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裹得严严实实的抢劫犯躲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确认四下无人后便老爷似的蹲在一处巷子里验货,莹白的手电透过晶能石,在黑暗的巷子里投下一片光晕。
密度重量没错,晶体高纯无气泡,是枚上好的真货。
抢劫犯口罩下的嘴角高高扬起,这单生意可够他挥霍好长一段时间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收进口袋,头顶便犹如惊雷般落下一句话:“原来藏这了,怪让我好找的。”
“……..”
对于一个抢劫犯来说,任何人说出的话都是需要经过慎重思考的。
不过今天的情况略有不同,甚至可以说出乎意料。
因为他直接被这句话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别说思考了,思想都跟着灵魂一起停滞了,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人上辈子属雷达的吗?
不过祁明显然懒得跟他解释,整个人当空落下,抢劫犯大惊失色,连滚带爬一躲,好险没被他一脚踩在背上,不然大罗金仙来了恐怕也得送他去阎王爷那报到。
面前的“活阎王”满脑子只剩繁星的那句赌注,因此表情不像平时,反而带上了一丝和善的微笑,只是这笑在抢劫犯看来就是另一副画面:人烟稀少的暗巷里,一个开头就险此把自己踩死的男人逆着光站在你面前,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明明在笑却硬是看出了一种暴风雨前宁静的感觉。
说简单点,这幅样子落在抢劫犯眼里就是个十足的劫匪。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如果只是单纯来要财物的还好说,毕竟老城里没少出现这种情况,大部分都是钱一到手立即就走的程度,很少有人会故意惹事。
但如果是来灭口的…..
抢劫犯微微抬头,觉得对方是第二种情况的概率更大。
他把头低下去开始头脑风暴,脑子里疯狂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撞上什么凶案现场,又或是听到了什么不外传的机密。直到他快把半辈子的干过的事情都想完了,面前安静了许久的男人才缓缓开口道:
“你是自己投降,还是跟我走一趟?”
抢劫犯:“?”
祁明懒懒地扬起笑:“我和我家小朋友打了个赌,现在看来,是我赢了。”
抢幼犯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不然他现在为什么听到这个似乎很正常的男人在说胡话?
不过他显然也不是个随便妥协的主,在老城干这种事的没点脸皮怎么能成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正试图趁着祁明说话的间隙偷溜出去,没挪两步三片闪着寒光的薄刀就擦着他刚要伸出去的膝盖飞了过去,“咔”的一声卡在地缝里,凸起的尖端在地面闪着银光。
抢劫犯只觉得膝盖处的皮肤一凉,颤巍巍低头,就发现膝盖原本好好的布料被划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的皮肤。
但凡他迟一秒收腿,今天就是个见血的好日子。
姗姗来迟的繁星从暗处走出来,指尖上还夹着刀片,目光不善地盯着对方:“你还想去哪?”
结果他就看见对方跟见鬼一样的表情直愣愣看着他,好像此刻追杀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上头下来的黑白无常。
抢劫犯看看繁星,又瞅瞅身后的男人,脑子里的齿轮运作的半天,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青年好看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你谁?”
繁星没听出他的语气里其实包含了两种意思:一是他刚刚听祁明说他和一个人打了赌,既然他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这个情况下出现在这里并说出这种话,那想来是错不了的。
二来就是…….他对繁星这张脸确实有点印象。
那还是在五年前,同样是一个风和日丽,人群喧哗,万里无….有云的下午,这位兄弟刚跟自家“大哥”在老城里干完一票,正喜滋滋的走在路上,背后突然飞速袭来一阵风,凌空一脚端端正正踹在自己身上,险些当场被踹断几根肋骨。
飞出好几米远脸朝下扑街的抢劫犯简直百思不得其解,顶着随时会被补一脚的风险朝后看去,随即便看见对方那张尚且青涩,但却意外出众的脸。
星城里好看的人不少,但在老城里这样的人终究还是罕见的,更何况这张脸看上去比星城里的那些人还要精致,身材高挑偏瘦,但从他结茧的手心和微旧的衣裳可以看出他绝不是星城里娇生惯养的出来的小白脸。
在这纤瘦的身影背后,是两三个还没这个少年大腿高的小屁孩,他们伸着短短的手指,气势汹汹地指向地上的人,张口就是控诉:“就是他!他把我们的钱抢走了!还威胁我们不许告诉别人!”
年轻的繁星脾性明显比现在差的多,端着冰山脸冷冷看着地上的人,偏白的薄唇一起一合,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把钱还来。”
可能是因为干这行还没建立自己的威信,也可能是震惊于自己抢了五十块就要面临这种小孩叫家长来报仇的惊天场面,这小子最后乖乖把钱还给那三个小孩,临走时还听见他们三个围着繁星叽叽喳喳,马屁声不绝于耳:“哥哥好厉害!两三下就制服了劫匪!”“以后我也要跟哥哥一样!”
