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错的离谱,那便矫正。
现在还不算迟。
温楠靠在邱秋肩膀,缓缓开口。
“我以前很羡慕你,每次开学你爸妈都会陪你到学校,帮你整理宿舍。我爸妈只在高一开学那年出现过一次。高二生病住院,是我姑姑帮忙,高三最后一次家长会,是我爷爷参加。但是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村里沾亲带故的家庭办红白喜事,他们都会回家参与。”
“我习惯了他们对我不闻不问,如果能这么相安无事相处也不错。”她苦笑,“毕业后开始管我了,主要管我赚的钱。刚开始我确实尽量满足他们,只是…人心嘛,贪得无厌。我不肯再给钱又不结婚,他们就跟我闹,闹得不可开交,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整日忙于工作,还要应付他们,心力交瘁,没什么精力再顾到别处。”
短短几句话将这几年的痛苦说完。
邱秋听了,心中极度疑惑,问道:“你爸妈…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吗?”
温楠笑了声,点她:“他们想生也生不了啊。”
邱秋还是疑惑,“你不结婚他们着急,我能理解。你没有弟弟妹妹要扶持,他们跟你要钱做什么?”
温楠神色淡淡的,说:“要来自己花呗。能伸手要钱,干嘛要辛苦赚钱?”
邱秋一整个惊住,她记得温楠的父母结婚早,生孩子也早,如果按温楠大学毕业那年计算,才四十多不到五十岁啊,都没到法定退休年龄,况且上还有老,怎么就想着往下伸手要钱。是人都知道一个才刚毕业的年轻人根本没能力养上面四个人。
邱秋忽然明白温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外地过年,她也明白自己无法体会温楠的辛酸。
从小父母宠爱,哥哥对她溺爱,公公婆婆对她也好。
邱秋没有被父母逼迫的经历,但她知道这样的日子势必艰难。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姐妹生活的很辛苦,父母重男轻女,她被迫无条件帮助弟弟,又无法反抗。
小姐妹结婚后还被父母教育就算嫁出去了也不能不管弟弟,她曾经无法理解小姐妹一次次支援弟弟。那时,小姐妹说:“从小到大父母要求我把好东西留给弟弟,只要拒绝一次就又骂又闹,我怕了,好像条件反射,他们一骂一闹,我就害怕。”
她没想到温楠作为家里的小女儿,又没有弟弟,也过着这样的日子。
没有任何语言能抚平亲生父母鞭打的伤痕。
她抬手给了温楠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管任何时候,如果不开心,打电话给我,回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让我爸给你做好吃的,我陪你喝一杯。”
“任何时候都可以。”她重复说。
温楠埋在她的脖颈,瓮声瓮气:“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谢凡关掉音乐,举着话筒对她们喊,将两人的情绪打断。
温楠莫名地不爽,他擅自将李谦扬带来的这笔账,不算都不行。
温楠换上人畜无害的笑,“你过来,我告诉你。”
谢凡屁颠屁颠地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
温楠一本正经胡诌:“我们在讨论你是怎么做到每首歌都能精准踩在调外?跑调就算了,还非得当个跑调的麦霸,污染环境。”
邱秋忍不住大笑。
刚刚的阴霾飘散无踪。
谢凡举着话筒发表没脸没皮的言论:“虽然我的五音不是那么全,但勇于面对,坦然接受,这是自信。”
温楠:“我想你一定对自信一词产生了误解,我们都觉得自恋更符合你。”
谢凡翻白眼:“好男不跟女斗。”
“委屈你了。”她皮笑肉不笑:“讲不过还能给自己铺一个台阶下,真令人膜拜呢。”
“呵呵。我以前好奇性格迥异的两个人是怎么玩的这么好,现在算明白了,你们根本是一类人嘛,一个脾气像鞭炮,一点就炸,噼里啪啦骂人,一个看似没脾气,嘴巴一张也阴阳怪气的损人。”
邱秋瞪着他,蓄势待发,“谁脾气像鞭炮?谁阴阳怪气?再说一遍。”
谢凡把锅往李谦扬身上丢,“你比我清楚,你跟她们说。”
李谦扬丝毫没有接的意思,“说什么?说你就喜欢凑上去找骂?”
谢凡对李谦扬的拆台不满,“你也太偏心了吧!要不是我......”没过脑的话及时止住,吓出一背冷汗,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略微不服气哼了声。
谢凡坐在邱秋后桌。
温楠频繁往后排找邱秋,他在她们聊天时一次次自然融入,心安理得享受她们的零食。面对话多又自来熟的人,温楠再慢热的性子也混熟了。
谢凡嘴碎,吃了她们的零食又爱调侃她们几句,斗嘴成了日常,邱秋是主力,温楠是辅助。
一次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跑了两圈后宣布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的体育课男生打球,女生喜欢躲回教室看流行的青春小说。
温楠和邱秋各自的同桌都在位置,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合看一本新买的少男少女杂志。
谢凡打完球回到教室看到她们占着自己的位置,悄悄凑近,拿着两瓶冰饮料贴在她们脸上。
邱秋惊呼一声,反应过来,卷起杂志冲上去对着他一顿打。温楠加入其中,把他手里的两瓶饮料抢走。谢凡被逼到角落,连连求饶。
“欺负我们!吃独食!平时就知道吃我们的!过分!去买两瓶新的来换!”邱秋每打一下就细数一条谢凡罪状。
谢凡在墙角梗着脖子,“我不要了。”
邱秋又打了下他,“从今天起你买一瓶,我收一瓶。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谢凡苦着一张脸示弱:“我刚打完球,爬了五楼,放过我吧。”
“不行!”
