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引擎声打破了午后的沉闷，它碾过碎石，压断枯草，歪斜着停在营地边缘。

第一个直起身的是卡萝尔，她正弯腰从火堆余烬里扒拉烤土豆，听到动静后，对着大家喊：“他们回来了！”

原本散落在各处的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车辆的方向望去。

莫尔跳下车，把车门甩得震天响。他的身上布满擦伤和污迹，手里还攥着钢管，眼神凶戾地盯着围拢过来的人群，像一头闯入陌生领地的困兽，充满了攻击性和不信任。

“看什么看！”他的吼声冲散了营地刚刚升起的关切氛围，几个孩子被他吓得往大人身后缩了缩。

副驾的瑞克也下了车，警服同样狼狈，但神情沉稳，目光迅速扫过众人，确认着安全。

格伦和T仔从后座钻出，两人脸色苍白，带着明显的惊魂未定。

最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达里尔怀里的年轻女人，她的脸上全是尘土和干涸血迹，右腿的裤管被撕裂，上面缠着厚厚的胶带和布料。

艾瑞拉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惊疑、同情，还有审视的。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剧里的营地，想看清那些曾隔着屏幕的面孔真实地站在眼前是什么模样，但她没有力气，视野里只有晃动模糊的人影。

“我的上帝！”洛莉低呼一声，快步上前，“瑞克！她怎么了？”她焦急道。

卡萝尔带着她的女儿索菲亚，怯生生地跟在洛莉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小女孩索菲亚小声地问妈妈：“她会死吗妈妈？”

卡萝尔只能搂紧女儿，无法回答。

瑞克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先救人。她腿上有贯穿伤，失血不少。”他简短地交代，给妻子洛莉给予安抚的眼神。

然而，一个更具压迫感的声音盖过了营地幸存者们的低语声，直接砸过来。

“她是谁？”肖恩把问题抛给瑞克，他的视线艾瑞拉身上反复逡巡。

空气凝滞了一瞬。

“艾瑞拉。”回答肖恩的，不是瑞克，也不是达里尔，而是艾瑞拉自己。

“实习警员，至少在被那些玩意儿追着啃之前还是。”她尝试扯出微笑来缓和气氛，却因为牵动了伤而变成一个短促的抽气。

达里尔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几分，他侧过身，用自己宽阔的肩膀挡住肖恩过于直接的视线，灰蓝色的眼睛冷冷地回视过去。

他没有说话，但肢体语言已经足够强硬。人是他带回来的，此刻的质疑等同于对他的冒犯。

“她救了我，也帮了大忙！”格伦赶紧挤到前面，语气急切，为艾瑞拉正名，“在城里要不是她一枪爆了行尸脑袋，我后背就得开花了！真的，她枪法准得很！”

T仔也在一旁用力点头，瓮声瓮气地补充：“对，对，她…她挺厉害的。”

肖恩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他向前踱了一步，追问道∶“在哪遇到的？为什么跟你们在一起？说清楚。”

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陌生面孔，尤其是带着枪的陌生面孔，本身就是风险，他必须谨慎。

瑞克深吸一口气，迎上肖恩的目光，回道：“市中心的一个超市里，她和莫尔被困在那里，我们撤离时发现了他们。没有她，我们可能都回不来。她救了格伦和莫尔，也帮了我们所有人，她值得信任。”他刻意强调了‘我们’和‘所有人’这两个词。

“她和莫尔？”肖恩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嘲讽，目光再次扫过一旁的莫尔，又落回艾瑞拉脸上，那眼神**裸地写着：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莫尔终于爆发了。

“Fuck You！”莫尔猛地揪住肖恩衣领，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你他妈搁这儿审犯人呢？老子带回来的人，轮得到你在这放屁？收起你那副警长的排面！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玩意儿，你倒在这儿抓着一个流血快流死的女人盘问祖宗十八代？你算个什么东西！”

肖恩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右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眼神变得危险。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下意识地后退。

戴尔和吉姆立即上前，用身体隔开两人。

“莫尔！别冲动！”戴尔劝诫道。

“你他妈给我闭嘴，老东西！”莫尔正在气头上，豪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手指几乎要戳到戴尔鼻尖，“老子在外面差点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回来还要看这混蛋的脸色。这他妈是谁的营地，嗯？他肖恩说了算？”

“莫尔！”达里尔出声制止。

莫尔胸膛剧烈起伏，瞪着肖恩，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片刻后，他转过身，独自走向营地深处，背影充满了暴躁和难以言说的落寞。

艾瑞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达里尔手臂肌肉紧绷。她也能读懂莫尔那看似无理取闹的爆发下，掩藏的是被排斥、被视作异类甚至是垃圾的愤怒和委屈，以及…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对‘归属’的茫然。

她压下眩晕，开口道：

“肖恩。”她看向肖恩，无视他眼中的审视，语气平静而坦诚，“我知道你的顾虑。换做是我，也会对每个新面孔保持高度警惕。”她停顿了一下，“我的身份是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警局的实习警员，爆发那天，我和搭档走散了，后来我一个人搜寻物资时遇到了莫尔，我们一起冲出了天台，不幸的是我们被困在超市，好在有瑞克他们出手相救。”

她诚恳道：“莫尔他救了我的命，不止一次。在那种地方，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我们今天能带回来这些，”她示意了一下皮卡后斗里堆积的物资箱，“一大半都是他搬出来的。他脾气冲，嘴巴更臭，但在生死关头，他是可靠的战友。他…”

艾瑞拉提高音量，带着为朋友辩护的坚定：“他值得一个‘自己人’的位置，而不是被当成麻烦或者是敌人来防备！”

话音落下，营地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众人表情各异。

莫尔·迪克森，那个永远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的男人。此时，他脸上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凝固了，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完全没想过会有人当众为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张了张嘴，习惯性想骂一句“放屁！老子才不需要你说好话！”，但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火辣辣的，没说出口。

他背对着所有人在篝火旁坐下，抓起从物资堆里顺过来的酒，仰头猛灌。

肖恩的表情依旧冷硬，但他按在枪柄上的手指，松开了些许。

瑞克适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艾瑞拉说的没错。今天的行动，莫尔出了力，这些物资确实是他带回来的大头。至于其他的，”他看向肖恩，“等大家都缓过来再说，当务之急，是立刻处理艾瑞拉的伤！”

肖恩深深看了眼艾瑞拉，最终点点头。他侧身让开路，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