繁星大概是被临时叫来的,也可能是受不了这群孩子对自己的耳朵进行无休无止的折磨。他伸出修长的手拍了拍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顶,声音不大不小,被风吹进了青年的耳朵里:“下次遇到这种事,先保护好自己。”
失去保护权的青年凌乱的站在风中,心中的大草原上瞬间奔腾过一万只草泥马。
后来他对这件事就有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好几个月都躲着那块倒霉地方走,直至一次听说那少年跟着一队出城办任务时死无全尸不知所踪,他才渐渐把这件事淡忘在记忆里。
结果呢,苍天饶过谁,时隔五年,所谓“死无全尸不知所踪”的心理阴影罪魁祸首如今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梅开二度地重复着当年给他留下极大打击的拷问行为。
“你你你你你……你没死?!”
繁星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声音凉的如同腊月寒冬的北风:“我该死?”
祁明闻言也扫了一眼口不择言的抢劫犯:“怎么?你们认识?”
认识个鬼,不认识,抢劫犯面无表情的想。
况且抢劫相识这种事情怎么说都会显得他这个人脑子不太正常。
这事放在几年前还好,但他如今好歹也是在老城里混的有头有脸的人了,江湖人称“刀哥”——这还是源自于一次他仅凭一把水果刀和那硬拗出来的气势就把外来的小混混吓得魂不附体才流传出来的称呼。
要是这种丢人的蠢事被抖出来,他大名鼎鼎的刀哥将颜面何存?!
想到这,刀哥像下了决心一般一咬牙,转头就要威胁——当然不是繁星,毕竟这人带给他的恐惧已经深深烙进他的心里,就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道理,哪怕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随便去挑战对方的耐心,于是就把目标转向了现场的另一个活人。
但只是三秒,刀哥迅速就怂了,原因就是这位活人看上去似乎更不好惹。
祁明看着他把纠结的目光在自己和繁星之间转来转去,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头也不抬道: “我们的赌约是什么来着?”
对面的两人闻言齐刷刷抬头看他,疑惑的表情如出一辙。
祁明笑了,一字一顿道:“谁先抓到这人谁就赢。”
言下之意:你还在犹豫什么?
刀哥满脸震惊地迎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二次重创,繁星看他一副装大尾巴狼的虚伪模样冷笑了一声:“抓不抓有区别?”
其实是没区别的,他们俩要是真想抓住什么,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况且是人。
但繁星还是很不爽,这主要还是因为他自从遇到这人后就没在对方手上讨到多少好,基本是单方面的压制——最要命的是对方还不是在认真和自己比,跟逗鸟一样,给一捧吃食,在鸟儿马上要吃到的时候又把手挪开,换个地方继续吸引,憋屈的很。
对方貌似还乐此不疲,恶劣得过分。
祁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着一抹翠绿逐渐浸染对方那张过于出众的脸,还是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
对你大爷。
刀哥在原地僵了好半天,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硬是站在那听他俩扯了半天皮。只能说这人也是个不怕死的,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见话题陷入了死路,壮着胆子朝繁星求证:“所以你就是他嘴里那个……”打赌对象?
祁明有意要逗他,微笑地打断刀哥的话:“我家的小朋友。”
繁星的脸色一下子由绿转黑,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熟悉的声调一响刀哥腿都冻软了,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扇自己一巴掌,偏偏身边这人还在笑:“别介意,有点凶。”
刀哥:“……”
你是不是对“有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但繁星才不在乎他们误解了什么,他举起手里的刀,尖端部分直接对准刀哥的膝盖,一字顿道:“滚,过,来。”
语气冷漠地让刀哥有理由怀疑他如果不照做,可能会被分尸抛到城外去喂狗。
好在祁明并不答应:“这可不行,是我先找到的。”
繁星看着他:“那就各凭实力。”
祁明装模作样地叹气:“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语气无奈地像在劝说一个撒泼的小孩。
繁星:“…….”
被人低看的感觉真的相当不爽。
繁屋往前几步略过刀哥,面对面直视着祁明:“你抢我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道理’两个字?”
这旧账翻得有些措不及防,祁明差点没接住话:“这么记仇啊?”
繁星眼角一抽,手一伸就要掏枪。
“我错了我错了。”祁明佯装投降,正要躲开,又被刀尖逼退了几步。
祁明深知逗过头了,连忙找补:“这帐以后再算成不?”
繁星声音凉凉:“理由。”
祁明一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繁星又把刀锋推近了几寸才伸手指了指后面,语气委婉道:“我们再僵下去,可能就追不上了。”
繁星猛地一回头,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几片干枯的树叶,哪里还有刀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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