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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知道苏好喜欢他。
他知道。
他一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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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好不知道的是,
他在她喜欢上他之前,已经喜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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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从小就很聪明。
妈妈说,这是遗传了他消失的爸。
妈妈平时情绪很稳定,一谈到他爸,妈妈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哀哀戚戚。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时年初次听,陪着妈妈一起哭。
后来次数多了,人麻木了,留几张纸巾放在妈妈身旁,独自关上房门。
时年不明白,那男人明明抛弃他们,为什么伤心的是妈妈?
为什么还要怀念他?
小时年躲在房间里,翻阅着书架上的书。
那些迷惑的懵懂的不解的,全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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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爸离开后,同个小区的玩伴若有若无疏离他。
大人见了,指指点点,嘴里说着真可怜。
可怜什么?
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
时年主动远离他们。
流言疯长,被邻里传小怪物,不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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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级升高,成绩成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
那些异样的谩骂的稀奇的目光统统都变成惊羡崇拜。
时年成绩好,人又长开了。
自然而然地,成了别人眼中的神。
名义上的父亲在他中考后回来过一次,想把他带走。
那天,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
他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
这是意料之中的。
那男人西装笔挺,打着价值不菲的领带,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眼神左右打转,挑剔着居所的简陋。
“建军,你是带我们走的吗?”女人希冀,拽着他的袖子。
时年闭眼。
她什么时候还在做着这样的春秋大梦。
见他回来,男人清清嗓子:“我会带我儿子走,你就算了。”
“我我们当时是假离婚啊?”
“离了就是离了,结婚的时候不说。你那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我领个死人回去干嘛?”
“你应该没有得那病吧?”男人警惕地说。
时年扇了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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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
女人失魂落魄。
“这么多年过去,梦还没醒吗?”时年轻轻地说。
他把通知书丢到桌上,回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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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升入最好的高中,同学们素质极高。
作为中考状元,他享受到特别的优待,住宿单人间。
他在这里,继续被老师、被同学束之高阁。
成绩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串数字。
1
1
1
他觉得学习很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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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高三有人转过来。
高三还会有人转学,这是很难以置信的事情。
放在横城一中,就不足为奇了。
班上的同学议论纷纷,时年置身事外。
目光探向窗外,秋叶在空中飘零。
它会被这狂风吹到哪里呢?
时年想。
刺耳的打铃起,班主任领着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走进来。
时年关注着秋叶的动向。
秋叶飘啊飘,钻进窗户,停歇到女孩发梢。
时年抬头,对上黑板前陌生女孩的眼:“我叫苏好,请多指教。”
莫名地,心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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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第一次月考出排名。
周边人声鼎沸,众口嚣嚣。
老师张贴好名单退场,众人一窝蜂涌到那里。
时年心如止水。
同桌程昊带着消息回来:“牛逼牛逼!”
无需问,程昊自顾自的会说。
“太牛逼了!”
“新同学太牛逼了!你不知道她……”
话未尽,话题中的主人公苏好大刀阔斧地来到他跟前,脚步生风,高马尾一颤一颤的。
时年注意到她的皮筋上有一朵浅蓝色的小花。
“下次,我会超过你的。”苏好攥拳。
哦。
那说明还是比他低。
放学吃饭时间,时年第一次走到光荣榜,苏好的名字在他下面。
哦。
差了十分。
不是以往五六十分了。
终于不是相隔天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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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的每次考试,时年有意无意关注苏好。
每次总是差了那几分。
又一次,女孩一脸挫败地找到他,“时年,我认输了。”
时年有些稀奇。
同龄人都时神时神的叫他。
他真的觉得他不是人了。
而现在有人叫他的名字……
莫名地,时年有点想笑。
然后,他笑出了声。
时年很少笑。
他的唇形是弯而下垂的。
平常放空的时候面无表情,总会被认为不高兴。
这一笑,如暖阳初绽,冰雪都消融。
女孩看呆了。
可又察觉到这人在笑话自己,眼眶微红,语气里带着委屈和怒气:“我就这么好笑吗?”
