心像被吊在空中,晃来晃去不着地。漫长的十几秒,像是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呀,好可爱的狗狗啊。”邱秋率先打破窒息的氛围。
刻意,但有效果。
“阿宝,认识一下,妈妈的朋友。”她找到自己的声音,听着像在梦呓。
狗子趴在她的臂弯,抬起头张望了几眼又趴回去。
邱秋轻手摸了摸狗子的朝天辫,“好酷的小辫子,你绑的吗?”
狗子往温楠的臂弯缩。
“嗯。它有点怕生。”温楠轻声安抚,“这是姨姨,自己人。”
邱秋自说自笑:“头一回当狗姨。第一次见面都没准备见面礼,回头给你补上。”她侧头斜了眼谢凡,“那你就是狗叔了。”
温楠勉强笑了笑:“那是谢叔叔,也是自己人。”
谢凡干笑几声:“那什么...进去吧。”
温楠抱着狗子穿过大厅,白晃晃的灯光,像一场幻觉。
她坐在邱秋身边,将带回来的两个纸袋递出去:“小朋友的玩具。”
“每次回来都带礼物,太客气啦。”谢凡笑容僵硬,“还有一个人怎么不来?”
她心不在焉翻看菜单,随手圈了两个菜,把菜单递给谢凡,“他吃过了。”
服务员端了一大盆热水放桌上烫碗筷。
温楠拆开塑封,取出大小两个碗和杯子丢进热水盆,用筷子夹住转动。烫了一遍热水,她收回筷子,正要伸手,李谦扬分次把热水盆里的碗和杯子取出来摆在她面前,那条略微褪色的编织手绳就这么突然闯入她的视线。
一次,两次,三次。
费尽力气装出来的平静差点功亏一篑。
她有段时间沉迷手工,编了一条深蓝浅蓝双色手绳系在他手上。她当时指着蓝色的南瓜坠子,故作凶巴巴说南瓜的南跟她的名字同音,用来代替她监督他的,除了洗澡不准取下来,她要牢牢套住他。
他转动手绳看了又看,喜欢极了,捏住她的脸颊说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温楠不敢抬眼看他,谢谢两字卡在喉咙里,抿着唇没说话。
偏偏谢凡接过菜单片刻又来了一句:“一声不吭地带人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吓我们一跳。”
鸦雀无声。
邱秋在心里为他的勇气点了个赞,做错事在先的人还有胆量打探消息。
温楠心里的烦躁上下直撞,有些气不吐一点出来怕是忍不了多久。她呷了一口热水,问:“换工作了?在哪个洋当警察?我带朋友回来要找你报备?”
朋友,不是男朋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谢凡当然听出温楠不太高兴,就事论事,瞒着她是不对。他摸摸鼻子,哈哈笑了两声说:“那倒不是。主要是我胆子小,受不起惊吓。”
温楠干巴巴地应:“我看你狗胆挺大的。”
气氛有点紧张。
邱秋在脑海里飞速找新的话题,看到温楠的狗,把椅子往她身边挪了一步,问:“狗狗叫什么名字?”
提到狗子,温楠语气柔和:“小名叫阿宝,大名是家宝。”
狗子听到家宝,抖了下,委屈巴巴看着温楠,一连汪了好几声,急得扒拉她的手,浑身都在表达我今天很乖,没做错事啊。
温楠顿时反应过来,摸摸狗头,“我没生气,别紧张,跟姨姨介绍你大名呢。”她解释:“大名是挨揍前的警告,不能随便喊。”
邱秋也摸摸狗头,“这是什么狗啊?看起来有一丢丢高冷。”
“雪纳瑞。它就喜欢顶着一张欠它八百万的臭脸,实际是个妈宝男,特别喜欢撒娇。你看哈,宝贝,给姨姨表演一个小可爱。”
狗子听到小可爱三字露出小舌头,歪了歪头。
邱秋惊呼:“好可爱啊。什么时候养的?怎么不早点带回来给我玩。”
“去年才养的,我没跟你提过吗?”
提到去年,邱秋又气又委屈,“没有!去年你回过几次消息?接过几次电话?找你比中彩票还难,我快被你气死了!就等你今天回来给个说法,别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谢凡加入话题:“你再不回来,邱秋就要冲到榕宁市找你当面绝交了。”
一次两次还能找个借口,持续一年的隐匿很难说清楚。更别说对面坐了一个让她心里乱成一团的人。温楠一筹莫展,脑细胞激烈奋战,死伤无数也没造出一套好的说辞。
她握着杯子喝水,手一松,杯底不轻不重磕在托碟发出清脆声,有些刺耳,接着笑了笑:“我能找什么理由,真的是忙。”
“有时间养狗怎么没时间回我消息,我连.....”邱秋意识到好像在骂自己,及时刹住话。
谢凡懂了,秒接:“邱秋在你心里连狗都不如。”
温楠:“......”
邱秋:“你才连狗都不如。”
谢凡:“温楠把狗当儿子养,这么一比,我确实不如。”
邱秋:“你要点脸不?”
谢凡:“我也不能要求温楠把我看的比儿子更重吧。”
不怕脸皮厚的,就怕没脸没皮的。
温楠低头喝水,不参与两人斗嘴,祈祷关于她持续隐匿的话题就此过去。
“放心,温楠,我理解你一个人工作养儿子的艰难,绝不会怪你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谢凡狗腿子的言论一句接一句,极力补救自己卖了温楠的行为。
邱秋鄙夷地瞪了眼谢凡,哼声说:“我都气了好几回。”
温楠放下手里的水杯,拿起手机,边说边操作:“别气了,阿宝平时靠朋友帮忙照顾。我把你的微信置顶,以后再也不会错过消息。”
邱秋撇了眼温楠递到眼前的页面,屏幕上置顶聊天对应的键变成绿色,她嘴角抽了抽,故意板着的脸松了一点。
温楠对坐椅子上的狗子说:“阿宝,告诉姨姨气坏了会怎么样?”她轻咳一声:“舅舅来了。”
狗子立马躺下装死。
至于为什么用舅舅来了当指令,全赖方书哲无底线宠溺狗子,总和狗子一条战线。
邱秋咯咯咯的笑,“怎么这么可爱啊。”
谢凡:“打牌装死歪头,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玩意儿。”
李谦扬抿了下嘴角:这像是她会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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