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嘉瑞宫请安了?”慬贵妃省亲回宫以后,江年也许久不曾传召她,听闻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去嘉瑞宫请了安,他深感欣慰。
江肇昀答:“是。”
“甚好,”江年道,“以后她会是你母后。不要看她年纪小,朕是觉得,丞相把她教得很好。后宫之事,有她在,你以后也能放心。”
母后……江肇昀想想都觉得可笑:他是太子,她是贵妃;等他作了皇帝,她又成太后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四月十八她还说再也不会遇见呢,这也没几日就遇见了。
她在宫内,他还近水楼台了。
“儿臣明白,”江肇昀说,“对了,父皇,太子妃与儿臣说,想去校场练习骑射,她与慬母妃少时情同姐妹、也想请慬母妃一起。
一位是儿臣的正妃,一位是父皇的贵妃,儿臣有些不放心,想以教习之意,也请四弟和公主一道,父皇看此事可行?”
“当然,此事甚好,”江年微笑着点头,“看来朕的贵妃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朕这病也实在对不住她。朕不能亲自去校场看了,便由你陪着她们就是了。”
“儿臣谢过父皇。”
夜里,高慬鸢思来想去,择日不如撞日,那扇子留着也是个祸害,还是早些去扔了。
她换上夜行衣,交代凛冬自己出去一趟,便熟练地飞出了宫。
皇宫的西北侧有一座小山,因为离皇宫太近,附近也有守卫,一般不会有人上来。
高慬鸢来了此处,借着月光,她疾步前行。
不过没有走很远,她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她走得越快,后头细微的脚步声也越快。
幸亏山里树木葱茏繁茂,倒是适合躲藏。她在半山腰绕了几个圈,终于没有再听见什么声响了。
她背靠一棵大树,偏过头打探后方的情况,来路一片空寂,看来阴魂不散的人已经走了。
可是转回头时,她却看见了身前白色的衣角。
江肇昀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面前,四目相对,他神色凝重,她惊讶不已。
她虽然没有束男子发,但穿了夜行衣,还遮了脸。于是,她疾速往旁边移步就势要逃。
江肇昀抓到了她肩上的衣料,但她迅即甩了开,顾不得夜行衣被扯了个洞,拔腿就跑。
她飞来飞去、踏树而行,身后的人也不依不饶,紧随其后,始终离她一丈不到的距离。
高慬鸢被追得不耐烦了,跳下树,面对江肇昀,“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跟我回宫!”江肇昀神色肃厉。
一个时辰前,他心绪烦乱,没忍住,就“闲逛”到了嘉瑞宫外,在附近看了会儿星星,却陡然发现里头有个穿夜行衣的出来,推测身形,应该是她,便跟了过来。
高慬鸢知道他认出了自己,索性揭了面罩走近他。她在他面前拿出扇子,道:“我本来就只是来把这玩意儿埋了。既然主人来了,那就直接拿走吧。”
“就为了这个?”江肇昀半信半疑,“那你刚才跑什么?”
“你追我,我就得跑啊!”高慬鸢大言不惭。这不是本不想让他看见她还留着扇子嘛,但是这男人真可怕啊,她根本甩不掉。
江肇昀没有拿扇子,反而伸手去抓了她另外一只空着的手。
她挣了挣,发现他力气太大,挣不开。她灵机一动,旋即用扇子狠敲了一下他的手腕,他吃痛放松,而她往后弹开,转身又要跑。
江肇昀被暗算了,怒斥一声:“你又要逃?”
这次,他正儿八经摆出了抓人的架势,根本不让她走远。
他赤手空拳,她手里倒是有把扇子当武器,六七招下来,他探到了她不少底子。还什么“三脚猫功夫,远远不及太子妃”?这个程度远在太子妃之上吧!
但其实高慬鸢没有暴露太多。为了避免自己被怀疑是天机阁阁主,她特地拿了不惯用的右手执扇,还努力避开了用之前和他交手时使过的招数。
她边打边逃,还喊着:“你就放过我吧!”
“你不逃我就放了你!”江肇昀道。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要伤她,只想毫发无伤地擒她,发挥难免受限。
两人都没认真在打,但一时半会儿也僵持不下。
“我能逃到哪里去啊?!”高慬鸢吼了,将扇子扔在江肇昀脚下,腾空而起,坐树上了。
江肇昀跟上,坐到了她旁边,特意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腕,问:“那你为何动手?”
“是你先动的手。”高慬鸢侧身,指给他看破了的衣服。
江肇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辩:明明你是真的下手,还很重好吗?