眼泪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时年有一丝不知所措。
这怎么和白玉瓷器似的,精致又脆弱。
哪有姑娘说哭就哭的。
“没有。”时年想了想,“我给你补习吧。”
女孩瞪大眼睛。
“如果是学生超过老师的话,是不是成就感会高点?”时年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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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成为苏好的补习老师。
周末和她,还有那个一转学就获得许多人好感的蒋源一起学习。
苏好的父母特别热情招待他。
时年踏进那房子的一刻,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天壤之别。
她生得幸福美满,而他残缺不堪。
苏好这样的人,身边站着的该是门当户对的蒋源,不是他。
这般想着,正巧语文模拟卷做到一篇阅读理解,讲什么是爱情。
第二天班主任分析文章,时年听得格外专注。
他终于明白,第一次见到苏好时的心理活动了。
这是喜欢。
他对她,从来不是从她来挑衅宣战开始。
他对她,从来都是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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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半学期,离高考没有多少时间了。
班级里人心浮浮,掀起折星星潮流。
班主任明里暗里敲打,不要早恋,一切都等到夏天再说。
“星星当然要送给喜欢的人喽,那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女生们聚在一起聊天。
喜欢……喜欢的人?
时年脑海里,浮现苏好的脸。
“同桌,你要不要?”课间,程昊抓着一把星星条,分给身边的哥们。
时年默不作声收进桌洞。
这下轮到程昊震惊了,他只是客套问一下罢了。
时年竟然真的收下了?
“嗯。”时年应。
他被众人架在高楼,无需解释过多。
每天下晚自习回到寝室,洗漱完听完两篇英语听力。
时年笨拙地折起一颗星星,丢进瓶子里。
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
每天折几颗,折到那个数字。
他就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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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
瓶子里的星星越来越多。
她收到,也会开心吗?
时年这般想着,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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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高考结束。
不久,时年收到苏好生日宴的邀请。
蒋源借着程昊传来的假消息,时年知道的。
他不以为意。
蒋源明里暗里透出的敌意,那不过是一个男生驱赶喜欢的人周边异性所使的手段罢了。
时年看着充盈的瓶子,是时候了。
他下楼去超市挑选一个漂亮的罐子,路过花店又买了一束浅蓝色的花,回家路上草丛里横窜出一条野狗。
时年小腿一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在医院。
身边是妈妈的啼哭,眼前是妈妈愧疚的脸。
莫名地,时年有些不安。
医生把独处环境留给母子二人,带上门走出去。
“妈妈对不起你啊!!明明都筛查过的……”妈妈哭道,“孩子你还是患上了。苍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孩子!!!”
血友病,隐性家族遗传病。
他,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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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好曾问过他要填什么志愿。
他说,我要去读药学。
别人都说他妈有病,吊着一口气残活。
他便要扭转这种偏见。
彼时,两人的成绩,国内的大学随便挑。
“你也想去a大?”
“我也是。”
“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湛蓝天空下,是少男少女明媚的笑颜。
那时以为,未来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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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这可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柯教授震惊。
“老师,或许你认为我很愚笨,我甘愿当个愚者。”时年平静地说道。
高考结束后不久,他查出患病。
命运终究没有垂青他,家族历代的疾病潜伏在他体内。
他短命,不知未来能活多久。
一旦被报道,他将失去**。
一举一动都会被媒体放大,他的生,他的死。
如果注定失去,那为何还要拥有?
若是被苏好这个爱哭鬼看见了,她肯定会哭的。
就像她考得好哭,考得不好也哭。
眼泪总是不要钱地流啊流。
她都不知道她的眼泪有多珍贵,于他而言,是雪玉珍珠。
他不想再见到她难过。
“拜托了,老师。”时年诚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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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期间,时年偷偷地跑到苏好的大学看她,横跨南北。
果然,如他所料。
脱离只用学习的学生时代,她变得更加耀眼了。
真好。
时年心满意足,坐着最晚班的火车回到实验室。
“时年,你还不走吗?”黄老师问。
“搞点小程序。”
无垠的夜空里,月明星稀,星子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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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忘了我,我又不希望你忘了我。
我只路过你的十八岁,那是你漫长人生里微不足道的一年。
往后,还有一年又一年。
往后,你还有更加精彩的人生。
可我仍旧贪念。
当你看到这个名字时,你还能想起我。
我曾路过你的十八岁。
手机震动,传来苏好催促到场的消息。
时年放下笔,折了一颗星星,丢进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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