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收费站,温楠心中的冲动呼之欲出,她很想很想拥抱他。
对话列表里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她闭上眼,缓了几秒再睁开眼,他的名字还在。她点开聊天框,又退了出来,发现三人的群里多了一个人。
谢凡到底是有多替他操心?她前脚离开,他后脚就把李谦扬拉到群里。他就这么确定自己没意见?想到这儿,温楠给他私发微信:[我建议你干脆辞职专职干媒婆的工作,以你现在的热心和努力,一定比你的铁饭碗赚的多。]
谢凡贱兮兮回复:[你准备给我包多少?我考虑下要不要辞职。]
温楠没注意自己弯起了嘴角,迅速回复:[呵。我只能送你一个黑名单。]
谢凡:[不至于吧?不然我把他踢出群?]
温楠:[......]
谢凡:[踢不踢由你说了算。]
踢或者不踢没有了意义,她不可能再费周章让自己消失。
温楠关机,睡了一路,到了家楼下才被方书哲叫醒,匆忙洗漱又前往拍摄点。
一到达,她就坐到镜子前做妆造。强光照出眼底的些许乌青,不过她的底子好,一夜未睡也没影响脸部的上妆效果。
下午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做妆造,加上何遇对细节的要求,进度缓慢。
时间流逝倒飞快。
提供的晚餐是套餐。她没胃口,拿了杯咖啡当晚餐,一抬眼,从镜子里看到何遇走近。
“给你买的。”何遇递上面包牛奶,“原味法棍,热牛奶。”
“谢谢。”她接过,“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何遇拉开椅子坐在旁边,问:“很累?”
“还好。”
“谢谢你赶回来帮忙。”
温楠正在做造型,不能转头,但还是露出礼貌的笑:“你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我当然要抓住机会回报你。”
何遇习惯性淡笑:“你真的不给我留下一点想象的空间。”
“我对你只能诚实。”她把牛奶倒进咖啡,又从包装袋里取出一块法棍,剩下的往他的方向递,“吃吗?”
何遇取了一块,问:“考虑过换工作吗?”
温楠笑问:“你指哪份工作?”
何遇笑了下,“助理。”
“没想法,我喜欢助理的工作。”
他顿了一秒,才说:“我要开生活美学的课堂和作品展,需要一个策划,你愿意来吗?我能给你更好的待遇,也不用你做其他杂事。”
温楠放下咖啡,“我只做过几个小型活动,怕是能力不足,把你的招牌砸了。”
何遇又说:“你帮你老板做的主题展,我看过,做的很好。”
温楠:“创意是老板的,我就是执行。”
他再次争取,“你考虑一下。”
她笑了笑,不再争辩。
拍摄结束,何遇提出送她回家,她晃晃手中的车钥匙,笑着拒绝:“我开我朋友的车来的。”
温楠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半。
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
她捞过手机点开他的微信,空白页面只有系统的提示信息。
中午到家,她在微信群里发了安全到达的消息,犹豫要不要单独跟他说一声,最后还是眼一闭,手机一扔。
手机屏幕的幽幽亮光里只剩下一个你字。
你回榕宁了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上注意安全。
几个字在对话框里被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一愣神,手机摔在脸上。
温楠揉揉鼻子,捡起手机,对话框的消息发出去了。她慌不迭地撤回消息。缓了缓,从床上爬起来拿了啤酒,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仰头盯着天花板出神。
两瓶啤酒喝完,清醒如故。
她拧亮台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准备找本晦涩的书助眠,一眼看到被塞在一排书中的笔记本,想也没想的抽出来,封面是一只立体的可爱小狐狸。
她的专业第一年在隔壁市的旧校区。
异地一年,她坚持写了一年的日记,记录了她每天的生活和对他的想念,剩下的空白页,她将两人一年里来回的车票,按照时间顺序贴在后面。
大二开学第一天,她扭扭捏捏拿出日记本,以庆祝结束异地恋为由送给李谦扬。
李谦扬又惊又喜,第二次见面就送了一本小狐狸笔记本。
温楠翻开笔记本,内容寥寥无几,大部分是纪念日和吵架的记录,也有电影票和一起回家的动车票,随着时间的冲刷,模糊之处被笔重新填上痕迹,认真看能看到空白的页面残留泪渍干涸的痕迹。
笔记本从后往前翻,是她这两年断断续续写下的交代。
【银行卡、密码和保险合同存放在书架倒数第二层,钱都给他们吧。
如果我发生了意外,不要救我,我不想躺在病床上接受没有尊严的生命维持。将所有能用的器官捐献给有需要的人,已做登记。
我只想安静离开,不需要热闹的葬礼,如果可以,把我的骨灰埋在无人的海滩,不需要有人纪念。
家里的物品交给方书哲处理。
这本日记本替我清掉。
温楠】
笔记本被放在书架的最底层,她很久没打开来看过。
温楠在沙发上醒来,闹钟在耳边响个不停,提醒她起床遛狗。醒了会儿才想起方书哲没把阿宝送回来,她关掉闹钟,起身挪到房间睡,走了几步,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感冒的标志。
劳累没睡好,每一次身体都会做出反应。
她躺在床上又累又困,就是睡不着。许久,手机响了两声。她拿过手机点开消息。
来自李谦扬的回应:[?]
第二条:[这么晚还没睡?]