“我真的没想逃!”高慬鸢一脸无辜,义正言辞。
江肇昀怕她又耍花招,果断地伸出大掌,裹住了她的手,“真不想逃,就不准甩开。”
高慬鸢撅起嘴,委屈地说:“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快放开我吧。你看,我又打不过你,都搁这儿坐着了,还怎么逃啊?”
江肇昀只是将她的手裹得更紧,道:“那日,不是你告诉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这你也信啊?你傻不傻?”高慬鸢见这手是甩不掉了,斥问道。
“呵,堂堂慬贵妃,可骗得我很辛苦啊,”江肇昀还挺真诚,“不是我傻,只是那时,我相信你罢了。”
高慬鸢一时哑然。
江肇昀又说:“所以我现在不信你了,你别想着再逃了!”
高慬鸢感受到手上的温热,心平气和地辩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上次是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最远的地方不就是最近的地方吗?
我永远也离不开这深宫不是?不论你是太医还是太子,我都是陛下的女人,你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还不放手吗?”
伶牙俐齿,字字诛心,可江肇昀偏偏不松手,只感慨:“今日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我倒是开了眼,没想到丞相的女儿竟比大将军的女儿还精通武艺。”
“是殿下承让。”高慬鸢本想拱手作个揖,奈何一只手刚抬起,就发现另一只手还被他抓着,只能作罢。
江肇昀觉得分外讽刺,当初还以为她是从宫外进来,“你冒充郑研去乐安园做什么?”
高慬鸢看了看被他抓着的手,反正不能说自己是天机阁阁主就是了,“我听出去给我买颜料的宫女回来说,那乐安园有些古怪,门口的侍卫说里头有疫病,不让旁人进。
那疫病这么大的事,宫里为何一点风声也无?我好奇啊,就想去看看咯。冒充你的太子妃被你发现不是我的本意,只是身上习惯了带将军府的牌子而已。”
江肇昀唤道:“高慬鸢。”
“怎么了?江肇昀。”高慬鸢回敬他。别以为她不敢唤他的名讳。有大逆不道的儿子,就有大逆不道的后妈。
江肇昀想让她也体会体会他的烦闷,所以说,“就是因为你说你是郑大将军府的小姐郑研,所以如今的太子妃才会是郑研。”
高慬鸢不甘示弱地还击:“可是不管我假装自己是谁,太子妃都不可能是高慬鸢,不是吗?
我们也不过就几面之缘,上次在方道塔,你就当我……唉,当我失误了吧。我本来就是为了拒绝你才去的,你怎么能喜欢我一个贵妃啊?”
江肇昀一时无话可说,不禁看见地上的扇子,才又想起可以问她:“那扇子呢?你还留着我的扇子做什么?”
高慬鸢空着的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她为什么不早点扔了扇子?
江肇昀不依不饶,“你大可以直接把扇子烧了,来这深山老林做什么?你觉得埋了这扇子,多年后还能再长出一把?还是想着,只要没有彻底销毁,有朝一日还能找回来?”
要不要看得那么通透啊?高慬鸢欲哭无泪,“是因为云太医很真挚地说,最后一面了,请我留下他的扇子,所以我才答应留下扇子的。
可这不是又见面了吗?所以这扇子,我就想着先埋了。你要是哪天想问我讨回去,那我还能再还给你!我才不想欠别人东西!”
“强词夺理。”江肇昀评论道,换来高慬鸢一个瞪眼。
他转而笑她,“恼羞成怒了?”
“怎会?”高慬鸢也转瞬变了个笑脸,随后一跃而下,带了抓着她的江肇昀一起下来。
她举起他的手,另一手指着扇子,与他对视,道:“放手吧,太子殿下,我是你父皇的女人。以后怕是要岁岁年年长相见了。要么,你把扇子拿回去,你不拿,我也不会再拾了。”
江肇昀不忍地松开了手,高慬鸢没有再逃,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崔依依……”江肇昀捡起了扇子,郑重地喊了她胡诌的名字。
“做甚?”高慬鸢勉强应了。
江肇昀兀自真挚,“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那日方道塔上的话,但我说过:如果哪一天,我再遇见你,不管你有没有嫁人,我一定不会再放你走!”
高慬鸢怔住,听不下去他的话,也无法再与他对视。
她怕她会哭出来,怕场面一发而不可收拾,便只能轻描淡写,佯装不在意,说:“嗯,我就在嘉瑞宫,走不了。现在回宫吧,再不回去就要天亮咯!”
“那手给我!”江肇昀的语气不容置喙,随即伸出了自己的手。
“做什么?”高慬鸢一蹦几步远。
江肇昀一霎追上,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次抓了她的手,牢牢握紧,说:“回宫。”
自称挺难的,本宫、本王有距离感,所以……非正式场合,俩人还是“我”吧,在意身份的时候会换。默默溜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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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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