“傍晚我给你们买,说到做到。”
“行!到时候再还给你。”
“我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没有!”
谢凡指着温楠手里的其中一瓶饮料:“李谦扬的,先还给他。”
温楠转身看向李谦扬,对上他的目光,略微拘谨。
他指向另一瓶:“那是我的。”
她迅速还回去,转身拉过邱秋,瞪了眼谢凡:“奸诈。”
温楠后来拿到的饮料是李谦扬买的。
李谦扬看到温楠得意地走来下换饮料,心情跟着雀跃,脸上的表情没收住,被谢凡看到了,他意识到李谦扬喜欢温楠。
毕竟今天李谦扬的表现有点反常。
比如说下午和他说话,发现他拿着饮料在发呆。
比如说傍晚吃完饭绕到小卖部买饮料,主动提醒,付钱也很积极,都没有说两句嫌弃的话。
比如说每次温楠一出现,他总是诡异的安分,声音都轻了。
比如说作为走读生一直是七点多到学校的他突然决定早上六点到学校参加早读课。
有些事情一旦被抽丝剥茧分析,总能找到对应的细节。他有点小兴奋,晚自习下课回家,一路跟在李谦扬身边,直到和另外三个人分开,急忙问李谦扬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李谦扬只当没听到他的问题,没理。
谢凡戏谑似的把温楠的名字甩出来,幽幽地说:“喜欢人家早说嘛,我跟她熟,包在我身上。”
淡定骑车的李谦扬猛地停下,谢凡也一脚急刹下来。
“不用你操心!你嘴大藏不住事,整天跟她们一起玩,迟早被你搞砸。”
李谦扬知道温楠不喜欢去食堂吃早饭,喜欢坐在他前排和邱秋边吃边聊,聊八卦聊感情。他猜想她没有喜欢的人,最熟悉的异性只有谢凡,对自己只比其他同学更熟一分。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见过她在教室门口拒绝别人,态度坚决,丝毫不拖泥带水。目前怎么看都不是表白的好时机。
谢凡极力否认自己大嘴巴,怀揣一副给他制造机会的热心肠,第二天傍晚带李谦扬加入她们结伴吃饭的队伍。次数多了,也就默认饭友这个身份。
谢凡还是没有对不起大嘴巴这个称号。一起长大的朋友赵林越和许穗相约跑到教室门口一探究竟。
第一节晚读课钟声敲响之前,谢凡推了下身边的人,对踏步上来的温楠说:“跑那么急干嘛?不差那几分钟。”
温楠抬眼看去,一排四人,背靠护栏,目光一致。她不咸不淡地应:“上课了。”
谢凡旁边的人短暂惊讶过后朝她笑:“是你啊。”
那人提醒:“小卖部门口,多亏你的纸巾及时拯救了我的白鞋子,都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你就走了。”她指了下另一边的李谦扬,“没想到你和我哥同班。”
温楠客气地笑笑:“小事一桩。”
“我叫许穗,那天的可乐是我哥拿给我的,结果弄脏了你的裤子,让我哥请你吃饭道歉。”
温楠对许穗的热情有点疑惑,随意点了下头说:“那我先回教室了。”
温楠走进教室。
谢凡和赵林越让许穗交代情况。
许穗把小卖部门口的事讲了一遍,转过头调侃:“哥,该不会那时候就暗恋她了吧?一见钟情呀,看到她跟你一个班是不是高兴坏了?”
“要你管!”
“也是,她长这么漂亮,一见钟情很正常。”许穗继续调侃,“哥哥也是男生嘛。”
“上课。”李谦扬撇下他们回座位。
赵林越笑道:“十七年的老铁树头一回开花,不好意思了。”
谢凡:“可不嘛,一见到她就娇羞的不得了。”
一本书从后门准确地飞到谢凡身上,他捡起一看,不服气地冲后门喊:“怎么不丢你自己的书?小心我说漏嘴。”
又一本书丢到他身上。
两人交往后,谢凡整天打着媒人的旗号要求他们请客。
后来的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谢凡把东西交到李谦扬手里才知道温楠托自己转交的是求婚戒指。他打过几次电话,给温楠留消息,始终无人回复。之后找到邱秋,请她务必想方设法联系到温楠,得知李谦扬找过她,她也联系不上。
再见到温楠已经过了两年。
每一次,他看到李谦扬手腕上的手绳就有种说出秘密的冲动,想起温楠的交代,又吞了回去。
刚才的气氛下,谢凡差点忘形说错话,幸好反应迅速,及时闭上嘴,默默忍下委屈。
他差点说要不是我老凑上去跟她们混熟,你能这么快追上温楠。
谢凡朝邱秋看去,邱秋接收到信号,起身走开。
“该不会回去就把我拉黑吧?”到底是瞒着她,整个晚上温楠表现平静,他琢磨不透。
温楠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喜欢玩拉黑的人吗?”
“肯定不喜欢。”你喜欢玩失踪。这句话不敢讲。
“也不会删除好友吧?”他问完又补救说:“你们俩都是朋友,我站中间,没有偏向他。”
“理解。”她应。
“我这么做有原因的,但没有遵守对你的承诺也是事实,应该跟你道歉。”
温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出手机,“再啰嗦我就真把你拉黑。”
谢凡禁声数秒,继续开口:“你的婚纱照是杨淮雅发给他的,他以为你结婚了,没绷住。你也看到了,他始终没摘下来。你如果看淡了就跟他说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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