她想起半夜不小心发送又撤回的行为,决定当一只鸵鸟。
鸵鸟起床吞了两粒褪黑素,又躺回床上。
躺了很久才入睡,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
方书哲收到她醒来的消息,提着菜推开门就看见她连打几个喷嚏。
说要做大餐请自己吃饭的人此刻正躺在沙发上萎靡不振。
得了,只能自己下厨。
晚上,鸵鸟吃了感冒药早早缩在被窝,假装不记得有两条消息未回,暗示自己该睡了,明天开工,需要养足精神应对假期后忙碌的工作。
当初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在她投简历的范围内。
大公司的面试要么被刷掉,要么一轮完了等二轮,二轮结束又进行第三轮,竞争激烈,时间线拉的长。小公司面试快,奇葩居多,这家公司是面试过的小公司里最满意的。
另外,她学的汉语言,选择性相对少。手里的钱也所剩无几,再不工作就要饿肚子了。权衡之下,她考虑不到半小时就答应入职。
她想,吃苦嘛,总比吃空气好。
说起来还有一个小插曲。
公司原先在软件园,她不熟悉路,导航失心疯般的带她在偌大的园区乱转,临近约定时间还没有一点方向。无助感被引爆,眼泪啪的往下掉,分手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坐在路边埋着头无声痛哭。
什么破自尊,不要了。
她只想要他。
只需要打一个电话就好。
她擦了擦眼泪,掏出手机,颤抖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
最后退出了界面,站起来,重新导航,继续问路人,又绕了几圈找到公司。
面试之前先去洗手间补了妆。尽管红着眼,过程却异常顺利,人事面完,老板面。
她的简历简洁,除了获得校奖学金之外没有社团学生会一官半职的经验,也没有其它获奖光环的加持。奖学金前还老老实实的标注了二等三等的字眼。
一个应届毕业生没什么经历可写,老板也理解,问起她大学课余参与的活动。
她不是乐衷活动的人,也没时间参与。只能如实说大部分课余时间都在做兼职,没怎么参加过活动。
老板让她展开说说。
她说起自己做的两份兼职。
面试结束,老板坦言公司处于起步阶段,事务繁重。选择是双向的,她考虑好再决定。
温楠明白老板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这个岗位累人,希望在岗的人踏实长久,她决定入职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慎重考虑。
温楠入职第三年,公司从软件园的两百平办公室搬到现今文创园里两千平的独栋两层楼办公。
楼外重新改造,风格硬朗,铺细石种绿植,榕宁市一年四季阳光充足,看似随意的绿植将投射的光线切割出不同的光影效果。正是这独特的景观,公司楼下莫名成了一个网红点。
二楼是办公区域,一楼隔成店面租了出去,招商是筛选过的,确保整体风格协调。
入职第五年,老板在业内已经颇有知名度,慕名而来的客户不断,老板计划在南浦市设立一个工作室,经常在两个城市奔波,交到她这个打杂小助理手里的工作越来越多。老板看重多年培养的工作默契,没有重新招助理,给她配了一个帮手,接替她原先的琐碎杂事。
当然了,老板没有亏待她,带她参加活动,扩宽视野,手把手教导她,甚至充当起她的半个语言老师。第五年与她签了协议,年终奖不发双薪,而是按一定比例分红,她去年年终拿到手钱翻了几倍。
温楠没想过跳槽,像颗勤勤恳恳的螺丝钉在最初的公司一扎就是六年。
勤恳的螺丝钉带病上班。
午餐时间,在茶水间吃水煮甘蓝配香煎鳕鱼。
“外卖真难吃,一股肉臊味。”坐在对面的林俐叹气。
温楠用筷子另一头夹了一半鳕鱼给林俐,“我明天给你带一份。”
林俐捏她的脸,撒娇:“还是你好。我妈念叨养女儿不如养条狗贴心,围着狗子转都不给我准备便当,就因为我淘汰了她中意的乖宝宝。”
“那个性格内向的乖宝?”
“是啊。原本想说乖就乖一点吧,结果快到吃饭时间跟我说他大姨也要来。带大姨我忍了,一顿饭话没说几句,搞得我在跟他大姨相亲似的。”
温楠忍住笑:“大姨是他的代言人啊。”
“被你说对了。他那更像重症社恐,我不喜欢。”林俐伸手调戏她,“宝贝,我们俩要是到老都没结婚,以后结伴生活怎么样?在城郊买一个带院子的房子养两条狗,种一院子的花花草草,种菜也行,你负责做饭,我负责做卫生。”
“你想的太远了吧。”
“不远啊,我先约你了,以后不准再答应别人。”
温楠心里闪过李谦扬的影子,怔了数秒,才说:“除了你还能答应谁?单身狗联盟也就我们和老方三人,老方妈妈催的紧,他迟早会结婚。”
“嘻嘻,那我们说好啦。”
下班的时候,天已黑透。
温楠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门,狗子跳起来迎接她回家。
这些年每一次从热闹回到安静的家里,心里常常空空的,她喜欢第一时间打开客厅里最亮的那盏灯,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的万家灯火,任由心中的思绪漫无目地乱窜。
直到狗子完全融入她的生活,小生命让空荡荡的家充满热闹,寡淡的生活有了盼头,有了牵挂。
它越来越快乐,她也随之慢慢好转。
曾流浪在这偌大世间的一人一狗,遇见了彼此,语言不通却在鸡飞狗跳时光里互相治愈,互相取暖。
是它的幸运,也是她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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